亓季昀从账目里懒懒抬眼,看他捏脸:“你的错觉。”
“是吗?可我这几天睡得很少,”周逾白纠结半天,“唔……不说这个了,那个Alpha赔了多少。”
“大概50%的翻新费用。”
周逾白思索几秒,没想明白:“那是多少?”
亓季昀不语,手指轻点账目,往前推了推夹着账目的文件夹。
哦,就是让他自己看呗。
周逾白接过,一边翻着账目一边问:“亓大哥刚给你打电话了?”
“嗯,”亓季昀微点头,“你监听?”
“哪有,那么远——刚他调酒的时候,我瞥见你表情挺不耐烦的。”
亓季昀细细品咂了下“调酒”二字,微挑眉,哦,调情还一心二用。
周逾白:“他说了什么?”
亓季昀轻划着台面:“没说什么……他神神叨叨的,专程打过来说我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一会说检查结果挺好,一会说过几天可能下雨,最好还是待在家里。”
周逾白:“嗯……那你觉得呢?”
他的哥哥可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喜欢各自烧香岁月静好的人,突然打这么个电话来,怎么想都奇怪。
见Omega一副“伤脑筋,我在思考”的模样,亓季昀有些手痒,他垂眸,舐齿笑:“我的最好还需要他来定义?”
“我反问他,他病得怎么样了,我还有多久继承他的遗产,他反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叽里呱啦半天说我没病,”亓季昀嗤笑一声,“我当然没病,我说他有病呢。”
亓季昀垂眸:“这家伙,三十多就快耳聋了。”
这么纯的神金不知道值几个钱。
最近金价挺高,那几个赌场生意应该也不错。
有点手痒,可惜手头的钱……
他低头,光速变脸,面色不虞:“算错数了,2288加168,怎么会是8结尾?”
“啊……噢。”
周逾白的脑袋瓜还在想电话的事。
他走神了多久,亓季昀就盯了他多久,见他连数都抄错,眉头紧锁,开始怀疑对方靠不靠谱:“计算器这儿,我算的十三万六千八星际币,你再算一遍。”
“嗯……”周逾白看着计算器,犯难好一会,他可不爱数数,岔开话题,“比起这个,还有件东西要给你。”
见他逃似的跳下,离开吧台,亓季昀低头看了会账目,把账本收了起来。
看来猫咪还是不能替主人干活。
得意的主人点了杯朗姆酒,扫了一圈酒吧视察民情,正打算去逛一圈。
结果被认为不会再回来的周逾白拎着一纸袋东西小跑回来,凑到他身边。
他神神秘秘示意他看看。
两指夹起袋中薄薄的书册,亓季昀微眯着眼,借光看清字后大脑空白数秒,连带着指尖也发烫,烫得他把书册嗙当掉回了纸袋。
“这是什么?”
周逾白凑在他耳旁细语:“你一个月前偷偷摸摸要让我帮你买的东西,说是帮人代购的。”
我?怎么可能。
他身上喷的香水太浓了。
还是沐浴露?
头发刚做过保养吗。
指尖仿佛还留有微妙的热度,亓季昀微蜷着右手,都没顾上拉开距离,看他,怔然重复:“我能帮谁代购?”
周逾白耸耸肩:“不知道,你说你的远方表弟。”
他笑了下,一双眼眸亮得惊人,轻轻将袋子递到亓季昀手中,勾了下绳子调整,贴心地帮他合上掌心:“你的。”
“全星际限量发售,全款已付,全网无退款渠道。”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周逾白捞过账册,迅速拉开距离,他伸出手指点着台面的响应铃,像在逗弄新的玩具,见远处人终于无奈回头,弯起眼睛笑道:“哥你在吗?给我再调杯酒嘛。”
“……少喝点。”
他理直气壮:“你给我多加点冰和果汁就好了呀,求求你了,我好可怜,想喝这么点酒都不可以,而且这还是有你在呢……”
Omega的调笑声,冰块撞击杯底的声音,还有布鲁斯和琐碎的谈话声纷纷远去,东西太重,袋子勒得他掌心发红。
亓季昀落荒而逃。
一直到车停稳,亓季昀都还没缓过来。
他解了安全带,也没下车,静静依靠着车窗。
脚边那避犹不及的袋子因刹车过速碰瓷般倒在他脚边,露出书册的一角。
他闭着眼,睫翼扑闪数次,扫过几次又很快收回注视。
耳廓隐隐有些痒,亓季昀深呼吸一口气,想下车,又觉得要先把这袋子东西处理掉,否则他百年后可能不得安宁。
落锁的车门外,别墅静静伫立着,花园里许愿池哗啦啦喷水,鸟雀不时啾啾两声,吵得人心烦。
他正想把东西找个机会泡水里,却收到了一条来自周逾白的数字信息。
个十百千万。
秒懂,亓季昀又把车锁上了。
亓家是很有钱没错,他也很有钱,只不过这一年的那个“他”不知道把钱拿去做什么了。
