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猫改口叫起了主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猫却像是听到了一般,笑眯眯地道:“我想起方才话没说完,怕你初来乍到露馅儿,这才跟过来的。至于主人么……我瞧你十分顺眼,随口叫叫也是无妨。”
朝露终于在识海中捕捉到了自己的一丝实体,连忙尝试开口:“是要说关于我如今身份的事罢?”
猫立刻点头,随后舔着爪子,开始向她幽幽介绍:“如今已经是兴平三年……”
兴平三年?
她上次失败时,这个异世界还是兴平元年,转瞬之间居然都已经过去三年了。
这么算来,阿怀已经十七岁了。
那她岂不是白白错过了男主最好攻略的青少年时期?如今身份改换,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朝露越想越窝火,总觉得明日自己嘴边就得燎几个急火攻心的泡。
猫还在慢条斯理地道:“你仍旧姓展,大名朝露,身份是章明郡王家的小女儿,少时遭难,被越州农户收养,一直流落在外。你自幼便体弱多病,今年,农户夫妇为救你来到章明郡,却叫你意外被郡王府认了回去。章明郡王十分疼惜你,见药石无用,便决定将你送到鹤鸣山上,借他们的洞天福地养病。”
所以此时她便在去往鹤鸣山的路上。
朝露听完,勉强松了一口气——她既然今年才被认回来,想必同周身之人也算不得太熟,就算有什么不同,应该也看不出来。
随即她立刻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既然身份改换,那从前的‘展晞’还在不在?既然要我继续攻略男主补全剧情,我和‘她’,谁才是故事中的女主角?”
猫没有回答她第一个问题,而是迳自道:“话本子中的主人公没有名字,亦无详尽的小传,你的身份,便是女主的故事。”
……感情话本子的作者还没有想好女主的人设,藉着她上回目失败,在重新尝试是吧?
朝露尚在胡思乱想,识海中的猫却伸了个懒腰,潇洒地冲她“喵”了一声,溜之大吉。之后任凭她怎么呼唤,都不再出现了。
于是剩下的具体细节,朝露也只好如同上次一般,一点一滴地补全。
上一世,她名为展晞,是人间皇城清都唯一的嫡公主,身份尊贵。长到十四岁,展晞被母亲送到自己的师门鹤鸣山上修身养性,途中被蛇妖抓走,这才阴差阳错地救下了男主。
章明郡王是她上辈子父皇的兄弟,向来与世无争、富贵闲散,居于距离清都很远的小郡中,与皇室牵扯极少。
他少时便与郡王妃两情相悦,不曾纳妾。郡王妃只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便是朝露。
或许是名字取的不吉利,朝露尚在襁褓中,便在章明郡一次妖魔祸乱中丢了。
王妃抑郁成疾,没过几年便撒手人寰。
这么多年,章明郡王不曾续弦,一直在苦苦寻找自己的小女儿。朝露被认回去之后,得了他百般疼爱,瞧她周遭所置的器物,便知晓郡王的爱女之心。
在府中,她还结识了方才遇见的小姑娘,洛清嘉。
传闻王妃当初精神恍惚,时常忘记自己丢了孩子的事情,郡王没办法,只好抱了个孤女回来养着,充当她的慰藉。
这孤女便是洛清嘉。
王妃没过几年就去了,洛清嘉虽然仍在府中养着,但郡王不曾将她记入名下,就算她比朝露大了一岁,众人也只能尴尬地称一句“二小姐”。
朝露本来还在暗暗腹诽不会又是什么真假千金的雌竞戏码,后来却发现洛清嘉此人温婉和气,待她也不似假意。况且她如今只想抱着柔软的长毛毯子睡觉,完全提不起精神来扮演那种嚣张跋扈、掩盖自卑的执拗女主。
后来,她越看洛清嘉越眼熟,在距离鹤鸣山只有一日路程时,朝露终于回忆起来,上一个回目中,也有洛清嘉的戏份!
虽然话本子里的称呼全是路人甲路人乙女配丙男配丁,但她上次曾根据寥寥几个情节推测出,洛清嘉就是戏份最多的那位女配,也是鹤鸣山上同她关系最好的师姐。
在死遁剧情前男女主的大崩盘中,男主口不择言,怀疑当初女主冒领了救他的功劳,实际上救他的人,应该是带着仙门弟子上山的女配。
好一出恨海情天狗血虐心的大戏啊。
令朝露欣慰的是,这烂俗的话本子里没有把女配写成一个脸谱化的恶人,她虽然对男主有好感,却从来不曾伤害过女主,甚至因女主之死与男主决裂了。
想到这里,朝露忍不住抱紧了身侧洛清嘉的胳膊。
漂亮姐姐果然比狗男人靠谱多了。
鹤鸣山中的修士多是幼童时期便拜了师,况且这些年来四海安宁,皇族和世家鲜少将孩子送上山教习,章明郡王担忧朝露在山上没有玩伴,便将洛清嘉一起送上了山。
他起先还担忧朝露会仇视这些年来在郡王府中娇养的洛清嘉,谁知两个小姑娘十分投缘,凑在一起便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比亲姐妹还亲。
凡尘之人不能在山中久留,如此,也好有个照应。
他其实十分不舍得将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送上山去,但朝露的体虚之症日渐严重,在凡间寻了多少大夫都瞧不出缘由,只说是娘胎里带来的。后来远在清都的皇帝收到了他求医的信,便建议他将女儿送到鹤鸣山上。
一直治不好,说不定是当年妖魔祸乱中残留的魔气作祟。
就这样,抱着一丝希望,郡王一路将女儿送上了鹤鸣山。
鹤鸣山首座是仙门德高望重的尊者,俗家姓名已不可知,众人都尊他一句“望山君”。
朝露从前也与望山君打过交道,他是“展晞”母亲的师尊,听说已过百岁,瞧着却只有四十出头,发乌鬓黑,极富威严,自带一种冷冽的压迫感。
顾着与展氏皇族这点微弱的交情,望山君亲自为朝露把了脉,章明郡王见他眉宇微蹙,不禁慌道:“仙尊,可是小女的病已然无救?”
