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听。
顾长宁笑,整个人都挂在他怀里,“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让我说多少遍我就说多少遍!”
“呀,你别哭啊,”顾长宁瞧着他许久都没有反应,于是松开了她,看着他眼角那不小心溢出的泪光,心疼地抬手轻轻抹去,“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高兴的。”
“我一直都很爱你...”
“我知道啊。”顾长宁道。
霍瑾宸喉间微动,声音柔和,“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我就越发离不开你了?”
顾长宁眉眼弯弯,露出得意的笑容,“那这样更好喽,我把你揣兜里,走哪带哪,我们天生一对儿。”
霍瑾宸听着她的傻话,忍不住偏过头笑了一声,笑声低沉,眼中满是宠溺。
怎么会不是天生一对呢?幼年相逢,少年夫妻,彼此相依。两个人都那么强势,唯独在彼此面前却柔和得像是水一般。宁愿让对方误解,也要拚命保护,不让对方受一丝伤害。
如果没有这一切,他们就应该平平淡淡往前走。
“反正呢...”顾长宁眨了眨眼,故作威胁,“以后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你要是再敢推开我,我一定会发脾气,到时候我就真揍你一顿...不...让我哥揍你...”
不知不觉,顾长宁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眼皮开始变得沉重。她絮絮叨叨着,霍瑾宸则一直温柔地倾听,直到她终于撑不住,在他怀中缓缓闭上了眼睛,手臂缓缓垂下,四肢没了力气,全然倚靠在了他身上。
片刻后。
“糯糯?”他低声唤了一句。
没有回应,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
霍瑾宸垂眸,看了看她面前那杯喝过的茶水,眸中划过愧疚。
就这样抱了一会儿,霍瑾宸不禁轻轻笑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动作极为温柔,地将她调整好姿势,让她在自己怀中躺好。
睡了就好。
第85章 鱼符
这些日子里, 霍瑾宸内心一直充满了纠结与迟疑,身处迷雾般,左右不定。他反覆思量着, 到底要不要将她送走, 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他再清楚不过,自己其实无比渴望顾长宁留在自己身边。即使局势再危急,他都想将她紧紧留住。顾长宁曾说,两个人若要共度风雨,便该并肩同行,这话他牢记于心。
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
送她走是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他根本不愿放开手, 哪怕死都想跟她在一起。
霍瑾宸心里明白, 自己若败,贤王如今性情反覆, 诡谲难测。贤王暂时利用顾家来巩固权势, 表面上对顾家礼遇有加,可等到时机成熟, 顾家很可能会第一个被贤王拔除。
顾容川和顾长宁对贤王得位的来龙去脉心知肚明, 贤王怎能放心让知晓他不正之举的人留在朝堂?屠戮功臣, 这是掌权者惯用的手段。
他舍不得顾长宁,他舍不得顾长宁离开,可更舍不得的, 是让她有危难。
他看着那两枚玉佩, 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小心翼翼将玉佩贴身收好。
“糯糯,等我。”
天擦黑, 寒风凛冽,带着刺骨的凉意刮在脸上,像是刀割一般疼痛。
街市喧闹之中,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静静停靠在街角的阴影中,车夫将手缩进衣袖,默默守着,眼神不时扫过四周,目光警惕。
霍瑾宸从茶舍而来,怀中抱着沉睡的顾长宁,身后寒风卷起他的衣袍,怀中的人却被他护得严严实实。
他步伐稳健,动作小心翼翼将顾长宁送进马车里,细心替她拢好斗篷,轻轻掖了掖边角,确保车内的温暖驱散外界的寒意。
“真让她回慕容府?”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阴影处响起,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缓缓走出。