从醒来那天第一次付款亓季昀就发现卡里的余额锐减,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又购物上头了,正打算清一清尾火的东西,后来他简单清点才发现,这一年新购入的数辆赛车、机甲只占支出的小头,大头是数笔不明流向的支出。
他现在手里钱最多的卡,是那个女Alpha的副卡。
但亓季昀不想用。
手头的钱还要装修酒吧,准备夏季狂欢节的装饰,交一些尾款。
他皱着眉头,思索这袋子东西能不能卖掉换钱,视线轻轻扫过露出来那一角,亓季昀又不是很想卖了。
什么人会想接手这种东西,或者说,什么人会买这种东西。
失忆前的自己是脑子进水了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很快被亓季昀骂回去,怀疑谁都不能怀疑自己。
他怀疑那个女A给自己下蛊了。
亓季昀很肯定。
闭了闭眼,说服自己只是几本书,他弯腰打开了纸袋,里面每一本书都被仔细包装好,有的书册香气浓郁,亓季昀能闻出来它们来自哪一星球的特等玫瑰。
他指尖颤抖着一本本看过去。
阳光下,他耳朵微微发红。
第8章 觉得
门突然被打开时,闻晏姝还有些困惑,今天没有客人才是。
她扭头的动作一滞,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阔别已久的伴侣低头摁着智脑,身后捎来的阳光柔柔打在身上,抚摸过发梢和耳垂,他的注意力似乎全部集中在眼前的事,一双蓝眸低垂,唇微抿着,唇角微微下弯,没往她这分出一丝多余的目光。
时下流行的夹克在他身上正好,闻晏姝猜他买大了一码,这样,被他的腰链掐出的腰线才明显。
有双靴子被随意踢在墙边,从她的角度,恰好可以瞥见玄关的一角,看不全,但闻晏姝能想象出它的样子,和它穿在亓季昀身上的感觉。
那双靴子,她有印象。
它已经被收在衣帽间很久了,久到她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它。
第一次见到那双靴子的时候,闻晏姝临时有事,不得不把约会提前,她硬着头皮跟亓季昀打电话,原以为会被骂,但电话那头只是沉默数秒,回了句“可以”。
天知道她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和赔礼。
五月午后的游乐场,春日气息浓厚,风和日丽,是穿短袖正好的天气,亓季昀穿得简单,她印象最深的,除了那条颈部的黑色半月形挂饰,就是那双鞋底略厚的马丁靴。
半月形挂饰是因为他弯腰打地鼠的时候,闻晏姝不小心勾到了一下。
马丁靴是因为三色球冰淇淋掉了,至今Omega无语的表情都鲜活在她记忆里。
“你……算了。”
本想让Alpha让开,话说到一半,又觉得只是多走两步的事,他可以坐那边。
闻晏姝位置都让了一半:“你坐,我喜欢坐那边,方便倒水。”
亓季昀扫了眼那边的小沙发,没揭穿她,低低嗯了声。
好奇怪,今天老婆态度不错。
抱着疑惑的心情,闻晏姝带着抱枕移到小沙发上,看亓季昀低头忙着自己的事。
他的智脑防窥等级很高,闻晏姝甚至看不全他被挡住的眼眸。
明明同处在一片空间下,她却有种被智脑隔绝开的被孤立感,踌躇几秒,连带着混乱感也潜滋暗长,仿佛手脚都不属于自己。
她能做什么呢?
闻晏姝微抿唇,下意识瞄到了自己智脑。
那封邮件,要是现在不说的话,等会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她开口:“你……”
他下意识掩手机的动作有点奇怪。
疑惑一闪而过,闻晏姝压下心头的种种思绪,决定先说完检测报告的事。
“刚医生给我发了你的检测报告。”
亓季昀这时才抬了下头,瞄了她一眼,视线虚虚停了一瞬,便收回目光:“我知道,我哥刚跟我说了。”
那一眼里闻晏姝没看明白任何情绪。
“嗯,那挺好的。”
好歹不用她来说那么尴尬的事情。
只是他的反应自然得好奇怪。
闻晏姝小心翼翼:“我们在家里还是……”
亓季昀像是没听白她在说什么,低低嗯了声,尾音里带着困惑。
闻晏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她像是刚牙牙学语的婴童,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摸不准舌头在哪,又从哪里发声,双唇一碰,半个气音没出来,便突兀地止住了话头。
她这算不算对未婚Omega性骚扰。
下一个需要去中央警署的是不是她?
