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老板,扎染裙有货了吗?”
“先帮我打包十五件发财快乐衫,周老板!”
“周姐,我要的二十件斯威特衫配齐了吗?我着急赶火车咧……”
周知意无暇多想她怎么年纪轻轻就变成这些明显比她大的客商的姐,只忙着和姜玉芝一起,一人点衣服的件数,一人收钱交货,配合默契。
太阳渐渐升起,不到中午,两人今天带来的一大箱衣服就已经清空,要不是周知意再三说展示用的衣服不卖,这些客商都恨不得把塑料模特身上的衣服也扒下来带走。
来晚一步的人们只能下预定的订单,和周知意约定好明天来取。
好不容易把小店里的客人们都送走,姜玉芝仿佛打了一场仗似的,坐在椅子上歇了歇,看似人还在,实则魂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她又错了,这哪里是有趣,做生意比在海林制衣厂当缝纫女工累多了。
周知意则是精力无限的站在店中心,她若有所思的环顾一周,整个店里只剩下三个塑料模特身上还穿着的衣服,看着颇有些寒酸,她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多开发一些款式,充实一下自己的店铺,哪有服装店里只有三个款式衣服的?
默默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自己的资金,周知意思索着,也许是时候可以将她现代时未能变成实物的那些设计做出来了……
一边想着新款的事,一边想着下午还要抽两个小时去二纺厂给师傅们上扎染课的事,周知意还是听到又有人推门进店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先扬声说道,“欢迎光临——”
待她抬头看清那走进店里的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后,周知意有些意外,“何萍?”
姜玉芝也从椅子站起来。
何萍努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嘴硬道,“我来照顾下你的生意,扎染裙还有吗?我也想买一条。”
“可真不巧,”周知意对她说,“今天店里所有的货都已经被人买走了,扎染裙已经没有了。”
“好吧。”何萍脸上表情遗憾,脚下却像是生根似的,毫无离开的意思。
周知意无奈,以为这人又犯轴,解释道,“真没有了,不是我故意不想卖给你,店里除了假人模特身上那条扎染裙,是真没有货了,那条裙子我不卖的,就是做展示用的。”
把展示用的样衣都卖了,她这店就真的是空空如也了,简直像倒闭不干了似的,那还像话吗?
何萍点点头,却还是没有走。
周知意和姜玉芝对视一眼,得到对方一个同样疑惑的眼神。
何萍也觉得自己就这么干站着不走的行为有些奇怪,犹豫不决过后还是说出了自己此行的最大目的,“周知意,你知道报纸上刊登的‘首届花城青春美大赛’吗?”
第37章 夹扎法
首届花城青春美大赛?
周知意还真没听说过,诚实的摇了摇头。
何萍立刻掏出裤子口袋里那张被折成四方块的报纸。
半晌后,周知意展开那张报纸,何萍站在她左边、姜玉芝站在她右边,三个女孩头挨着头凑在一起看那张报纸上的报道。
“配合‘两个文明’建设和‘五讲四美三热爱’活动,为与国际接轨,新宁市将举办首届选美比赛,不仅选女也选男……”周知意念出报纸上的文字。
姜玉芝难以理解,“我还是头一回听说,选美是什么?”
“就是选出新宁市最靓的女仔和男仔啦,”何萍说,“据说是因为去年有个外国设计师来我们国家办时装秀,结果连服装表演员都找不到,只能让那设计师叫他们国家的人过来演出。”
姜玉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服装表演?是像前些日子纺织厂劳动节文艺汇演上,那些女工们穿着知意提供的裙子唱歌那样的表演吗?”
何萍其实也没见过,却十分肯定地说,“那当然了。”
“时装秀的表演只需要模特展示好衣服就行,不需要唱歌跳舞的。”周知意忍不住纠正。
“哎呀你不懂的,”何萍指着报纸上的字,有理有据的反驳,“这上面都写了,是要考唱歌跳舞的。”
不只见过时装秀、还亲身参与过一场走秀的周知意无语闭嘴:好好好。
“除了唱歌跳舞,考验才艺以外,还要笔试,要学过数、理、化,还要懂文学,知道时事与政治。”何萍侧头去问周知意,“这些你都会吗?”