是独孤骞。
谁都没有想到,此番西漠使臣来长安,独孤骞这位西漠的新王竟然掩人耳目扮作侍卫混迹在其中。
目的就是为了今日,履行自己曾经对霍瑾宸的承诺。
霍瑾宸目光冷峻,“这几日远离长安会更安全。”
一旁的苏莞终于忍不住,低声道:“陛下,姑娘不愿意走。”
苏莞见到霍瑾宸抱着顾长宁从雅间出来,她万万没有想到,霍瑾宸今日拿着出宫游玩当幌子,实则在顾长宁茶里放了药,让她睡着好送她走。
她跟了一路,心里着急了一路,终于在此刻将肚子里憋着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霍瑾宸偏身望向苏莞,目光沉寂,“先带她走,若是朕胜了,一定亲自来接她。”
“陛下,可...”苏芷急道。
“这是圣旨。”
语毕,霍瑾宸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独孤骞,“那药能让她睡一日,眼下城门未关,尽快离开,别让人察觉到她的行踪。路上一定照顾好她。”
独孤骞微微颔首,“陛下放心,你曾助我
夺得王位,如今你有难,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她是我的朋友,我定当竭力保护。”
霍瑾宸点了点头,淡淡道:“嗯,走吧。”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目光深沉,仿佛透过薄薄的车帘,便能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伴随着一声轻叹,黑暗在他身后渐渐弥漫开来,吞噬着他挺拔的背影。
独孤骞看着霍瑾宸的背影,想起他交代给自己的事情。
如此护着一个人,原来人当真可以这般情深,独孤骞都有些做不到...
贤王府
贤王站在昏暗的宫灯下,指尖缓缓滑过雕花的木案,微微扣紧,指节发白,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他的唇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冷笑。方才密探的来报早已传入耳中,南俞已然调兵遣将,战事将至。
他缓步走向摆放在桌上的地图,目光沉沉,停留在南俞与大征边境的交界处,笑意里尽是阴谋得逞的快意,“霍瑾宸,你终究要败在我的手里。”
心中已有盘算,他猛然一挥手,唤来亲信,“传令下去,即刻将南俞那些人带进长安,不得有误。”
身边亲信立刻躬身答应:“是,殿下。”
“再通知禁军几位大将军,告诉他们,是时候了,按计划行事。”
身边幕僚犹豫片刻,低声道:“那越国公和顾相那边……”
贤王目光微眯,眼中闪过一丝森然的寒意,“南俞发兵,身为中书门下的长官,岂能不进宫议政?顾相眼下该做的就是这份“忠诚”,不需要我们操心。”
幕僚连忙道:“王爷所言极是。如今大局已定,皇帝对此毫无防备,仅凭区区御林卫,根本无法抵挡您布下的天罗地网。”
贤王嘴角扬起的弧度愈发阴冷,眼底寒光乍现,“哼,皇宫上下早已是瓮中之鳖。等那些将军为我开道,霍瑾宸便是任我宰割之鱼。”
话音刚落,他忽然沉声道:“附耳过来。”
幕僚立刻靠近,低声听着贤王的密令,听得越多,身体就越僵硬,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幕僚抬眼看向贤王,却发现对方神色淡然,反衬得他心中的慌乱更为刺目。他额上的汗珠愈发密集,贴在鬓角,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能拚命稳住心神,僵硬地点了点头。
“是,属下遵旨。”
北郊。
独孤骞并没有带顾长宁离开,他知道霍瑾宸还派了人来护送顾长宁,是以找了借口,说是为她身子着想,等她醒了再启程。
霍瑾宸早先也叮嘱过这些侍卫,无论如何,以顾长宁的平安为首,其他都可以不顾。也正因如此,他们默许了独孤骞将顾长宁带至北郊的一处客栈。
“我...我在哪啊?”顾长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中一片混沌,难以思索。
那药效还未全然过去,顾长宁睁开眼看着面看的一切格外陌生,但脑中一片混沌,毫无思索之力。
“你可终于醒了,这都一日了。”独孤骞倚在门框上,神情颇为震撼。
他千算万算没料到,顾长宁竟能睡如此之久。霍瑾宸是有多怕她想往回走,到底是给她下了多少药?
