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把花递给她,关心地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周知意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这不是玲姐离婚的事终于告一段落了,我就想抓紧把之前耽搁了的新款毛衣设计出来,一画稿就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两点多。”
现在其实才六点多,所以她满打满算也不过是睡了四个小时。
江遇虽然很珍惜每天这片刻的相处时间,但并不代表着他只考虑自己想要的、无视周知意此刻的无精打采。
“我去遛狗,你回去再睡会儿吧。”江遇说着,拿走了周知意手中牵着狗的绳子。
周知意略有迟疑。
江遇坚持,又催促了一遍,“你快去睡吧,我带大发它们遛一圈就把它们送回来。”
周知意确实困得不行,也不和他再推让,“谢谢你,江遇。”
江遇摇摇头,看着周知意困倦得反应都比平时迟钝了半分的拿着花转身回去,他脸上不禁流露出的几分笑意,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缱绻。
大发、一心和两亿才不管是一个人带它们遛还是两个人,它们只知道:晨跑时间到,冲啊——
周知意把手里的芙蓉花插进花瓶里,和前几天的三角梅、秋百合紧挨在一起,花团锦簇的,使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清新的花香。
她再次爬到床上,在香气的安抚下很快又陷入沉睡。
何萍早上起来去洗漱,听到有人敲门、还有狗爪迫不及待的抓门声,她略微觉得有点奇怪的下楼去开门。
知意遛完狗回自己家怎么还敲门的?
独自完成今早的遛狗工作的江遇来送三只狗回家,“我把大发它们带回来了。”
何萍疑惑的接过狗绳,目光左右看了看,“知意人呢?她没和你一起?”
“她应该还在睡。”江遇只简单的答道,“那我就先走了。”
“哦哦,好。”何萍应了一声。
周知意再次醒过来是听到了窗玻璃被人敲了几下的清脆声音,她睡眼惺忪的抬手扯开窗帘,见是何萍和扒在窗沿上的大发,她指了指房门,自己爬起来把门打开。
何萍跟着大发走进房间里,又见周知意扑在床上,还是没完全清醒。
把书桌前的椅子调转方向拉到床边,何萍坐在椅子上调侃道,“行啊周知意,你自己睡懒觉,江遇去遛狗,你俩这和谈了有什么区别?”
周知意埋头在被子里,传出的声音变得有些含糊,“手都没牵过,算什么谈了。”
江遇心中是有一条线的,就像他之前说的,在还清银行贷款前没打算说出他的心意,虽然被她意外知道了,但他仍然恪守着朋友的界线,并没有做出任何越界的行为。
周知意想着,嘀咕着,“我也没想到还能遇到纯爱小狗……”
何萍没听清她后面一句小声的嘀咕,只被周知意瘫在床上自然搭在床沿边的手吸引,咋舌道,“我也是没见过没谈恋爱就送劳力士的,我之前还觉得江遇这人挺抠的,送什么二手收音机。”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该不会那收音机就不是二手的吧?我就说怎么连喇叭的网眼里连点灰都没有……”
在何萍的碎碎念下,周知意的瞌睡虫终于全跑干净了。
“不过他送你这么贵的手表,万一让人抢走怎么办?”何萍又担心起来。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周知意从床上坐起身来,“后来发现街边有人就卖‘劳力士’,二十五元一块,一百元五块。假表横行,估计没人以为我这么年轻一个女仔戴的会是真表的。”
何萍惊讶,“居然还有卖假货的?那江遇送你的这块不会也是假的吧?”
周知意摇头,“当然不是,手表盒子里还有中山五路九龙表行的保修单,那地方可不给假表保修。”
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周知意抢先在何萍开口前说道,“别磨蹭了,我们该去店里了。”
南风服装店如常营业,赵娟接待着挑选衣服的顾客,何萍在一沓照片中帮客人找着照片,沈谦则是在清点着衣服,拿给进货的客商。
周知意拿着前一晚画的设计稿继续细化、标注细节,她新设计的几款毛衣灵感来源于费尔岛,这个北欧的小岛上妇女们喜欢编织提花图案的毛衣,她们心灵手巧的研究出了雪花、花卉、麋鹿、松树等各种针织图案,久而久之演变成了一个非常经典的针织衫风格,设计师们将其作为灵感源泉,设计出更多款式的毛衣。
众人各司其职,就这样一个上午很快过去了。
下午,钟玲来了南风服装店。
“小意,你这里还招人吗?”钟玲不太好意思的如此问道。
离婚后除了分得的那四万块钱的存款,幸福小区的房子拜托宁律师帮忙代理出售的相关事宜,钟玲住在周知意提供的小房间里,她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再去做生意?钟玲现在不缺钱,而且她都奋斗十几年了,之后的人生想要喘口气了。
要不然做点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吧。
所以钟玲来到了南风服装店。
“我喜欢给女孩推荐搭配衣服,看着她们变漂亮我会从心底产生一种成就感。”钟玲说着,“姚海林要卖仿版梵特杰衬衫、又说男士西装更赚钱,店里才改成卖男装,但我还是更喜欢之前没改名前的南方佳人服装店,我喜欢卖女装。”
钟玲看向周知意,“我不想再创业了,小意你店里还招人吗?我来帮你卖女装可以吗?”
