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噌”的一下，剑身中钻出来一只小肥啾，毛色灰扑扑的，像是只小麻雀。
它短翅膀指着云袖的鼻子，满眼恨铁不成钢，“哪有人像你这样安慰人的，首先，你应该疏导我的情绪，让我别难过，等我恢复了一点后，再跟我分析这件事的准确性，是不是我听错了，搞错了之类的。”
“最后，再用诚恳的话鼓励我，告诉我我其实并不是麻烦和累赘，老大才没有讨厌我。”
小肥啾跳到云袖面前，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跟她眼对眼，“懂了吗？”
云袖：“……”
云袖虚心接受：“那我们再来一遍？”
然后这一路上，云袖就在折竹剑灵一遍又一遍的指导下，安慰了它这个可怜的小剑灵足足十三遍，尤其是最后的“鼓励部分”。
云袖违心地说尽了这自己辞海里的溢美之词，小肥啾一边幽幽叹气，一边脑袋仰得比什么都高。
云袖：“……”
她怀疑它一点事儿没有，纯粹就是闲的，就想听人夸它。
到了明月台外，不出意料的人山人海。
为了维持秩序，场地有禁制，所有弟子只能在师叔看管下排队入场。
云袖压了压帷帽，尽量降低存在感，抱着剑跟在长长的队伍后面。
肩膀忽然被轻轻戳了一下，云袖回头，是个不认识的红衣女弟子，看上去很年轻，眉眼之间都透着元气。
她笑眯眯地指了指云袖的裙子，“你这身裙子是罗裳阁的最新款吧？这暗纹真好看。”
出现了，自来熟e人搭话行为。
云袖僵硬了下，小声：“是、是吧。”
红衣女孩看着她的帷帽，“我怎么感觉你有些熟悉呢，好像之前也有人戴这样的帷帽，我想想……”
云袖紧张起来，不是吧，这样都能被认出来？
红衣女孩手抵下巴思索了会儿，忽的一拍手掌，“对，前些天无妄剑尊的弟子就是戴着帷帽的，你难道是……”
云袖听到这心如死灰，连忙低声否认：“我不……”
“是看她的帷帽好看，也跟着买了一顶？”
云袖小脸严肃：“是的。”
红衣女孩打量着她的帷帽，赞许地点头，“看上去确实有一种高手的气息扑面而来，回头我也去搞一顶。”
云袖顿时松了口气。
“对了，你来听讲道会，没带东西吗？”红衣女孩看了眼她手里。
云袖疑惑：“要、要带什么？”
除了抢号之外，还需要准备别的东西吗？
“就是这个啊。”
红衣女孩说着，“刷”的一下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块黑色木板，她按了下开关，黑色木板亮了起来。
红色的灵力灯组成了两行大字。
【讲道教学使人终身受益】
【倾城美貌令人永生铭记】
然后她淡定又掏出来一块小的，点亮，蓝色灵光亮出七个大字。
【人间理想谢无妄】
云袖：应、应援灯牌？！
云袖扫了一圈，周围的弟子看到女孩掏出来的灯牌，表情都十分淡定，毫不惊奇，像是对这种事司空见惯。
还有一些弟子看到红衣女孩亮出来，像是不服输般，也跟着展示出了自己的豪华灯牌。
云袖：“……”
难道是她思想落后了？
“没准备也没事，我这有多的，这个就送你了。”红衣女孩说着把蓝色灯牌塞进云袖怀里，连拒绝的余地都没给云袖留。
“正好排到我们了，进去吧。”
云袖都没反应过来，就被红衣女孩推着肩膀走进了明月台会场黑暗通道里。
她再一转头，身后的红衣女孩却不见了。
像是融入了人流之中，云袖左右扫了几眼都没看到。
昏暗的空间光线昏沉，一共两条通道，一条通往后台，一条通往会场。
谢无妄之前说让她来后台找他，云袖朝右走了一段路，看到禁制的光亮，刚想抬步走进去，耳畔忽的附了一声轻笑。
隔着帷帽的纱，温温热热的吐息毫无预兆地落在她左耳，让她一颤，轻慢的嗓音婉转勾耳。
“只剩下两个半月了，少宗主可要努力啊。”
云袖瞳孔微缩，猛地转头朝左看，却忽的被轻推了一下，身体猝不及防朝前一步，踩进了禁制白光之中。
眼前白芒逐渐消退，到了另一副光景之地，云山雾水，水榭亭台。
云袖抿了抿唇，手指戳了下折竹剑：“你刚刚有看到什么人吗？”
折竹剑灵一脸懵：“很多啊，这不遍地都是剑宗弟子。”
看来折竹剑灵也没有注意到合欢宗的人。
云袖低垂着眼，是因为她这半个月毫无建树，所以特意过来“提醒”她的吗？
“一直站在那做什么。”
亭下的那道清冷的白色身影懒洋洋支着下颌，抬眼向她投来视线，语气轻轻的。
云袖走了过去，摘掉帷帽。
几天不见，他给人的感觉又有些不一样了，之前在落雪峰还是平静如井水，这会儿眉眼之间染了些恹意，像是有些不耐烦。
看起来好像一只高冷的猫猫，慵懒坐在那里，尾巴一甩，对周遭无趣的人类都看不入眼。
……有点可爱。
直到高冷猫猫的视线落在了她怀里的灯牌上，顿了顿，微微眯起。