望山君不答,又过了一会儿,他撤了手,惜字如金地答道:“无妨。”
又道:“郡王猜测不错,令爱的病确与当年妖魔冲撞有关,我在她脉象中探得一丝浊气,这浊气年久日深,缠绕肺腑,自然会使人虚弱。不过不要紧,她年岁不大,今日开始修习运气,不出三年,必能调理内息,恢复如初。”
章明郡王喜道:“如此,便要多谢望山君了!”
望山君淡淡道:“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因着朝露只是上山修养,过不了几年还要还俗,鹤鸣山并未给二人办正式的拜师仪式,只是焚香祷告、叩首更衣便罢了。
望山君还道,本应给二人分赐道名,但二人原本的名字已有深意,就去了凡俗姓氏,称为“朝露”和“清嘉”。
如此,便算是拜过山门了。
上山来凑数的皇族子弟,照例被记在了毫无存在感的武陵君名下。他门下来来回回许多人,真正的内门弟子却只有阿怀一个。
说到这里,朝露本想开口多问一句,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不知道阿怀如今生成了什么模样?
三年前他只有十四岁,被蛇妖吊在崖壁上做血罐子,血淋淋、惨兮兮,她救他下来,将他面上的血痕擦拭干净,养得他颊边泛起了微微的婴儿肥。
月光中的桂树之下,他枕在她膝间静静睡去,她将他搁下,随后离去,死在了静默的桃源之中。
这一切分明才过了不久,怎么如今想起来,竟觉得恍如隔世。
远到连记忆中他的模样都变得模糊起来。
十四岁到十七岁,正是少年抽条的时候。上次见面,他还只是小孩子,如今也长成了,不知如今他站在面前,她能不能认得出来?
阿怀应该还住在桃源峰上,猫忘了告诉她“展晞”究竟有没有存在过,所以朝露也不确定这个“阿怀”还是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一切都要等见到他再说。
但如何才能见到他呢?
在客舍暂歇后,第二日一早,章明郡王便守礼地告辞下山去了。朝露和洛清嘉抱着他哭成两个泪人儿,他则摸了摸二人的头发,说很快就会再见的。
不得不说,虽然相处时日不久,这位郡王真是个极好的父亲。
望山君将她和洛清嘉的住处安排在了距离桃源峰不远的竹喧院中,此处依山傍水,离藏书阁和山中弟子冥想所用的清泉涧都不远。
“明日我会遣山中的医童来为你瞧瞧,若无旁的事,后日起,你们便随新弟子一道去学宫上课罢,一应事宜,我会叫人安排的。”
他虽不苟言笑,办起事来却也像个老父亲一般。朝露应了,连忙行礼:“谢过望山君。”
望山君微微点头,临别之前却停了脚步,迟疑道:“你师尊武陵君常年闭关,不便见人。本该带你们去拜见两位师兄,只是他们二人……”
朝露听他提起“师兄”,心突突跳得厉害,她正想抢白一句“是该拜见的”便忽地发现了不对。
等等,两位?
她脱口而出:“武陵君不是只有一名弟子么?”
望山君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朝露连忙解释:“是我先前听来的。”
望山君便点头道:“武陵本是个散淡性子,又不问世事,本不需收徒。是我瞧他膝下空空,便做主将当年从妖魔祸乱中救下来的两名孤儿送到了他那里,他们不常出桃源峰,世人便误以为只有一位。”
洛清嘉轻轻地“啊”了一声:“仙尊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去岁仙门试剑大会,两位师兄一鸣惊人,这才叫世人熟知了‘武陵君’的名号。阿露不常关心,不知道也是有的,我记得,一位师兄名叫萧霁,另一位名叫……”
“——江扶楚。”
望山君随意地接口,又道:“罢了,今后总会见到的。”
……
在望山君告辞许久之后,朝露还没有缓过神来。
“阿怀”这个称呼太过敷衍,她猜到男主可能会有一个新名字,却没想到,在两次的时空扭曲中,武陵君居然多了一个弟子!
