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几乎是从可汗的营帐中落荒而逃,他没有去沈景晴住下的毡帐,既然这事是她早就谋划好了,她现在肯定已经不在那里。齐王只取了一把弩箭,便牵着马沿着小路走了,他寻不到沈景晴,便是死路一条。且那林燕飏势如破竹,可汗未必能抵挡住,被他抓住,亦是死路。既如此,他倒不如和沈景晴一样先行逃走。此次不成,日后总能有东山再起的日子。
可就像是天假其便,就在他即将离开时,他却遇到了正在托着哈斯乌拉的沈景晴。
沈景晴逃亡的路上遇到了这位可汗王子,与其缠斗一番,沈景晴虽是女子,可年龄要比哈斯乌拉年长不少,两人的力气差不多,沈景晴为了逃走发了恨,最终将人打晕。她身上有自己用兽骨磨的骨刀,但念在往日情分,沈景晴没有杀他,只打算将他藏起来,别太快被人发现。
可就在她藏好人准备起身时,眼前忽然被黑影笼罩,她还没回头,就已经被人捂住了口鼻,绑住手腕拖行——是齐王。
沈景晴先前与哈斯乌拉搏斗,本就没剩多少力气,现在被绑缚,更是无力挣扎,想呼救,嘴巴却也被堵住,只能生生被齐王绑在了马背上。她看到齐王一手牵着马,一手还拿着弩箭,他要做什么?沈景晴没来由地心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齐王往回北虏大营的方向走去。
越往回走,兵器碰撞厮打之声便愈发明显,沈景晴知道,按照计划,应该是林燕飏来攻打北虏大营了,这会是他吗?可谁知,齐王却在此时停下了脚步,阴恻恻地对她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你所愿,是永平侯过来了。你真是令我失望,我原以为你和我一样是被抛弃的人,但你也背叛了我。”
沈景晴很想骂他几句,可惜只能在喉咙你发出呜呜的声音。齐王毫不在意她的反应,牵着马继续行走,道:“不过你也要失望了,有我在,永平侯别想安然无恙。”
不知走了多久,齐王终于停下了脚步,这里离大陈军作战之处已经很近了。齐王带着沈景晴躲在暗处,甚至能看到林燕飏在做什么。他与鞑靼可汗打得难舍难分,但可汗年迈,显然不敌林燕飏,已经渐渐占据下风。
可齐王却并不着急,只是精心擦拭着手中的弩箭,在暗中窥探。沈景晴多少猜到他想做什么,可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拼命去够藏在袖子里的骨刀来划破绑在身上的绳索。
战场上激烈的厮杀叫沈景晴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可汗用上了狠招,招招都直取林燕飏的要害。沈景晴只觉得腔子里的心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场面,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了。
还好最终,林燕飏一剑刺入了鞑靼可汗的心脏,这一击无疑击溃了鞑靼的主心骨,战场上的鞑靼人终于变得六神无主。林燕飏抽出剑,几滴血洒在他脸上,可他也顾不上这些,立马投身于其他的战斗。
可就在此时,齐王托着沈景晴冲了出去。
“林燕飏!”沈景晴割破了绳子,拽掉了嘴中的布,大喊着提醒林燕飏。
可还是晚了,她看着齐王扣动手中的弩箭,那淬了毒的箭便直直刺入林燕飏的胸膛。而原本正在拼杀的林燕飏,只怔愣地看了一眼沈景晴,连身上中了箭都毫无知觉一般,刚想提着剑朝她的这边走,可还没走几步,便跪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沈景晴看着大块的血在他的胸前蔓延开来,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手中还握着的骨刀,想也没想,便奋力朝齐王刺去。
第142章 尾声
大陈与北虏的战争已经结束, 以大陈大获全胜为结局,从此,大陈边界便再不受鞑靼部的侵扰。
然而,这场战役的功臣却迟迟未醒来。林燕飏被那一箭射伤中毒, 沈景晴虽当场手刃了齐王, 可林燕飏还是像上回那养长久地昏迷, 他的伤口很深, 再偏一点便会射中心脏。而且箭上淬了很厉害的毒, 一般的军医解不了,还需回京城请太医院的圣手医治。沈景晴带着林燕飏回了京城,请了不少太医来看, 却都无结果。
上头这些事外人知道的, 但事情的真相却并非如此。林燕飏回京城不久后便醒了过来,但醒过来的并非他自己,而是小橘。更令沈景晴受挫的是,小橘的身体已经死在了西州。那日大陈军胜,沈景晴也将小橘救了出来, 只可惜它的病拖了太久没医治,回西州没两天就死了,只留下一颗在笼子角落的蛋。这也就意味着, 林燕飏的灵魂不知所踪,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至于这颗蛋, 幸亏小橘找的新郎还算靠谱, 虽然小橘死了, 它但也一直尽心尽力地孵蛋, 最后,这孤零零的蛋居然还孵出来了, 这沈景晴也没想到。
沈景晴本来还寄希望于这颗蛋,盼着林燕飏的灵魂会附在这未出世的蛋上,但结果令她失望。这蛋里孵出来的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鸟,每日只知在笼子里跳来跳去,与林燕飏没有半点关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除了沈景晴身边几个人,没人知道侯爷又得“失心疯”的事。沈景晴每日看着是乐呵呵的,一手抱“林燕飏”,一手抱新出生的小鸟,不亦乐乎,但小福几个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连沈景晴自己都这么觉得,说起来,这明明是她从前梦寐以求的生活,可如今,她却还是不满足。