一旁苏芷连忙搀扶顾长宁坐起身。
“独孤骞?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西漠么?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顾长宁环顾四周,眼前的屋内布局简单,陈设朴素,显然不是皇宫,她顿时清醒了几分,心中涌起不安。
独孤骞淡然解释道:“我是来履约的。”
顾长宁蹙眉,“履约?履什么约?”恍惚之中,她想起了自己这时候是应该和霍瑾宸在茶舍的才对,然而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顾长宁的心登时刺疼了一瞬,眼中急切,“他呢?陛下呢?”
独孤骞不疾不徐坐在了一旁圈椅上,“他走了,回皇宫了。是他让我送你回慕容府的。”
顾长宁骤然站起了身,面露不可置信,“回慕容府?怎么可能...”
独孤骞抿了口茶,眼神中透着几分沉重,“贤王恐怕就在这两日内动手。他担心你出事,所以让我先送你回慕容府。南俞欲借此机会发兵攻打大征,你二哥已经领兵到了边境,与西漠军队会合。只待他一声令下,结束这一切。”
“什么…他让我走…”
顾长宁显然无法接受,霍瑾宸竟然又一次让她离开。
明明两个人都说好了,未来不论发生何事,他们都要并肩而行,他怎么可以食言...
独孤骞放下了手中茶盏,起身朝顾长宁床榻边走去,从她枕侧拿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鱼符,一样是黄绸。
“这是他留给你的,他说,若自败了,贤王便是大征日后的君主。贤王若是善待顾家,这鱼符你可以称作是自己从他那儿偷来的,献给贤王。倘若贤王想要除掉顾家,你带着鱼符和他的遗旨回到西北慕容府便可告知天下人贤王得位不正。届时,你可召集节度使讨伐贤王。”
顾长宁怔怔地望着面前两样物件儿,心中五味杂陈。
独孤骞将鱼符和黄绸递给她,接着说道:“屋外的这些人是飞骑营其中一队精锐。这队精锐一部分去保护太后,一部分护送你回慕容府。”
这两样东西霍瑾宸原本叮嘱的是在他们走远之后再给顾长宁,可独孤骞没有这么做。他了解顾长宁,或多或少能明白顾长宁不愿独自一人离开,所以他提前告知。
手中的鱼符和黄绸变得沉重无比,压得顾长宁喘不过气来。她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她的心里。
她很想生气,她气霍瑾宸凭什么将她推开,凭什么自己去面对这一切。
可顾长宁实实在在没法儿有一分一毫的怒火。
她只有心疼...
霍瑾宸肩负着整个大征安宁的重担,面对朝堂中的风雨,外敌的侵扰,他都没有将烦恼带给她。她已经懂了,她明白他了,谁愿意让自己所爱之人去受苦?如果可以,她愿意替霍瑾宸承担这一切。
“说我是傻子,他才是这世上最大的傻瓜,笨蛋,骗子!”她的手指在颤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心中那份撕心裂肺的痛。
顾长宁垂下头,不停抽泣,眼泪止不住地砸在她手中紧握的鱼符上。
他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不为自己多想一想呢...
他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甚至不惜动用飞骑营的人送自己回慕容府。将鱼符交给她,让她调兵遣将。这还不够,还非要留下什么遗诏。
那他呢?他怎么办...
独孤骞看着顾长宁的模样心中实在难安,上前一步,宽慰道:“长宁,我信他,你也相信他。他说自己会回来接你,他一定能做到。”
“我不会走的,我的父母在这里,霍瑾宸在这里,我绝对不会走。”顾长宁退了几步,碰到一旁花几时,险些没站稳。
“大王!”
这时候,独孤骞身边一侍卫急冲冲跑了进来。
侍卫声音格外急切,气喘吁吁,连带着独孤骞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快说。”
侍卫定了心神,又看了眼顾长宁,说道:“大征边关奏报,南俞来犯!”
独孤骞蹙了蹙眉,心下一惊,这么快?
——
早在半个时辰前霍瑾宸便收到了这个消息。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烛光映照在朱漆雕
龙的殿柱上,霍瑾宸身着明黄色龙袍,端坐于高高的御座之上,神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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