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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袖缩回角落，默默抠墙皮，被抓进来的时候他俩的琉璃镜都被收缴了，现在也只能抠墙消磨时间。
世事无常，没想到剩下的三个月她就要跟一只话痨哈士奇在仙牢里度过了。
算了，在哪死不是死。
云袖又释然了。
她抱着膝盖，下巴搭在手臂上，看着墙上指甲划出来的井字，自己跟自己下井字棋玩。
“仙牢积年关押凶恶罪犯，此地虽是普通牢狱但在筑造之时所用建材也是千年玄铁，寻常刀剑无法伤其分毫，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徒手划破。”
不属于守卫大哥的清越嗓音忽然响起，云袖一愣，懵懵转头，看到了一道白色身影站在牢狱围栏前。
抬手扶着帷帽，她抬起眼，倏地对上了青年漆黑平静的漂亮眸子。
“又见面了，阁下。”
第5章
背着光，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能感觉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云袖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连忙又低下了头，压了下帷帽。
虽然只是看了个大致轮廓，但云袖也认出了他就是昨晚送她半块灵石的好人哥。
她结结巴巴：“道、道友，你也犯事了吗？”
说着，她像是做了什么心理建设，挪了挪身子，让出自己的蒲团座位来，慢吞吞推给他。
谢无妄：“……”
“休要胡言，剑尊大人今日来此是为了查案。”
被二哈烦的头晕的牢房看守出声，走过来时也看到了墙面上的井字，皱起眉，“此人果然不简单，竟然能徒手划破牢房墙壁，看来果真是用了手段伪装成的凡人，更不能轻易放走了。”
飞宵：！？
飞宵狗脑袋从间隙中伸出来：“别啊大哥，小孩子不懂事抠着玩的，真没想过越狱。”
守卫将审讯记录恭敬递给白衣青年。
“剑尊大人难道认识这两个嫌犯？”
“一面之缘。”
谢无妄垂眼翻看着卷宗，淡声道。
飞宵：“对对，我们两个昨天在六合荒山见到剑尊大人了，有人证在，这下总能证明我们不在现场了吧？”
飞宵退出来，狗爪子“啪”一下搭在缩在角落阴阴沉沉当蘑菇的云袖肩上：“而且你们看看，就这样的，像是能一晚上杀三百个人的杀人魔吗！？”
云袖：OvO？
守卫沉默了。
半晌吐出一句话：“人不可貌相。”
守卫：“总之，你们现在是嫌疑最大的嫌犯，不论如何，在此案没查清之前是不会放你们出来……”
“咔哒。”
牢房忽然门开了。
守卫诧异：“剑尊大人您这是何意？”
谢无妄慢条斯理放下卷宗，语气平静：“案情我已基本了解过了，此人出现在现场，想必对当时情况很了解。正巧查案需要一个人帮我了解情况，我瞧着她就很合适。”
“她若想洗清自己的嫌疑，想必会比寻常人更加努力寻找证据。”
守卫有些惊慌：“剑尊大人若是缺助手，万事司、仙牢的人您可随便调用，可放嫌犯出来实在不合仙盟规矩……”
飞宵尾巴登时支棱起来：“怎么就不合规矩了，我们又不是真凶！”
谢无妄缓慢抬眼，漫不经心：“那，今日我便要做出一个违背规制的决定？”
守卫：！！
守卫为难：“这、剑尊大人您把嫌犯放走了，我该怎么跟上面交代……”
墙角的小黑团子像是困了，抱着膝盖倚墙，脑袋小鸡啄米般点了起来。
青年倏地轻笑了下，话锋一转：“不过，你或许是误会了什么，我并未说过要放走她。”
守卫一愣：“G？”
“据我所知，仙牢平时领犯人短暂出狱都会以仙盟特制锁灵链禁锢，若无专属钥匙，大乘期修士也无法将其打开。”
青年拿起牢狱墙上的锁灵链，不紧不慢地将一端锁在自己手腕上，走进牢中，将另一端悬在角落女孩面前，垂眼看着她。
女孩瞌睡被飞宵用爪子推醒。
她看了看锁灵链，又看了看一旁尾巴摇得像螺旋桨的飞宵，像是明白了什么，郑重点了点头。
几秒后，她缓慢伸手，拿起锁灵链。
……铐在了狗爪子上。
飞宵：“？”
谢无妄：“……”
云袖做出了个鼓励的手势，小声给它打气：“加、加油，哈兄，你一定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找回工作的！”
“……”
飞宵一爪子呼到她后脑勺上，“你小子是不是傻！？剑尊的意思是让你自己戴，不是让你帮我戴！”
“哦。”
云袖捂着脑袋，小声：“可是你不是很想出去么。”
飞宵猛然一顿，语气忽然有点不自然：“你管我，我现在忽然又想蹲在这了，不行啊。我想通了，管一日三餐还不用工作，正好当休假了，舒服得很。”
