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良白说着心里不禁泛酸,羡慕极了,他什么时候才能享受到爱情的甜腻?
“你先去阿遇的办公室一坐,我去从会议室里把他叫出来。”罗良白招呼着周知意,“就跟自己家一样,你又不是外人。”
他欲盖弥彰的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是我们「风雨」的股东嘛。”
原本只在电子大厦六楼租了三间办公室的风雨电子公司现在已经“蚕食”掉了整层楼,罗良白也不必和江遇再挤在一个房间里办公,除了老板办公室、经理办公室以外,接待区、员工办公区、会议室、休息区和财会室都配备齐全,越来越像一个正规的大公司。
会议室里,宁晔正对着江遇和风雨公司的其他人说着自己这些时日暗访得来的资料,“大部分假冒call机都是从新宁市流出去的,也有些电子厂是在周边的城市……”
为着「风雨」打假的事情,宁律师已经来此开了好多次商讨的会议了,“现在情况已经掌握在我们手里,我想可以尽快行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是最好的。”
江遇点点头,沉思片刻,“宜早不宜晚,今天下午就行动。”
“行,那我等下就去联系工商局那边的同志们。”事情敲定好章程,宁晔这才有兴致说起无关紧要的话,她看向江遇,唇边勾起清浅的笑意,难得开了句玩笑,“靠周老板和江老板两人,都可以支撑起我事务所的业务了。”
从今年开始,律师圈子里也发生了新变动,打破了过去律师事务所全部由国家办的局面,新宁市开始进行合作制律师事务所试点,先后批准成立了一大批不占国家编制,不用国家出资,由律师自愿组合、自筹资金、民主管理的合作制律师事务所。
换句话讲,就是律师这行中也开始有“个体户”了。
宁晔就是其一,她和同事区嘉欣从市司法委出来单干,合作创立了晔嘉律师事务所,「风雨」打假案是她们出来单干后接到的第一个案子,两人投注了全部的努力,想要给她们事务所拿下一个开门红,当然也是希望能借此机会和「风雨」达成更长久的合作,发展一下客户。
因为和她们一样的律师事务所中有推出了“私人律师”业务的:一年只需要花费2000元服务费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律师,聘请“私人律师”的有企业、自由职业者和个体工商户,他们在私人律师的协助下解决了日常生活中的许多纠纷,最近甚至因此流行起了一句非常时髦的话——“有事找我的律师谈”。
罗良白走进会议室,“你们这是谈完了?那正好,老板,有人找你。”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却朝着江遇不太正经的挤眉弄眼。
江遇是知道周知意给他带饭的事,也“正经”的点了点头,“那宁律师,我就不送您了,我们过会儿再见。”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江遇步速虽然没有很快,但他腿长、步子迈得大,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看到周知意时脸上不自觉地就扬起一个笑,唇角两侧的梨涡就这样显现,“累不累?等很久了吗?”
“就只是送个饭,况且我还是开得还是你的车过来的,又不是走路,累什么呀?”周知意摆摆手,不怎么在意的说,她的关注点都在身下的椅子上,“你这椅子哪儿买来的,坐着可真舒服,我想给我的工作室里也放一个。”
灵感来了、画起图来可能不知不觉一画就是好几个小时,周知意经常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坐太久了腰都开始疼了。
“明天我就给你也订一个,今天可能没办法了。”江遇随手拉过旁边待客的一把椅子坐到周知意旁边,抱歉的看向她,“等下我就要和宁律师她们去打假,还不知道几点会结束,如果太晚的话,晚上遛狗我也没办法和你一起了。”
周知意视线向下一扫,说话就说话,他拉住自己手的动作倒是自然,她唇角也跟着不禁上扬,重新看向江遇,“没事,再说了我也不着急,或者等你有空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买椅子也可以,我正好也想逛逛卖家具的地方。”
说来江遇这人也挺奇特的,像他这样生意越做越大、越来越有钱的老板,难免会有几个烧钱的爱好,比方说在家里办堂会听戏、搞收藏、抽雪茄、玩鸟,或是对新鲜事物赶潮流,不考虑价格就买下各种昂贵的新兴电器,就例如大哥大之类的。