周知意乐意之至,“当然可以了!”
“玲姐你有经验,直接代替我看着整个店都没问题。”周知意高兴的说道,突然有了个想法,对啊,她可以让钟玲做店长啊,这样她就可以不用总是在店里守着、只能晚上熬夜画图。
周知意幡然醒悟,她又犯了同样的错误,之前她把设计和打版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钟玲在那时就提醒过她,做老板没必要事事都亲力亲为,该分摊出去的活儿就分出去。
已经在心中默默计划起之后将职责慢慢转交的事宜,周知意想,做老板她还有的学,也许最重要的是统筹好所有人的工作,让每个人在适合的职位上发光发热,而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
而且现代时也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设计师创立了自己的品牌,但在商业部分上耗费太多的心力,反而失去了原本在设计上的灵气。
就这样,钟玲在所有人的欢迎下也加入了「南风」。
重新有了工作,钟玲心中不再对未来茫然,一下午的忙碌仿佛让她重新注入生命力。
南风服装店到点关门。
沈谦紧张的对钟玲说,“玲姐我送你回去吧。”
何萍心中牵挂着另外的事情,都顾不上看热闹,拉着周知意就要向外跑,“快走了……”
赵娟把门关好,挂上锁,骑上自行车去制衣厂接女儿下班。
另一边,风雨电子厂也到了下班的时间,工人们鱼贯而出。
“江老板再见、罗经理再见。”
罗良白在一声声“罗经理”中醺醺然,他做到了!不是靠别人,而是他一趟趟跑业务、靠一个个订单拿到的经理之职!
江遇送别最后一名工人,把工厂的门锁好,看向站着装稻草人的罗良白,奇怪的问,“你干站着做什么?晚上不是还要去上课?”
罗良白这才清醒过来,白天他是罗经理,但到了晚上他还是电子大学无线电通讯专业的一名普通学生,谁让他没有江遇那脑子,做不到提早毕业,不过好在江遇还要蹭课,他至少还能有个伴。
风雨电子厂关门,两个青年人骑着自行车驶过电子一条街。
在等着过马路时,罗良白被路边报刊亭里的一抹明亮的黄色吸引,他眼尖的认出了什么,自行车的车把被他一转,他蹬着车子骑到了报刊亭前。
罗良白停下自行车,走到报刊亭前拿起刚刚看到的那本杂志,“嘿,还真是周知意的那个朋友啊?她居然拍了杂志封面!”
江遇紧随其后,过来一看,想起来了,“知意和我讲过,是有个杂志采访她,原来就是今天发售。”
说着,江遇已经在掏钱了,抬头对报刊亭老板说道,“我要一本《时装》。”
罗良白鬼使神差的也说了一句,“我也要一本。”
封面女郎本人手里也正拿着一本同样的杂志,美滋滋欣赏着,“这件黄槐花毛衣真是谁穿谁好看!”
