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学期高二了，已经是大人了，可以一个人去学校了的。
姜明月用水漱了口，这才按捺住胃里那翻涌的感觉。她抬起头，看着满脸担忧的妹妹，轻声道“我不是晕车，我是怀孕了。”
“什么？”
姜新月被吓了个够呛，声音骤然加高，“董成才那狗日的？”
“不是。”
姜明月连忙按住姜新月，不让她大声嚷嚷。
“不是董家的，董成才没那个本事。”
“啊那是谁的？孩子的父亲是谁？”姜新月追问。
姜明月摇了摇头。
“你们上不上车啊？”公交车上的售票员已经在喊了。
姜明月答应了一声就来，就捂着口鼻，拉着姜新月上了车。
接下来的一段路，她好歹是没有再吐了。
倒不是不反胃了，而是她强行忍住。
等到了县城车到了站，姜明月下车第一件事，就是去水沟边吐了个天昏地暗。
“姜明月？”
来车站这边送一些货的顾东擎，正好看到姜明月面色苍白地捂着嘴，从车上下来。
他来到她身边，“晕车？”
姜明月听出了顾东擎的声音，但是没有空回答，只能弯腰摆了摆手。
顾东擎看了眼车站小卖部，走过去买了两瓶北冰洋橘子味汽水，顺便买了一颗晕车药过来。
等姜新月好不容易抱着木箱子，从车上挤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顾东擎将打开的汽水递给她二姐。
别说，经过秋收那几天在田里的相处，这个又黑又壮的大高个，倒还是个挺不错的人。
“二姐。”
姜新月走上前来。
姜明月吐了之后，小脸更是一点儿血色不带，眼尾微红有泪光闪烁，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东哥”
姜新月也叫了一声顾东擎。
顾东擎点了点头，正好不远处有人叫他有事，他就将手中的汽水，连带着晕车药一起给了姜新月。
“这个一会儿给你姐回去的时候服下。”
“我不吃药。”姜明月开口。
姜新月点了点头，心急口快，“对，我姐肚子里有孩子了不能……”
“新月”
姜明月出声打断妹妹的话。
说完她抬起头，面上带着愧色地看向顾东擎。
顾东擎脑子嗡嗡的。
连远处伙计叫他的声音，他都没听见。
他此刻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姜明月有孩子了，他要追的对象，想要结婚的姑娘，肚子里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三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姜明月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姜新月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敢再乱开口。
顾东擎则是脑子很乱，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姜明月问。
“那男人是谁？”
第24章 是她配不上
董成才没那个本事，已经确认了的。
难道是，董建国？
有那么一瞬间，在一旁缩着不敢说话的姜新月，好像在顾东擎的身上看到了冒出来的火焰。
顾东擎此刻的确是很大的火。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额头上甚至隐约可见有青筋凸起。
董建国那狗日的。
怪不得姜明月会如此的憎恨董家，千方百计也要向董家复仇，原来董家那边，竟然对她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情！
看样子不能再容忍那些领导，对董建国的调查如此的缓慢了……
“不知道。”
姜明月也察觉到了顾东擎在生气，所以轻轻的回答了一句之后，再向他道歉。
“之前你问我为什么不能跟你处对象，那个时候我还没确定是否怀孕了，所以不方便跟你直说。”
“对不起顾同志，现在才跟你说。之前你去帮我们家干活的事，我会折算成钱给你的。”
姜明月心知肚明顾东擎想要什么。
她既然给不了，就只能换个方式弥补。
顾东擎被姜明月这低眉顺目的模样给气笑了，若不是现在地方不合适，他真的很想要骂人。
当然骂人的话不能从嘴里出来，但是在心中却是控制不住。
他早就在心里问候了董建国祖宗千万遍了。
“东哥……”
同样也叫了顾东擎“千万遍”的伙计，看到老板迟迟不答应，他就只能小跑上前来逮人了。
姜明月姐妹二人看到顾东擎还有事，自然是不能在这里多耽误了。
“顾同志，你先忙。”
说完她就叫上姜新月，两人一起抬姜新月的箱子。
顾东擎看到弯腰下去的姜明月，他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了。
“你不知道你现在身体什么情况吗？”
怀着孩子还动不动就弯腰？之前在田里割稻谷的时候，也那么的卖力。
她是真不怕出个好歹是不是？
本就脾气不太好的男人，最终还是忍不住。
大步上前去，把姜明月的手拉开，自己一手就将箱子抱了起来，走到了一旁的三轮车旁，把箱子放在了三轮车上。
