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梨捏着成绩单,垂眸。
她对于学习的执念,不仅和考上大学有关,和成绩也有关系。
只有考进前十,她才能继续读书,才有机会读下去。
所以,全年级前十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门槛,并且这个学习的执念忽略了奥赛带来的加成,它只认可高考以及重大考试的成绩。
沈白梨略微思索,就明白了缘由。
在教育资源落后的贫困山区,奥赛的名额不一定会有,那时候的周鱼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阿灯:“每次大考都得考进前十,会不会压力太大了?”
在沈白梨努力的同时,阿灯一直在汲取这个世界的知识,她知道对学生而言,在学霸如云的重点高中保持年级前十的难度。
岁岁很强,但岁岁也很辛苦。
阿灯将她一直以来的努力看在眼里,它很担心。
沈白梨不着痕迹地rua了rua小奶橘的脑袋:“阿灯,我不辛苦。”
小奶橘在试卷上翻了个身,露出圆滚滚的身体。
在乔伊等人的眼里,沈白梨在翻试卷,并不奇怪。
孟九安趴在桌上,课本往下移动,露出一只眼睛,悄悄看向沈白梨,后者没有察觉。
陆鸣谦正在解答难题,提笔写下步骤。
阮绵拿着第二名的成绩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白梨继续和阿灯脑波交流,她直言:“无论前世今生,学习对我来说,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在无数个漫漫长夜里,她庆幸自己能够学习。
学习知识这件事,承载了她太多的希望,摆脱樊笼的希望、自由的希望、向上的希望……她从中汲取营养,逐渐变强。
“我会保持全年级第一。”沈白梨野心勃勃。
这次的失利,是一次试探,是一次警示。
“我想好需要放下的东西了。”
该做减法了。
沈白梨很快做出了决定,她去办公室找班主任。
她主动放弃了数学奥赛的名额。
邓琴认真倾听完她的诉求,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站在沈白梨的角度,分析了数学奥赛的利弊。
沈白梨没有动摇,邓琴尊重学生的意见。
在邓琴看来,她的班长是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类型。
她有主见、有想法、敢于行动。
沈白梨抿唇:“谢谢老师,那我回教室了。”
邓琴拍了拍她的胳膊:“好,你很优秀,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我们班长,做什么都能成功。”
“健康的体魄和聪明的脑袋都很重要。”
邓琴举起手臂,笑着做了一个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
沈白梨弯起嘴角,弯起袖子,秀出自己漂亮的肌肉线条:“我会的。”
邓琴欣慰地笑:“班长加油。”
沈白梨离开办公室时,脚步都轻盈不少,仿佛放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
她余光一瞥,愣住了。
邓琴俯身捡笔,她起身时衣领处露出一大片结痂的伤口和淤青。
沈白梨立刻停住脚步,邓琴已经起身,并且穿好了外套,甚至将拉链拉到了下巴下面,像是在掩饰什么。
看错了吗?
不……她绝对不会看错,邓琴老师受伤了?
她被谁暴力对待了?
沈白梨目光凝重,脚下如被水泥封印了一般,无法挪动分毫。
她该怎么帮助老师呢?
……
沈白梨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座位上,乔伊立刻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很甜!”乔伊自己也吃了一块。
沈白梨点头:“很甜。”
季启一眼发现沈白梨的不对劲:“岁岁,老班骂你了?”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
沈白梨摇头:“没有。”
她没有将老师的隐私说出口,找了个借口:“我在想一道数学题。”
季启没有怀疑:“你真是……牛!”
陆鸣谦:“哪一道题,我帮你看看。”
沈白梨拿出练习册,标出不会的大题,递给陆鸣谦。
“谢啦。”
陆鸣谦:“不客气。”
他低头看题,皱眉沉思。
这一题超纲了。
……
翌日。
沈白梨带着金牌离婚律师的名片,来到了学校。
她刚落座,就发现今天教室的氛围不太对。
“怎么了?”沈白梨询问道。
乔伊心不在焉:“隔壁班的人说,我们班主任被人给打了。”
“隔壁班长在办公室听到了老师们的谈话,邓老师遭遇……遭遇到家暴了。”
第97章 (晋江独家授权)
“你们看到了吗?理科一班班主任的脸上的伤,还有她头发……”
“邓老师今天在我们班早自习,帽子不小心掉了……我们班都看到了,还有人发照片在论坛上了……”
“伤得好严重啊!谁打的啊!!!?还有人敢打老师!?”