在她纠结的时间里,亓季昀已经收起了手机,瞥了她一眼:“还有事?”
闻晏姝轻声:“没,只是想说,医生不建议你参与夏季狂欢节的活动,外面人很多,我也……有点担心。”
她压着喉咙里的气息,抬眸对视,一次性说完:“坦白说,我不是很想你去,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没有要求你按我说的做的意思,只是,如果你想出门,我想跟你一起去,或者……我能派保镖跟着你吗?”
亓季昀的回答简明扼要:“不行。”
“收收你的控制欲,Alpha的通病,”他垂着眼皮,表情很冷,轻轻剐蹭了下指腹,起身从沙发后绕过,“冠冕堂皇的呈堂证供下次再说,我还有事。”
闻晏姝忽然伸手揪着他的手腕,亓季昀猝然被她抓住还愣了下。
“干嘛?”
他的眼皮缓缓下垂,眼神也不是很友善,闻晏姝抬着头,跟他静静对视了几秒。
“松手。”
她的眼神很安静,安静得像很深的湖,亓季昀什么也看不出来,有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自己正看向她眼中的自己。
“我不松呢?”
她的声音很轻,亓季昀却觉得非常熟悉。
就好像,他曾经听过这个声音很多很多次,也就是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结婚了。
而他的伴侣还没死。
自己还没丧偶。
亓季昀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他看向眼前人,深呼吸,正想说些几句狠话,却发现手腕已经被松开了。
也就是这时,他恍然发现,视线之内,他的手几乎是不能自抑的微微颤动着。
那个Alpha依旧很安静地看着他,亓季昀觉得下唇有些刺痛,他松开唇齿。
舌尖有腥甜的血气。
他觉得自己很生气。
亓季昀扭过头不再去看,将手抽了回来,匆匆离开。
主卧的熏香是木质香,亓季昀把自己摔进被子时,清晰地嗅闻到了沾染在蓬松被褥上的丝丝香气。
他走得急,呼吸里还残留着运动后的急促。
沉默了一阵,他轻轻用脸颊蹭了下身下的柔软,蜷缩起身体,安静地躺了小半会。
目之所及的手腕还有些微微发烫,亓季昀怔怔看了会自己的手,蜷缩又张开,像在模拟一朵花的盛开。
好奇怪。
为什么手腕会颤抖?
他和这个Alpha的匹配度很高吗?
他默默翻着自己的手腕,研究自己身体的古怪之处。
也许他应该听医生的。
他好像真的病了。
侧卧着,他听见自己的呼吸时轻时重,很轻的气流带着身体的余温,剐蹭在他腕上。
像路过的飓风,触感陌生得让他有些害怕。
亓季昀已经很久没有害怕过什么东西了。
全新的、刺激的,这些都不足以激起他的恐惧。
他出生在赛博高邦的豪门世家亓家,自幼接受最好的教育,适度的学习、玩乐,自由的土壤催生一往无前探索的勇气。
人生的前二十多年里,他激进又热烈地探索着世界。
背着家里开酒吧,和“其他物种”密切来往,赛车,追星际风暴云……这些都只是他的一点小兴趣,当肾上腺素迅速增加,他的第一感觉往往是兴奋。
他想要,他得到。
即使是迁跃途中从舷窗窥见的陌生星球,只要他想要,这颗星球最终会归属于他。
他平躺着望向天花板,思考着这会不会是他下一个需要征服的目标。
但刚刚的感觉是全然陌生的领域。
害怕和兴奋交织,拉扯着他的灵魂,烙下滚烫的汗水。
他听见自己的心在颤栗,记忆走马观花闪现。
亓季昀突然想起了一点什么。
是一个很短的片段。
似乎是在咖啡厅门口的圆桌旁,他拉着身旁人的袖口不让对方离开,像在玩弄猫咪的绣球,对方的脸看不清,只是低头跟他说着话。
亓季昀能听到自己的心音,那个声音说,玩玩也不错。
呼吸随着时间分秒流逝渐渐平息下来,亓季昀静静看着自己的手腕,他想了很多,又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想,就这样回到了原点。
他决定各退一步,不去计较那个Alpha的失礼,但也不会再跟她产生更多交集。
毕竟是联姻对象。
亓季昀告诉自己。
智脑在响,他蹭了下被子,解锁的瞬间有些麻木。
看见发信人,亓季昀松了口气,他手指上下滑动着。
【周逾白:真要卖啊?】
【周逾白:好吧好吧,我帮你问问,抢的时候可是花了我好一番功夫呢。】
【周逾白:你真要卖?】
【周逾白:你不理我,你清高(小猫委屈.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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