“新月过来，我送你去学校。”
“啊？”
姜新月傻眼了。
呆呆地看向身旁的二姐。
“啊什么？”
顾东擎看了看一边的姜明月。
意思是等姜明月做决定。
姜明月点了点头，转身叮嘱她妹妹。
“新月，你到学校了注意安全，有事就打电话回村里。”
“姐，你不跟我一起去吗？”平时胆子挺大的，现在却有点害怕顾东擎了。
总感觉现在的顾东擎太危险，不拽上姐姐不安全。
姜明月又看了一眼顾东擎，她最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好，我跟你去。”
最终是姐妹二人带着一个木箱子，坐在了三轮车上。
顾东擎在前边蹬着三轮车，离开车站往实验高中去。
实验高中距离车站还有三公里的直线距离，若是靠姐妹二人用脚走的，可能还得走一会儿。
这也是姜明月决定让顾东擎送的原因。
还有一点，她知道他肯定还有话要跟她说，所以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一次性说清楚。
至于欠顾东擎的，她回村之后就会想办法，慢慢偿还的。
车站。
被留下的左文光，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不对啊，那三轮车是他用来给东哥他们送货的啊，现在三轮车没了，货还没拉完，他咋办？
回去跟另外两位老板，实话实说车被东哥’抢走‘去送嫂子了吗？
从车站到高中，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等到了高中，替妹妹交完了学费，又把东西搬到了宿舍，她就要走了。
姜新月很不舍。
抱着姐姐的胳膊不想姐姐走。
姜明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昨天才跟我说已经是大人了，现在怎么又变得比满月还粘人了？”
“姐，我就是舍不得嘛，我来上学要半个月，一个月才能回去一次了。”
“没事，好好念书，等我有空了我带满月来看你。”
“不要，姐，你现在怀着孩子的，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能劳累了，更不能独自一人上山刨药了。”
提到正事，姜新月变得十分严肃。
人也站直，态度别提多么端正了。像个大人一样，用大人的口吻跟她说话。
“姜明月同志，你的主要任务，是照顾好自己更肚子里的孩子，这是上级领导交给你的任务，你可能完成？”
姜明月笑着点头。
“新月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姐妹两人说说笑笑一会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还在校门口等着的顾东擎。
姜明月脸上笑意黯淡下来。
姜新月开口“姐，你真不打算给东哥一个机会了吗？”
“新月”
姜明月声音很轻，像是说给姜新月听，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配不上他。”
从学校出来，姜明月就去了医院。
不是她主动提的，而是顾东擎三轮车拉着她就到了县里的大医院。
在妇产科这边说明了情况，就去抽血化验了。
没多久化验结果就出来了，的确是怀孕了。
姜明月的手有些颤抖，一手握着手中的化验单，一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小腹上。
垂下的眼眸里，泪水在打转。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她跟她的两个孩子，这辈子都还有重来的机会，他们没有被憋死在她的肚子里，没有随着她的身体，被丢到了冰冷的河水中……
“啪嗒！”
一声，眼泪砸在了手中的化验单上，晕开了一圈水晕。
站在不远处的顾东擎，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他面色冷冽，薄唇紧抿着一言不发，似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从医院出来，顾东擎让姜明月上了他中途去换回来的自行车。
这一次他没有送姜明月去车站，而是直接蹬着自行车，把她从县里往镇上送。
看着道路两边的风景，姜明月想要下车。
“别乱动，不是晕车？不坐自行车你想再吐个天昏地暗还是走路回镇上？”
顾东擎的声音又闷又冷。
姜明月莫名地被震慑住了。
她不自在地在凳子后挪了挪屁股，声音有些低“顾同志，你真不用如此。”
想要处对象的女同志，肚子里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正常人遇到这样的情况，都应该果断放弃了才是。
顾东擎这样，除了让她越发的愧疚外，别的什么也改变不了啊！
“我载我对象，有何不可？”
“啊？”
第25章 留下孩子，不要他
这一次，轮到姜明月震惊了。