算了，这小狐狸精本来就正想不开呢，要是它把她自个留在这，不就正好给她创造了个没人打扰的好环境？
飞宵一脸冷漠把手铐从爪子上薅下来，把她细细的腕子塞进去，锁灵链自动收紧，严丝合缝贴合。
然后把她推出了牢房，关上了门。
飞宵咬牙切齿：“出去好好干，等剑尊大人抓到了那个真凶，你记得给我多抽他几下，就照脸抽。”
天杀的，连一只狼都冤枉，太不是东西了。
谢无妄把钥匙丢给守卫，语气平淡，“如此，就不担心嫌犯潜逃了吧？”
守卫疯狂摇头：“不担心不担心！剑尊大人您慢走！”
看完了全程的折竹剑灵默默啃了口灵石，不由感叹，闭关五百年，老大的脾气还真磨好了许多，连从仙牢捞个人还乖乖按规矩办事。
哼，今天就是把仙牢砸了，整个仙盟又有谁敢吱声呢。
……
正值日落时分，云霞天光照在冰冷琉璃瓦上，周围安静，晚霞却热闹。
百花城被封禁了起来，此事不小，在城外守着的不止仙盟的人，还有当地的官职人员。
除了仙盟以外，修真界还有三宫四海七大家。
用通俗的话来解释，就是管辖着不同地区的大家族，当地的土财主，从凡人中筛选出有天赋能力的孩童，送入家族培养，到了合适的年龄再让其进入各大宗门之中修行学艺。
这些大家族比仙盟成立的时间要早得多，在某些方面的思想就不乏有些根深蒂固。
“今日辛苦仙盟的各位跑一趟，不过此事出在水灵宫地界，当然由我水灵宫的人来处理。所以就不劳烦仙盟的各位了，林道友，请回吧。”
穿着蓝色特殊纹路道袍的男修开口道。
“水兄，现在已经不是水灵宫的私事了，百花城一夜之间空城，在未将真凶抓捕归案之前，周遭城池随时有可能再次……无妄剑尊？”
林正青看着刚从飞剑上下来的人一愣，刚刚还义正辞严的神情忽然有些拘谨了起来，挺直了背。
“您怎么会在这里？”
再往他身后一看，戴着帷帽畏畏缩缩的女孩，正是他上午时在百花城内抓住的可疑嫌犯。
“您这是……”
白衣青年没开口说话，面色平静朝他丢了样东西。
林正青一看，是仙盟万事司派发的任务玉简，这下顿时明白了，但是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天哪，他居然有一天能跟偶像共事！
林正青收起心里的小泡泡，严肃起来，朝着蓝色道袍的男修开口：“水或，此案无妄剑尊都来了，你还要固执己见吗？”
水：“……”
水货水货，你全家都是水货！
那个字特么的念yu！文盲！
但眼下并不是发作的时候，无妄剑尊是他一个小小阁主惹不起的人，就连水灵宫宫主也要恭恭敬敬接待他。
水忍气吞声，只能让仙盟的人进入百花城。
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本来今日计划着要来百花城选有天赋的苗子，好好的却出了这档子事。
人没了不说，还被仙盟这群家伙颐指气使。
林正青正喜滋滋跟在白衣青年身后，准备跟他一起进城，却听到他没什么情绪的嗓音。
“我不喜欢做事时被人打扰。”
林正青：“……”
不嘻嘻。
大半日过去，天边晚霞缓慢消散。
城中的死者尸首都已经集中到一个地方暂存了，现在街上空空荡荡，现场没有被破坏，除了尸体不见了外，街上的景象跟上午云袖见到的并无差别。
整个城中只有他们两人进来，云袖唯唯诺诺跟在白衣青年右手边，两人相隔一米的距离。
一米，不是她的极限，是锁链的极限。
等看完了街上，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两人到了尸首集中的地方，由术法笼罩着，冷得令人发颤。
云袖面对尸体总算放松了下来，蹲在一具尸体边，掀开白布仔细观察。
死不死的倒是无所谓，但早点查清案子就能早点解开这条锁链，她没理由不努力。
身体表面无明显创伤挫伤，不是受击死亡。
不过也不奇怪，这是修真界。
身体表层无尸斑……？
云袖皱起了小脸。
“阁下今日为何来到此地？”身旁青年出声，嗓音冷然。
云袖小声：“我、我说想去个没有人烟的地方看看风景，飞宵就带我来了这儿。”
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带的地方好像也没错。
云袖试着戳了一下尸体，手指意外地戳了一个小坑。
云袖：！？
云袖忽然站了起来，语气结结巴巴，没头没脑忽的开口：“道、道友，城门是从内上门闩的，上午我们进城时虽然紧闭着门，却并没有上锁一推就开了，我，我觉得这点很奇怪。”
谢无妄语气不紧不慢：“哪里奇怪？”
“凶手杀完人后从正门离开，城中已空无一人，所以门才没有从内上锁，不是很合理么。”