……
沈白梨看着论坛上匿名发的照片,邓琴伪装的帽子和眼镜都掉在地上,那像是被狗啃了一样、层次不齐的头发格外吸引眼球。
顺着头发的缺口往下,是不小心露出的紫红色的淤青和伤口,新伤旧伤交叠在一起,结痂的伤被撕开,边缘层层血迹,触目惊心!
阮绵捂着嘴巴,大大的杏仁眼里积蓄着眼泪:“一定很疼吧。”
整个教室都在讨论这件事情,靠近走廊窗户边的女生犹豫道。
“是邓老师老公打的,我家住邓老师楼下,昨天晚上警察都来了……”
此话一出,群情激奋。
“这是家暴!”
“什么家暴,都打成这样了!这和故意杀人有什么区别?”体育委员气到锤桌子。
教室里很吵闹。
“把邓老师伤成这样,还把她最爱惜的长头发给剪得七零八落,太过分了!”
“警察把她老公抓走了吗?还有绵绵呢?”
最开始爆料的女生摇头:“邓老师全家都去警察局了,后续我不清楚了。”
警察来的时候都凌晨了,她爸妈让她早点睡。
“邓老师和绵绵怎么办啊?”
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在学生面前展露出如此让她难堪的一面。
阮绵充满担忧,她想帮助邓老师,却不知道从何处帮起。
“论坛里的人太过分了,竟然有人嘲笑邓老师……”
“说她……说活该!”
还有更过分、更恶毒的词语,乔伊气得浑身发抖。
这一层帖子很快建起高楼,匿名助长了他们的戾气,他们像是通过邓琴找到了宣泄情绪的缺口,还有人把邓琴那张图做成各种表情包,在帖子里回怼。
沈白梨脸色如冰,她直接联系了论坛管理员,删掉了帖子,并且实名置顶了一条帖子。
“谨言慎行,后台可以查到所有人的身份信息,另外:不经他人允许随意传播他人图片犯法。”
此条帖子一出,论坛瞬间安静下来,之前还借着匿名随意辱骂他人的学生战战兢兢,生怕管理员一激动一愤怒,把他们的信息公开。
别看他们在论坛里骂得那么欢,在现实一个个都不敢冒出头。
对此,沈白梨的确没在论坛公开他们,她让管理员整理了一份他们身份和发言,分别发给了他们班主任。
学习和品德同样重要。
沈白梨雷厉风行,不到五分钟处理完论坛上的事情,让陆鸣谦管理班级纪律,她拿着个包就出去了。
季启看着她的背影,乌黑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俏皮地左右摇摆着。
“岁岁你去哪里啊?”
人都走出教室了,季启才反应过来。
孟九安刚起身,就被陆鸣谦拉住了:“相信岁岁。”
……
另外一边,办公室里的气氛小心翼翼。
短短一个早上的时间,关于邓琴受伤、疑似被家暴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一中,学生们时不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观望。
“邓老师,你还好吗?”旁边的老师劝说道:“要不要请假休息一天?”