“你这是……？”
云袖连忙把灯牌塞进储物袋里，小声解释：“这是路上一个弟子塞给我的。”
谢无妄嗯了一声，打量着面前的女孩，换掉了那身沉闷的黑色衣服，整个人都显得轻快了很多。
他目光稍稍挪开，“衣服可还合身？”
云袖小幅度点点头。
“快要开始了，你入场吧。”谢无妄丢给她一块玉珏，语气清淡，“戴上这个，只要你不举着那块灯牌乱晃，旁人注意不到你。”
云袖：“……”
云袖拿上玉珏灰溜溜地离场。
这厢少女刚离开，一道身影就落到了亭台旁。
“可算搞定了，这群老头可真能磨，给我说的渴死了。”
朔云淮端起茶水灌了几口，看到桌上的折竹剑一愣，“你……”
“只是替我的弟子引路。”
朔云淮坐了下来，沉默了许久，犹豫了片刻，“你还是……”
话说到一半，他又憋了回去，“算了。”
坐了半天，坐立不安，朔云淮又抬头，“不行，我还是得……不过话又说回来。”
谢无妄懒散看他一眼：“有病就去看医修，不要讳疾忌医。”
朔云淮：？
他这样因为谁心里没数吗！
谢无妄拂了拂衣袖，“很闲的话不如多去教教自己的弟子，以后或许就没什么机会了。”
朔云淮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对了，我刚来的时候碰到南海的人，他们说欠了你灵石，让我转交给你。”
朔云淮想起这段时间他到处做门派任务，“你很缺灵石？”
谢无妄静默了两秒，没说话，打开灵石袋，十万绿灵石转瞬一半就被折竹剑吞下。
折竹剑仿佛获得了新生，周围灵气都欢快起来了。
朔云淮也沉默了两秒，看着青年把剩下的一半收起来，“那这剩下的灵石呢？”
谢无妄语气淡定：“买饭。”
朔云淮：？
也不知道她找到位置没有。
谢无妄拿出琉璃镜问了下情况，退出来的时候忽的注意到了一个红点，是一条好友申请。
是个名叫「三百岁纯情超好骗」的人。
验证信息：【你好，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谢无妄微微蹙眉，这人是谁？
思索了两秒，他点了同意。
谢无妄：【你是？】
没有回复。
……
远远地就看到了数不清的人，云袖紧张地站在门口，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才压低了帷帽，攥紧了手指，进入明月台的会场。
过了几秒睁开眼，并没有视线落在她身上。
如谢无妄所说，没有人注意到她。
云袖松了口气，顺着走入会场，找到自己的位置――第一排正中间。
……莫名有种坐在了老师眼皮子底下的感觉。
周围乱糟糟的，云袖扫了一眼很多人都举着应援灯牌，这阵仗倒是搞得跟开演唱会似的。
忽的，一道淡蓝色剑光从天空划过。
紧接着，天色开始暗了下来。
本应是正午时分，阳光最明亮的时候，夜幕却如倒下的画卷般，从剑光划过的地方向两边摊开，黑暗笼罩整个会场。
纷乱的周围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天空，看到那道划开天空的剑光朝着明月台飞去，目光顺着看过去，明月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白色身影。
那道凌厉剑光在台上消散，飞剑绕着青年飞了一圈，回到剑鞘之中。
青年不紧不慢抬起眼，嗓音平静悠远。
“诸位，何为道？”
台上青年缓慢讲着道，明明是同平时差不多的声音，此刻听来却犹如梵音，不自觉地让人心静下来。
云袖在台下看着他。
在他来之前，她还以为会有什么大场面，毕竟凌云宗宣传了这么久，没想到就这么普普通通地出场，连一句多余的开场白都没有讲。
但是仔细一想，这样好像才更符合他清清冷冷的性格，那些繁复的、花里胡哨的东西肯定是被他丢掉了。
说不定那些长老还会因此气得吹胡子瞪眼。
云袖忍不住弯了眼。
她静静听着，从晦涩的语言中理解大概的意思。
万物皆有因果、关联。
同一件事，在不同的时间，空间都会造成不同的结果。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在三千世界之外还有三千世界……
云袖一愣，这个确实，她都从现代穿到这本书里了，可不是有别的世界嘛。
一切事物非事物自己如此。
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
云袖点头，唯物主义。
她很认同这种观点，她也是个唯物主义战士。
云袖听着，很有一种想跟他深入探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冲动，扫了一眼周围，却发现周遭的弟子大多都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悟道状态。