萧霁、扶楚——这两个名字,好似都与阿怀没有半毛钱关系。
所以……谁才是男主?
第03章 第三滴水
第三滴水
天气一日一日地冷了起来,当初在船上推窗而望,湖心正是晚秋。章明郡离鹤鸣山不算近,她们光在路上就费了半个月的功夫,到时已是初冬时节。
山下草木零落,山上则不然,在十一月的天气里,朝露还能每日同洛清嘉一起晒太阳。
鹤鸣山顶有一张巨大的结界,据来给她把脉的小医童讲,这结界十分神奇,隔绝了冷气,却不会隔绝风霜雪雨。
洞天福地,四季如春,她所居之处又是钟灵毓秀。上山住了没几日,朝露便感觉胸口处的滞闷之气一扫而空,虽不能与上一具健康的身体相比,但着实是舒坦了不少。
怪不得人家都说风水宝地好修炼,住在这里,感觉能够多活十年。
唯一叫朝露烦恼的是,她至今都没有寻到机会去见男主。
医童说她的弱症不能在寒日里长久步行,建议她等到冬季过去、万物复苏之际再去前山跟随众人一起修习。
得知武陵君的两位弟子不会出现之后,朝露亦懒得去听课,闲来无事,她便去离住处不远的藏书阁中,先捡一些《黄庭经》《坐忘论》之类的书籍来预习一番,也好解闷。
来修行自然不能携带婢女,洛清嘉本想陪同她一起去藏书阁,只是朝露瞧出她对学宫师兄送来的书箱和铁剑很感兴趣,便叫她一人先去,不必担忧她。
“师姐去听课,也好提前修习一番,等我去时,便可给我补课了。”朝露冲她眨了眨眼睛,洛清嘉本就比她年长,自上山后,她就改口叫起了“师姐”,“我每日只去藏书阁中看看书,或是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不会有什么事的。”
洛清嘉纠结一番,最后还是先去了。
她对此十分愧疚,每日都早早回来,同朝露分享今日的见闻,并汇报朝露托她打听的桃源峰情报。
只是武陵君实在神秘,纵然洛清嘉已经与众人处得十分融洽,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两人凑着头在火笼前吃烤栗子,一直吃到夜里才昏昏睡去。
朝露十分想告诉她,不必愧疚,她巴不得一个人多待一会儿。
也好仔细思索一番上回失败的经验。
之前她一想到男主就来气——当时他才十四岁,表面装得花言巧语,对她感激涕零,恨不得连心都掏出来,结果反手就背后捅刀,害得她白忙活了一场。
……好似很符合最后会黑化的人设。
这些救赎文或追妻火葬场的男主,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这种白切黑。
生气过后,朝露又不免惆怅。
攻略方式出了错误,还是思索如何改进、避免重蹈覆辙更重要。
单纯“对他好”起的效果似乎不大,但不对他好,难道要虐待他?
好像没有男主是受|虐|狂,这一招更不靠谱。
她本欲等望山君某日想起来后带她和洛清嘉去见男主,或者等鹤鸣山有什么大型活动,将众人都凑在一起,也好显得她与男主的初见不那么刻意。
毕竟上次的失败或许就有太过刻意的缘故,男主虽是个小可怜,但长大后会变成大魔王,有个人上来就对他掏心掏肺不计回报,怎能不叫他生疑。
朝露每日在藏书阁写写画画,始终想不出靠谱的策略,且她左等右等,十一月山中平静,竟什么集会都没有。
想要顺遂地遇见男主,真是难如登天。
鹤鸣山共有五座藏书阁,离朝露近的这座中,藏书多为仙门旧史和入门典籍,自然比不上有实用功法或时兴秘籍的旁处吸引人。她在藏书阁中虚度了半个月,除了进门处看守阁子的盲眼道人,一位同门都没遇见过。
十一月中,鹤鸣山上下了第一场雪。
傍晚时分,朝露从藏书阁推门出来,同盲眼道人打过招呼后,她站在楼阁的飞檐之下,感觉到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脸上。
柳絮一般,顷刻便融化了。
寒风吹得檐角的铃铛叮当作响,朝露看得有趣,忍不住多留了一会儿。她的视线随着那摇摆的铜铃落在更远一些的山坡上,却意外发现了一片粉白颜色。
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桃源峰上的桃花居然还开着!
当初,她和阿怀分别住在那片桃林的左右两端,时常自花树下穿行。听说这片桃林是当初武陵君尚未闭关之前种下的,从山脚的一侧一路绵延到山腰,开得美不胜收。
只是上回是春三月,花开也寻常,如今再见,她才知这桃林原是四季开花的。
朝露当即心思一动。
她伸手带上莲蓬衣的兜帽,迳自走入雪中,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贪看桃花——算不算一个闯入山中的好借口?
藏书阁地势高,恰好能看见桃源峰上那一片粉色花林。她刚上山不过半月,见此胜景不免新奇,于是情不自禁地走入林中,误打误撞,闯入了男主的居所。
2/71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