云袖小幅度比划了一下：“就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走正门呢？不管是会法术的人，还是妖怪，都可以随便从城墙上飞过去。”
“如果是道友你、你的话，你会在杀完人后选择冒着留下痕迹的风险，大费周章开城门离开吗？”
谢无妄懒洋洋扫了她一眼：“不会。”
“还有吗？”
“还、还有一点很奇怪的地方，明明是发生在晚上睡觉时间的案件，三百名死者却都死在大街上，看上去就是正在举办百花节的样子。”
“如果这是凶手故意的，那、那他不从正门逃走，却要打开门锁的问题就解决了，因为他、他在等着什么人推开门，看到街上的这幅景象。”
青年漆黑眼底似乎划过浅淡笑意：“然后呢？”
周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有细微的风呜呜吹过枝叶，停尸场回响着OO@@的声音。
“然、然后，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就是，道友，这些人死了，但好像……”
云袖说着，眼前的尸体忽然睁开了眼，混浊可怖的眼珠子死死瞪着她。
她沉默了两秒，抬手把死鱼眼合上，小声补充。
“……还没完全死。”
第6章
云袖在火葬场工作，经常跟尸体打交道，对于这方面算是小有了解。
人体在死亡后身体机能停止，血液停止运输，会逐渐出现尸斑，分为不同时期。由于死亡姿势及个人体质差异，产生的尸斑形状、深浅都不同。
在死后两到四个小时的坠积期尸斑并不算明显，若是此时搬动尸体可能会消失，而死亡后十二到二十四小时会进入扩散期，此时体表尸斑会十分明显，按压也不会消退。
百花城三百人死亡时间是昨晚，距离此刻早就超过了十二个小时。
“好像……还没完全死。”
云袖小声说完，整个停尸场的白布忽然动了起来，一具一具的尸体睁开眼睛，身体扭曲地蠕动着纷纷爬起来。
刚刚被她合上死鱼眼的那具尸体也重新睁开了眼，混浊的眼珠子僵硬转了转，锁定在她脸上，如器械一样扭曲着身体慢慢站起来。
像是找到了目标，整个停尸场的尸体目光都朝她投来。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只在戏台上表演被人围观的吗喽。
云袖：“……”
她默默抬手压低了帷帽，低头看着地面，揪着衣袖，试图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好意思，社恐犯了。
人实在太多了，云袖开始头晕恶心起来了，轻轻喘了下气：“道道道、道友，我的话说完了，现、现在怎么办？你打得过这、这些吗？”
谢无妄扫她一眼，语气轻慢：“原本是打得过的，只不过现在的情况……”
说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右手稍微动了动，云袖左腕的锁灵链就跟着一紧。
“我并非左利，寻常惯用右手执剑，左手力道不够，握不住剑。”
谢无妄将折竹剑取出，“不过这些人生前也只是普通人，并无灵力，普通人持武器就可以与之对衡，所以为今之计只有阁下来……”
折竹剑灵啃着的灵石啪嗒掉下，瞳孔地震，天都塌了。
什么，老大！
你以前可是从来不让别人乱碰自己剑的，现在就这么把它给这个畏畏缩缩的猥琐凡人了？难道她是什么剑道天才？不对，她看起来有哪点像是会使剑的样子！
难道，难道是因为它吃太多了厌烦它了？！
呜呜呜……它以后少吃点还不行吗！
谢无妄边说目光边朝女孩扫去，她蹲在黑漆漆的地上捡了个珠花发簪，低头捣鼓着。
正疑惑她在做什么，女孩忽然扭扭捏捏地抬起了头，即使帷帽遮住了眼睛，也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似乎有些犹豫，落在了他的右手手腕上。
“道、道友，你说如果没有这条锁链，你一个人可以搞定的对吧？”
谢无妄应了声：“是。不过钥匙在仙牢守卫那里，现在是打不……”
还没说完，女孩忽的抬起手，往他手铐锁孔里插了个小铁丝，轻轻别了两下。
“咔哒。”
锁灵链开了。
谢无妄：？
“好，好了，开了。不过道友你别担心，这是特殊情况，你放心打架，我不会趁机越狱的。”
云袖又咔哒一下把锁灵链另一头铐在旁边水井上，然后把小铁丝塞到他手心，整个人蹲在井边，压了压帷帽，小声给他打气：“道、道友，加油！”
一整套有较强的自我管理能力的动作行云流水，挑不出任何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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