云袖：？
云袖天都塌了。
难道她没有修道天赋？
说不定是她的方式不对。
云袖也尝试闭眼，听了一会儿，感觉好像有效……
她的意识好像进入了另一个未知的领域，对，就是那个领域，一定是那里。
一个漆黑的、混沌的领域……
她脑袋一歪，帷帽倏地掉了下来。
掉在自己腿上，云袖被一砸，瞌睡猛然惊醒了。
云袖一抬头，冷不丁对上了台上青年漆黑的眸子，被当场抓包。
云袖：“……”
心虚。
云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把困劲甩掉，努力瞪大双眼看着谢无妄，试图证明自己在努力听课。
盯着盯着，她的思想就拐到了不太正经的地方。
他真好看。
眼睛像黑琉璃一样，好漂亮。
嘴巴看起来红红的，很好亲的样子。
说话的时候喉结一动一动的，讲课这么久一定渴了吧，喝水的时候水会不会顺着划过喉结，再流进衣领里。
衣领，对，上次看到过他的锁骨也好漂亮，皮肤又白，说不定轻轻掐一下就会泛红。
他看起来清清瘦瘦的，会有腹肌吗？
台上，被少女炯炯有神的、堪称灼热的目光盯了半个时辰的谢无妄：“……”
他有些无所适从地挪开了眼。
一边没停讲道，一边拿出了琉璃镜，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你要是困了那便睡吧。】
云袖感觉到袖中震动，拿出来一看，当即回了不困，看着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然后一双鹿眼继续灼灼盯着他看。
谢无妄：“……”
等这场讲道会结束已经是一天一夜以后了。
场中的弟子大多都还在悟道状态中，会场有师叔们看守着他们。
云袖说着不困，其实也没坚持多久，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就睡过去了。
讲道结束，谢无妄看向台下的云袖，正在想下去把她带走，少女却在他说了结束词后忽然醒了过来。
一双眼睛朦朦胧胧的，还有点失焦，却一下站了起来，结结实实给他鞠了个躬。
嘴里嘟嘟囔囔说了句，“……师再见。”
谢无妄：？
少女说完，又一下坐了回去，往前面的空气趴过去。
谢无妄及时伸手扶住了她，才没让她脑袋砸到地上。
他有些失笑，轻轻唤了声，“云袖。”
少女慢吞吞抬眼看他，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的浑身一僵，坐直身子，眼睛顿时清明了起来。
“我我我……我……”
支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她脑袋一下垂下，“对不起，我睡着了。”
谢无妄轻轻笑了声。
“没事。已经结束了，走吧。”
云袖嗯嗯点头，站起来，跟在谢无妄身后，忽的看到台上有好多花花草草，还有莲花和祥云。
她奇怪：“这些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谢无妄温声解释：“讲道时天道会演化异象，这些异象大概过一两日就会消……”
话音未落，少女伸手摘了个莲蓬下来。
谢无妄：？
注意到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云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顿感心虚，手里的莲蓬格外烫手，“对、对不起，我闻着好香，太饿了一时没忍住。”
“这倒没关系。”
谢无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莲蓬上，眉头微蹙，“只是天道异象是虚幻之物，你却能触碰到。”
“这个台上，除了这个莲蓬，你还能碰到其他的东西吗？”
云袖就都试了试，结果是她都能碰到，她就把台上的莲蓬全都折了下来，抱在怀里。
而经过她手折下来的莲蓬，谢无妄就能碰到了。
闻着真的好香……
云袖好馋，“我可以吃吗？”
谢无妄也是平生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蹙着眉，“还不确定是否安全，暂时先别吃。”
他熟练地掏出了一包糕点，“先吃这个垫垫肚子，等会我带你去吃饭。”
18/48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