可江遇对这些毫无兴趣,除了工作、和周知意黏在一起、遛狗,好像就只有个爱搜罗卖家具的地方还有爱逛金店了,后者还是周知意的爱好,对比现代五、六百的价格,现在几十元的金价对她来说简直像是白菜价了,很难控制住不买啊。
果然如江遇预料的,打假、收缴、指证和协商,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后已经到了深夜。
江遇回到北发村时,这片白日里很是热闹的城中村已经陷入安静,他只伫足在村口的小楼门外停留了片刻,没有打扰这个点应该已经睡下的周知意,抬脚又走进了黑暗的巷子里。
回到自己的住处,洗漱过后、冲了个澡,江遇便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陷入了睡梦中。
这个夜里他做了个梦,仿佛如临其境,无比真实。
第128章 两面人生
仿佛旧电影回溯。
拥挤喧闹的绿皮火车车厢内,江遇眼神淡漠的瞥了一眼过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片刻后就收回了视线,抱着自己的行李转头看向玻璃车窗外,太阳还未升起,清晨带着冷色调的天光洒在正在进站的站台上。
“静海站到了!在静海站下车的乘客拿好自己的行李,不要挤——”
列车员在刚停下来的火车里扯着嗓子维持着秩序。
他旁边座位上的人起身离开,江遇让开的同时又向过道看去,因为下车的人比较多,此时火车上有些混乱,他望着拎着大包小裹等待车门打开的人们,突然莫名的觉得少了点什么,似乎应该有个人从人群中逆行着向他走过来才对。
几分钟后,火车再次响起汽笛声,发出即将再次启程的提醒。
“还有没有要下车的?有没有睡过头的,大家看看周围坐着的人,帮忙提醒一下,马上就要再次发车了……”
在江遇的视线中,绿皮火车的车门一寸寸合上。
“青年,你旁边的位置不是给谁特意留的吧?我能坐吗?”一个扛着个大麻袋的中年男人出声询问,拉回了江遇的注意力。
江遇回过头来,“可以坐。”
虽然这么说着,但等大叔真的坐到自己旁边,江遇心中又升起一种奇怪的违和感,总感觉不对劲,莫名的怅然若失。
可绿皮火车已经不再停留的继续上路。
三天后,江遇在新宁站下了火车,一出新宁火车站,炙热的阳光立刻照到了他的身上,这个南方的城市十一月居然还这么热,太阳高悬,简直晒得像是在烤人。
江遇拎着个蛇皮袋往外走,没走几步就又被拦了下来。
火车站外停了许多辆刷了绿漆的三轮自行车,车后的车斗里随意放着几个大红色的塑料小凳,只穿了件汗衫背心、皮肤黝黑的男人们骑在各自的自行车上招揽着才出站的乘客。
江遇就是被一个拉客的男人缠住了。
拉客仔见这青年长得这么高,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在他们这行有个不必言说的门道,北仔(外地人)等于水鱼(容易被骗的人),拉一趟顶小半天的收入了。
“后生仔,尔去边度?搭车啊?”拉客的男人扬起笑容,很是热情的招呼着。
江遇下意识的警惕,“我还没想好去哪儿,先不坐车。”
拉客仔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水鱼”跑了呢,“有咩事即管同我斟下,我系新宁唧……”
江遇听不懂对方说的话,只觉鸡同鸭讲,但他知道,不会有人会对他毫无理由的好,所以这小三轮他是一定不能上去的。
一个要走、一个不让走,两人拉扯了好一会儿,江遇脸色微沉,心中越发的不耐,在对方甚至开始动手来抢他的行李时,他也忍不住用了些力气了。
拉客仔被推了个踉跄,脸上虚假的笑容消失,知道自己这小个头是真的不能把这么个大高个青年强拉上车,只好放弃,嘴巴不干不净的咒骂着去寻别的乘客。
“我顶你个肺,死扑街……”
江遇就算听不懂也知道这不会是什么好话,对这个城市都开始不喜起来。
他拎着行李继续往外走,只是多看了前方一眼,那种诡异的违和感再次出现,他突然觉得前方应该有一道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远才对。
四处打听摸索着找到了虎镇区的临时工市场,江遇先是给一个水电工打下手、跟着干了一天半,后来又去搬了一天的水泥,再后来听到有个工地缺人,他便过去了。
外地来的人语言不通,很容易被欺负,江遇即使躲过了拉客仔,也没躲过第二次被人当作凑份子的“水鱼”。
建筑工地上的工人们被放出来吃饭,其中一个晒得黝黑的黑瘦男人和同伴们提议,“今天吃点好的去?要不晚上去桂明饭店吃?”