“顾顾东擎你”此刻看不到顾东擎的表情，她只能用言语来询问。“我怀孕了，你也看到了的。”
“那又如何？”
顾东擎回答得十分的理所当然。
“不是，他们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你来接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要留下孩子生下他们，是姜明月自己做的决定。
她知道养孩子的辛苦，也不想把这件事加到顾东擎的身上，毕竟他是无辜的。
天下未婚女同志多的是，他真不用来吃这个亏。
“我喜欢，怎么了？”
男人的回答有些浑。
姜明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坐在自行车后座一路无言，来时坐公交车坑坑洼洼的道路，回去却意外的平坦。
姜明月坐在后边，有些昏昏欲睡了。
脑袋不小心磕在了顾东擎的后背上，她才清醒过来。
“到哪里了？”
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哑着嗓音问。
在前边骑车的顾东擎听着这声音，捏着车把手的手抖了抖“马上就到村里了。”
“啊？”
这么快吗？
姜明月瞪大眼睛，果然看到熟悉的河流田地，还有那穿过稻田中央的道路。
她怎么感觉没多久，就到家村里了？
地里的稻谷收了，玉米也收回来了，姜家现在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做。
所以奶奶都是在家的。
姜明月到家的时候，奶奶正在跟满月用报纸包书皮，看到姜明月与顾东擎一起进来，老太太笑着站了起来。
“小顾来了。”
她似乎没有任何的意外。
姜满月也很开心，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来，甜甜地打招呼。
“大哥哥也来了，今天你要留在我们家吃饭吗？”姜满月才八岁，顾东擎算起来大上她二十岁。
叫哥也有点跨辈了。
不过好在顾东擎本人没什么感觉，面上带着微笑摸了摸姜满月的头发，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看向一边的姜明月。
姜满月也看向了姜明月。
现在家里二姐姐做主。
姜明月颔首。
顾东擎这才答应姜满月，今晚留下来吃饭。
姜明月去厨房做饭去了，顾东擎看了几眼，想进去最终没有走进去，而是在院子里陪着姜满月玩了一会儿小石子。
去砍竹子编簸箕的老爷子拖着竹子从外边回来，顾东擎听到响声，站起来去帮忙。
知道老爷子还砍了一些竹子在竹林里，他就让老爷子带路，他跟着去把它们都搬回来。
姜明月在厨房里做饭，奶奶在一旁帮着烧火，一边跟她说话。
“小顾是个好的。”
她也没有劝姜明月什么，而是如实地说出自己的判断。
姜明月垂眸答应“我知道。”
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轻声补充“奶奶，我肚子里有孩子了。”
“什么？”
老太太的反应与姜新月的反应一致“是董家的？董成才的？”
“不是。”
她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开口。
“董成才是个天阉，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结婚那天，我被段萍下药了，我当时失去了意识，除了知道是个男人外，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意思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生父，有可能是段萍在路边随意带回去的流浪汉，也有可能是臭名昭著的二流子
“奶奶的宝贝孙女啊，你受苦了啊，都是奶奶不好，是奶奶答应让你嫁去了董家，是奶奶害了你啊”
老太太站起来抱住姜明月，眼泪不断往下流，打湿了姜明月的衣裳“是奶奶害了你，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没事的奶奶，都过去了，已经没事了。”姜明月眼中也有泪，不过她反而还能挤出笑容来安慰老太太。
“董家已经在遭报应了，他们会有报应的。”
“那丧尽天良的一家人，万死不足弥补明月你受到的伤害啊，你以后要怎么办啊？我苦命的孙女啊”
老太太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流泪。
在他们老两口不知道的地方，他们最懂事的二孙女，竟然遭受了这么大的罪。
而他们什么都不能做……
老太太悔恨交加。
能看得见的那只眼睛里，闪着泪光，里面全是后悔自责。那只看不见的眼睛，泪痕也还没干。
姜明月轻声安慰“奶奶，你别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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