周知意点点头,她好歹也是正经大学毕业的,这些东西自然都学过。
何萍瞥了一眼报纸上的下一行要求,又问道,“那你会说英语吗?”
“会说。”周知意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同样在看报纸上那一行行不像是选模特、更像是什么大学自主招生要求的比赛要求。
姜玉芝讶然,“我还以为这比赛叫‘青春美大赛’,只要年轻漂亮就行了。”
何萍松了口气,说道,“那当然不行了,只比年轻漂亮的话,只我和周知意站在一起,你能分出个高低吗?”
却不想姜玉芝真的端详起两人,片刻后认真的说,“意意比你好看。”
何萍被姜玉芝这大实话气了个仰倒,“你!”
自我调节了一会儿,何萍也知道事实确实如此,撇撇嘴,“好吧,周知意,你是比我漂亮些,比赛要求的那些你也会,你一定要拿下花城青春美大赛的冠军,我只承认比你差一点儿。”
周知意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片刻后反应过来,侧头诧异的看向何萍,“我什么时候说要参加这个选美比赛了?”
何萍更诧异,“你人长的漂亮,比赛要求的那些你也会,为什么不去参加?”
“没有我都符合要求、就一定要参加的道理。”周知意没甚兴趣的把报纸还给何萍,“我哪有时间参加。”
做印花T恤和扎染裙、卖货做生意、还要去纺织厂给工人师傅们上扎染课,周知意还将自己现代时那些设计稿变成实物衣服的事情提上日程,她哪有什么时间去参加选美比赛,更何况,当模特也不在她的人生职业规划里。
周知意招呼姜玉芝打扫店里,准备收拾好就关门歇业,回家继续做明天的货。
何萍难以置信,拿着报纸追上正准备去扫地的周知意,“你不去,那不是浪费你的才华和这张脸吗?”
“我要是打算靠脸吃饭,现在早就不在这里了。”周知意说道,自顾自的拿着扫帚打扫店里卫生。
何萍都顾不上自己的骄傲,着急的劝说道,“这又不是完全只看脸,你知不知道这场比赛的冠军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你是整个新宁最有才华、最漂亮的人。”
周知意是真没什么兴趣,随口道,“既然你觉得这个名头这么辉煌的话,不如你自己去参加呗。”
何萍怔住,“我吗?”
“对啊,你不是说只比我差一点吗,我不参加的话,冠军很有可能就是你了。”周知意不甚走心的随口说道。
何萍的脸一下子涨红,嗫嚅道,“我不行的,我既不会英语,数学什么的也不会,我就是知道自己肯定选不上,才希望你去参加的……”
“不会可以去学啊,反正现在还只是报名阶段,距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小半年时间。”周知意停下动作,把扫帚夹在胳肢窝下,腾出手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微笑道,“千有万有不如自己有,加油,何萍,与其最后去羡慕别人,不如自己去争取获得选美比赛的冠军。”
姜玉芝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周知意把何萍忽悠走了。
“你真觉得何萍能拿下那个‘青春美大赛’的冠军吗?”姜玉芝问正在锁店门的周知意,“那比赛要求严格的像考大学似的,不对,高考至少还没有说一定要会唱歌跳舞。”
周知意把钥匙从门锁里拔出来,“这谁能知道呢?我只知道,她如果没有想要争的心,那一定是什么都没有。”
接着两人又去进货,靠一己之力成为丰收服装店最大的大客,周知意一进店便受到了汪丰收热烈的欢迎。
“小周又来啦,这回要多少衣服?”汪丰收一把推开自己儿子,让汪洋把屁股下的凳子让出来,见周知意身后还跟了一个眼生的女仔,连忙自己也起身让开。
周知意拿着一个小本子,看着上面记的一行行客商们的订货数量,快速加起来算了算,“白色T恤衫、粉色T恤衫各六十件,白色的确良连衣裙,唔……先四十件吧,还是每个尺码数量平分。”
“好嘞。”汪丰收招呼刚进门的媳妇张春梅先把带来的饭盒一放,夫妻俩一起去点数备货。
待把所有的衣服放到推车上的大箱子里,周知意就准备和姜玉芝离开了,“行了,汪老板,你们一家快吃饭吧,我就不多打扰了。”
又一笔进账的汪丰收笑得眼睛都眯成一道缝,“要不留着一块儿吃点?”