“是是是,你穿得真好看。”周知意附和道,翻开手里的杂志看着内里的文字。
《时装》杂志的十月刊不仅是在新宁市发售,在全国的报刊亭都有销售,所以同一时间全国各地有很多人拿着这本杂志。
虽然封面女郎不是他们熟知的女星,但黄毛衣他们认识,春晚主持人“小黄槐”同款嘛,这样清晰的照片反而更能看出衣服的细节,精致的钩花一清二楚;封面标题的「南风——贫瘠土地上开出的花」几个楷体字,吸引着人们翻开杂志去一探究竟。
这个才创建没几年的《时装》杂志其实严格来说并不是专供普通消费者阅读的时尚刊物,更像是混合了行业、学术与消费信息的杂志,购买这本杂志的人大多都是服装行业的从业者或是想要从事这行的年轻人。
翻开内页,先是如何洗涤不同种类特殊面料衣服的方法、熨烫服装的不同温度、如何系领带等等日常实用信息;然后是最近流行起的比较热卖的服装款式以及如何搭配,中间几页就是《时装》杂志编辑对周知意的专访。
人们对这款黄毛衣背后的老板有着几分好奇,垂眸读起杂志内页上的文字。
「朱编辑:南风在新宁市是个很不一样的服装店,我看店里的衣服款式和其他店卖得不太一样,看着很好看,能和我们讲讲吗?」
「周知意:“好看”二字,我想换成“更有设计感”更合适,南风的定位就是独特性,每一款衣服都是我花费心思特别设计出来的。我一直认为一个行业如果想要良性发展,那么就不能是你照着我做衣服、我又照着他做衣服,拾人牙慧永远只能走在别人的身后。」
「朱编辑:“设计”?这个词听着倒是新鲜,所以南风牌的衣服才能脱颍而出吗?」
「周知意:我觉得是,因为我一直坚持做原创设计,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只盲从潮流,所以才能拿下新宁红裙评比的第一名、才能让主持人黄莉莉在一众衣服中选择南风牌的黄槐花钩针毛衣。当然我设计的衣服不只这两款,还有其他很多款式,我很乐意能给大家带来能够眼前一亮的衣服。希望能向大众证明,不是只有外国品牌的衣服才是好的,我们国家也有不输他们的服装。」
「朱编辑:真的是令人惊讶,您才刚二十岁吧,怎么会有如此前瞻性的思想?」
「周知意:我还以为会被说理想主义,或是天真?我一直在坚持设计,虽然在这个过程中被太多人说过“天真”。没有跟随市场流行,“天真”;不会按照外国牌子的衣服一模一样照做,“天真”;其他服装店直接照着我的衣服做、而我还在坚持设计,“天真”到有些傻了……但我并不觉得理想主义有什么不好,“天真”也可以说是“赤诚”,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向现实低头的,只要我们还心存理想,就拥有改变现实的能力。
没有理想的现实主义者多如牛毛,但我希望永远有人能够不放弃理想,如果说南风是服装行业这片贫瘠土地中开出的第一朵花,那我希望未来是百花齐放。」
这本杂志、这篇采访,不知影响了多少青年人的思想,以至于后来一个个服装设计师层出不穷,共同开创了整个服装行业的辉煌。
第81章 社论
周知意还不知道自己的采访会影响到很多未来的服装设计师,目前《时装》杂志十月刊给她带来的影响是更红火的生意,还有闻名而来有着特别需求的新客户群体。
陈卫红就是其中之一,她的丈夫是和港岛人合作生产录音磁带,生意做得很是红火,平日里她还需要和那些商人太太们交际,对衣服的需求自然就和普罗大众的需求不同,更追求款式和质感。
“我是看了杂志,你说的设计是不是和外国人做的衣服那样特别?”陈卫红问周知意,“那你能给我设计一身衣服吗?价钱什么的好说,我不差钱,缺的就是一身好衣服。”
周知意看着面前财大气粗的中年女人,短暂的怔愣过后,她很快扬起笑脸,“当然可以。”
不就是定制吗?她也能做。
还好周知意看很多女孩等待拍照时一直站着,便在店里布置了一套桌椅,这样买了衣服等待拍照的女孩们、进货的客商们、抑或是偶尔过来玩的冯桂敏,都可以坐下歇歇脚。
引领着富婆姐姐坐下,周知意拿了纸笔坐到她对面,态度认真,“您对衣服有什么要求吗?”
那可就多了,陈卫红显然也苦衣服久矣,“首先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必须要适合我。”
“港岛商人的太太们都是穿得很时髦的,我总不能差太多。”她倒起苦水来,“只是我不够高,很多外国牌子的衣服我看画报觉得好看,真订来货,裙子的那个腰都能提到我的胸口了!我找裁缝改了长度,再穿上又没有原本那么好看了。”
周知意点点头,“一改短,整件衣服的比例就改变了,自然就没有原本好看了。”
陈卫红仿佛被人一下子点透般,双眼晶亮,连连点头,“对,原来是比例变了才不好看的,我以前都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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