她也曾登山问过灵溪子,可得到的答复却是除非找到林燕飏的灵魂身在何处,不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要能找到,复位也就容易了。
可天地之大,沈景晴又不像灵溪子这般通晓这些怪力乱神之术,根本不知如何找起,只能把林燕飏用过的东西全都收集起来,期望可以吸引他的灵魂。
……
“夫人,方才严力又来找小福姐姐了,说是来看侯爷,可每次都给小福姐姐带好些东西,要么是京城里时兴的首饰,要么是要排好长队的零嘴。说不定,侯府马上就要添一桩喜事了。”彩云兴冲冲地来报信,才刚说完,便被进来的小福听到了。
小福一听红了脸,把彩云赶了出去,却被沈景晴叫住,打趣道:“你和严力的事我在西州就知道了,这次他立了功,将来在军中前途肯定不差,最重要的是心地纯良,又对你好,你意下如何。”
“我,我都听夫人安排,”小福扭捏,赶忙提起别的事,“夫人,江德业送你的那两只鸽子生了两只小鸽子,但里头有一只很奇怪,好像脾气很暴躁呢。”
不知为何,沈景晴听到这话心头一跳,道:“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抱来给我看看。”
“好,等一会儿吃完饭我就抱它过来。”
……
夏日的午后让人困乏,沈景晴随便吃了些,便搂着“林燕飏”睡着了。碧纱橱的窗户被支起半扇,凉风缓缓吹入,拂过沈景晴脸上的发丝。斑驳破碎的树影洒在她的脸上,她就穿着一袭轻薄的绿衣,静静的躺在那。
林燕飏被小福抱着进来,见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场景。
他只记得他中箭晕倒,可再醒来时,就变成了一只刚出生的鸽子,还有两只大鸽子每日要往他嘴里吐东西。但为了能活着回到沈景晴身边,林燕飏忍了下来。好在他能睁眼后,很快就发现这里是侯府,这鸽子也是侯府的鸽子。这鸽子每日都是小福散养,只要他能飞了,便很快就能见到沈景晴了。
今日他正在学飞,却屡屡失败,正急得不行时,小福却将他抱起来,朝沈景晴的屋子走去。林燕飏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正想着一会儿沈景晴能不能一眼认出他,可进来却发现沈景晴正抱着他的身子睡觉,旁边还有两只鸟。
林燕飏心里顿时不平衡了,他在那儿忍辱负重给鸽子当儿子,沈景晴却左拥右抱,这会儿占着他身子的,肯定还是那只死鸟。看来没了他,沈景晴还是过得挺好的,林燕飏心里酸溜溜地想。
但他的身体却很诚实,很快挣脱了小福的手,几步便跳到了沈景晴的榻前,再奋力一跳,便上去了。
“这鸽子还怪心急的,算了,等夫人醒来再说吧。”小福拍拍手,便走了,留下林燕飏在屋内。
林燕飏虽爬上了榻,却不敢靠近沈景晴,只躲在榻上的衣角悄悄观察。可他才盯了一会儿,沈景晴便抬起头来,低声喃喃道:“林燕飏。”
林燕飏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沈景晴发现了自己,可定睛一看,沈景晴还是在看着他身体的脸,她不会把别人认成了自己吧!林燕飏有些生气了。
“你去哪儿了?”可下一句话,沈景晴便带上了哭腔。这可给林燕飏吓得不轻,他可从没见过沈景晴在他面前哭,这是怎么了?林燕飏还是只小鸽子,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原地急的团团转。
“你到底去哪儿了?我要去哪儿找到你!”林燕飏清楚地看到沈景晴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在他的衣服上晕开,那里已经湿了一大片,原来,沈景晴方才一直在悄悄的哭。
林燕飏这下更不知所措了,沈景晴是为他哭的,沈景晴,竟然会为他哭吗?可无论是怎么样,林燕飏不想看到沈景晴伤心。
而他的动静将正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沈景晴拉回了神,她回头一看,发现角落里站着一个白白胖胖的身影。她抹了抹泪,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只鸽子。
那白胖鸽子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半晌才上前来,轻轻用脑袋蹭她的手,像是想擦掉她手上的眼泪。
“你是……”
沈景晴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虽然她深知不太可能,但还是轻轻叫出了一个名字:“林燕飏?”
她认出自己了!只看了一眼,她就认出自己了!林燕飏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说,激动地跳了几下,可下一秒,他就被沈景晴捧在了手上,正对上了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沈景晴心里的那处空缺此刻终于被填满,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快:“我们上山,去妙峰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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