“不了,我家里还有好几只狗也等着吃饭呢,”周知意婉拒了,“我们就先走了,回见。”
汪丰收站在店门口挥手,等看不着两个姑娘的身影后才回了服装店里。
他媳妇张春梅把饭盒打开,一边惊叹道,“这就是咱家这几个月要货要的最多的那个女老板?就是她拿咱们卖的白裙子做成扎染裙倒手卖出去的?”
汪丰收点点头,感慨道,“你说她这脑子怎么长的?”
说着,他又看向埋头吃起饭来的儿子,恨铁不成钢,“你说你怎么就没这脑子呢?或者你再年纪大点就好了,还能把人娶回咱们家。”
才十岁的汪洋:?
如汪丰收这般想法的人其实并不少。
下午四点,周知意暂停手里的活,让姜玉芝把剩下几件染上色的裙子从锅里捞出来,放到盐水里固色浸泡后晾起来,她则出发去二纺厂。
坐着公共汽车,周知意到达二纺厂,按照约定来给车间师傅们上“扎染课”。
染织车间的工人们在她出现时立刻全员眼睛亮起,不约而同的期待起今天的授课内容。
“昨天我们学的是最基础的线扎,利用平针串缝,做出一排直线样子的扎染图案。”周知意站在厂房最前面,拿起做示范的一块本布色的麻布,和晾衣服用的竹木夹子、还有几个形状各异的小木块,“今天我们来学夹扎法。”
“首先把布料打湿并平铺在桌上,然后折叠成小方块。这一步其实可以扩展开来,使用不同的折叠方法和卷绕技巧将布料塑造成不同的形态,像是风琴折、或是反复对折等等,这就要看大家的想象空间了。”
周知意把她手里那块已经折叠成手心大小的布举起给其他工人师傅们看,“然后就是将夹子对称夹在左右,或是像这样子,把木片放在布的中心,再用夹子夹紧,一定要确保面料与木片之间紧密贴合,防止染料渗透进去……”
待到下班的时间,染织车间的主任钟家佩看着桌上自己做出的几块不同的扎染样片布料,有连续的方块图案的、像是波点似的规律圆点图案的、还有三角形图案的,和其他工人们一样,用夹子晾在车间里的绳子上,一排各式各样的扎染布片,看着壮观极了。
钟主任走向在收拾东西的周知意,期待的问她,“小周老师,明天我们学什么呢?要我提前准备些什么呢?”
周知意想了想,“还是今天这些东西,我们做点进阶版的夹扎染法,我教大家做踏梅。”
钟主任听名字就已经开始心痒,恨不得让周知意现在就教给她,但就算她再好学,也明白知识不是能一口气塞进脑袋里的。
而且车间厂房外已经人影憧憧,纺织厂本就女多男少,现在怕是厂子里所有未婚的男工人都聚在染织车间门口了。
这也是“宣传”的副作用,女工们表演时穿着的扎染裙吸引了了台下大多数观众的目光,而只短短亮相了一面的周知意则是惊艳了一众男青年。
人长得漂亮,又会赚钱,周知意一下子多了不少追求者。
但她还真没怎么在意车间厂房外的那些男青年们。
就算是在自然界中,雄性想要争夺配偶权都要先打一架,所以这些人他们内部先争一争吧。
周知意把材料都归整好,不等有人搭讪,她就已经如一阵旋风般跑出了厂房,很快找到从隔壁纺织车间刚下班的严淑芳,这才放慢了脚步,两人一起朝着纺织厂大门的方向走去。
有不放弃的青年人随即加快脚步想要再凑上去。
蓝色的货车停在纺织厂门口,健壮的青年人从车上跳下来,看着矫健又洒脱。
周知意惊讶的看着齐廷铮,“你怎么过来了?”
“路上正好遇到姜大哥,”齐廷铮朝她扬唇一笑,“我就和他一起过来接你们了。”
他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周知意身后正要追过来的那几个青年人时加深,露出的一口白牙莫名多了几分阴森森。
那几人立刻停住了脚步。
周知意侧头也看到了身后那些踌躇不前的男青年。
齐廷铮收回目光,重新落到周知意身上,笑容又恢复原本的温度,“姜大哥说来接你们,我看他只推了一辆自行车,你们三人怕是不方便,正好我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就开车过来送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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