“下馆子人少可不划算,都点不了几个菜。”
“那多叫几个人不就是了。”
黑瘦男人眼睛滴溜一转,拉起坐在转头上休息的江遇,“走啊,一起去吃饭啊。”
江遇还是听不太懂他的话,只朦胧中捕捉到对方话里好像出现的“吃饭”二字,便无所谓的任由男人拽着自己往外走。
一行六人朝着桂明饭店走去。
进了店里,他们找了一桌坐下。
“想要吃点什么?”
江遇抬头看向来招待客人的中年女人。
冯桂敏热情中又带着疏离的招呼着,目光只在江遇身上打了个转,是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很快收回,毫不在意,“我们这有叉烧、烧鸭……”
熟悉的人触动意识,江遇瞬间清醒过来,他透过身体的眼睛看向四周。
除了冯桂敏以外,桂明饭店内只有一个瘦瘦矮矮的女孩在清理着食客吃完饭的桌子,她端着盘子转身走向后厨,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意意呢?
江遇心中快速升腾起慌乱,回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不对,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周知意就是在火车上吗?出了火车站,那烦人的拉客仔也是周知意帮他赶走的。
但不论是火车、火车站还是现在的桂明饭店里,都没有周知意。
江遇很想拉住转身去后厨点菜的桂敏姐,问问周知意到底在哪里,但他好似支配不了身体,意识清晰的觉得一切都不对劲,但身体又毫无波澜的稳坐在椅子上。
上菜、吃饭、付钱……
江遇只能看着“自己”吃完饭同其他建筑工人离开,“他”就这样和冯桂敏一家人变成彼此人生中的过客,如雁过无痕,短暂的相遇并未再继续深交。
仿佛被按下快进键般,“江遇”在工地一天天工作,摞成高墙的砖头意外倒塌、砸中了“他”的手指,但是没有了雨夜中的“灯塔”,“他”没有在小指上了夹板之后去到桂明饭店,也没有人给“他”留饭,只是出了医院随便在路边买了点吃的,填了肚子就回工人宿舍了。
江遇知道自己在做梦,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他的记忆不符,他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却好像被这个黑暗的梦境困住。他痛苦得想哭,但身体的情感仍然是麻木的,没有得到过所以并不知道失去的是什么,只有得到过又失去才令人肝肠寸断。
他看着其他人都回家过年了、只剩“自己”孤零零的呆在环境糟糕凌乱的宿舍里,把这个万人欢庆的大日子过成了稀疏平常的一天;
他看着“自己”没有学会新宁话、也没有想过换一份更清闲体面的工作,骨折的小指因此没有养好,最后变成一个难看的畸形弧度;
他看着这个“江遇”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活着,还是因为夏天要到了,十几个人一间的工人宿舍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变得难闻,“自己”才起了换工作的念头。
“他”去了一家制作电子表的工厂当了工人,因为语言不通、没有朋友,就算脑子再聪明还是被“宰”了几回,令他对这个城市的印象越发的差……后来,“他”离开了新宁,乘船去了港岛,在那里,“他”死水一般的生命开始产生波动。
虽然同是波动,但江遇是因为遇见了周知意,生命中开始开花;这个“江遇”却是因为风云变幻般生意往来的未知而兴奋起来。
江遇看着“自己”在港岛又找了份电子厂的工作,但意外得到了老板的赏识,终于是学会了当地的语言,一步步的开始掌权弄势,后来国内开始引入境外资金合作开发房地产,“江遇”因为还算有点经验、又是内地人,被打算涉猎此领域的老板委派代理投资,“他”由此重回新宁市。
在给人打工的同时积攒自己的本钱,“江遇”后来自己也投身进房地产生意中,做了老板,后来又生产起了利润同样客观的电子表,在商界起起伏伏中感受着厮杀的快感……
一切都是无比的真实。
只有一抹意识是可控的江遇挣扎不出这个噩梦,所以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这个“自己”每一步行事其实是符合他从前的逻辑思维的,会不会这才是现实,那些美好的记忆才是他的一场美梦,周知意只是他幻想出来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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