“要不先去趟医务室吧?”有人提议道。
邓琴坐在工位上,她拉了拉自己的袖口,将手腕上伤口遮盖住,听到同事们的安慰,她扯着嘴角想笑一下,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伤口,刺痛感让她的笑容僵住了。
在其他人看来,她在强颜欢笑。
“你老公怎么回事?哪有人对自己老婆下这么狠的手?”有老师愤愤不平。
“你打算怎么办?”有老师比较理智。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们只是同事,就怕邓琴不清醒。
邓琴安慰道:“没事,我上午就两节课,上完我就回去了。”
“我去过医院了,伤口处理过了,谢谢你们。”
邓琴在医院做完伤情报告,直接赶到学校,她将伤口遮挡地很严实,没想到会在早读课上发生意外。
她没想过请假,这时候更不会请假了,对自己和学生都不负责。
邓琴想她确实很要强。
她不仅要强,她很坚强,也很强。
邓琴很理智,被打、报警、做伤情报告和处理伤口、将女儿送去她外婆家、找律师、离婚……
她很清醒,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冷静。
她要女儿,她要财产。
在各种或好奇、或同情、或愤怒、或怜悯、或关心、或不解的目光中,邓琴看到了电脑黑屏反光中的自己。
她的眼神满是疲惫,脸颊微微肿起,厚重的粉底都没办法完全遮盖,右嘴角破皮了,原本柔顺的长发被剪得层次不齐……
好丑好惨啊。
邓琴从没想过一向老实本分的丈夫,会变得面目狰狞……
她抬起双手,下意识想要拢起短短长长的头发,刚抓到手上,就乱七八糟地散落了下来。
像极了她此刻的生活。
邓琴扯着嘴角,嘲讽一笑。
她看了眼旁边摔坏的眼镜,还有旁边全是油渍的帽子,直接全都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拿起教案起身。
“我去上课了。”
她是老师,她是妈妈,她是邓琴。
她可以做到!
邓琴迈步走出了办公室,目光严肃地看向在办公室门口徘徊的学生们:“上课了,都回教室去。”
老师的威严胜过好奇心,学生们纷纷跑回了教室。
他们的小动作,邓琴看得一清二楚,她的脚步没有停下,径直走向教室。
她穿过长长的走廊,秋日阳光落在身上,落在脸上的伤口上,暖暖的、痒痒的。
她走得很快,像是平时一样,脚步生风,最后邓琴停在了理科一班教室门口。
她迟疑了一秒,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邓琴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泪水瞬间充盈了眼眶。
“你……你们……”
“邓老师,早上好啊。”体育委员大大咧咧,摸了摸自己剃得坑坑洼洼的头发,和往常一样,和老师打招呼。
“早。”
教室里,学生们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女生们的长发变成了和邓琴一样,层次不齐地狗啃头发型,男生们全都变成寸头,表面坑坑洼洼,跟地球模型似的。
邓琴的头发,在这一众类似的发型中,完美融入,没什么区别。
“老师,寸头是检验帅哥的标准。”
季启眨了眨眼睛:“我帅不帅?”
邓琴的眼泪仿佛掉了线的斟酌,一大颗一大颗猛然落了下来。
被丈夫指着鼻子骂婊。子的时候,她没有哭;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她没有哭;被警察劝和的时候,她没有哭;大庭广众下被揭开伤口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现在邓琴也没想哭,可是眼泪不受她控制。
邓琴抹了把眼泪,笑着点头:“很帅。”
一股股暖流自心脏流淌而出,温暖了四肢百骸,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呢?
邓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此刻的震撼和感动。
“谢谢你们。”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
结束了上午两节课的邓琴,看到了课桌上的留言,还有一张律师名片。
邓琴有做功课,这个律师是著名的离婚律师。
卡片上写着:“我们永远站在邓琴老师这一边。理科一班全体留”
……
邓琴的诉求很简单,她要离婚。
律师很靠谱,专业能力硬,但邓琴的丈夫苏建看起来像个老实人,实际上一点也不老实。
他不肯离婚,在威逼利诱下同意了离婚。
就在邓琴即将松一口气的时候,苏建又后悔了,在反复恳求复合无果后,他直接带着女儿来到学校。
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下,苏建当着女儿的面,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双腿下跪,祈求原谅。
“老婆,我知道错了,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
“我是畜生,我是混蛋,我不该喝酒,我不是故意打你的,我……我一时冲动,我该死……”
苏建抱着邓琴的大腿,深情款款,声泪俱下。
“我爱你,我离不开你和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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