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风嗡嗡,他们说话的声音比平日要大。
“……严格讲都算不上,我只跟他谈了两周。”
“大一暑假?”
“嗯……我那时候状态很不好。他追了我很久,跟我说,可以跟他试两个星期,如果觉得还不错,就跟他正式在一起。我始终有愧疚,没有办法在心里有人的情况,这样糟蹋别人的感情,所以两星期一到,就还是跟他回到了朋友位置。”
“为什么状态不好,一一?你一直不告诉我。”
林檎顿了一下,抬眼看他一眼,才说:“……那年你爸过生日,江老师他们也去了。我听他们聊起,才知道江澄一直是他们给你物色好的女朋友。江澄也在德国,我以为你们……”
“我不想瞒你,那个时候我状态真的特别糟糕……因为觉得自己已经是彻底失去你了,往后如果你有了自己的家庭,我这个假的‘外甥女’,根本不再有任何存在的立场。每天失眠,开始吃安眠药,因为吃完了很不舒服,记忆力也变差,后来就靠喝酒……差一点染上酒瘾的毛病。”
孟镜年关上了吹风机。
骤然的寂静。
“……对不起,一一。”
“你不要再道歉,我没提是因为这不需要你负责。”
孟镜年低下目光看着她,声音里有喟叹的意思:“我宁愿你跟裴煦阳认真地谈过一场恋爱。”
“我谈再多,只要那个人不是你就没有意义……”
吹风机被放到了茶几上。
灯源在孟镜年背后,因此低垂的目光格外邃暗幽深。
林檎从来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好像能被他看进心里,这样被无声地注视了片刻,她正想起身,孟镜年蓦然低头,额头与她相抵一瞬,目光相触,距离近得她本能要移开视线。
下一秒,温热呼吸贴住了她的唇。两臂将她一搂,打横抱起,直接往主卧走去。
他反手摔上了门,因此室内一片黑暗,她后背着陆,听见轻微O@的声响。
孟镜年一只手臂撑在枕头上,俯身把一个十分轻柔的吻印在她唇角。
林檎没有出声,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肩膀,主动偏过头,在黑暗里找到他的嘴唇。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不分彼此。
吻仓促地从唇上移到耳垂,流连一阵,沿着颈侧到锁骨,再往更下的地方……一寸一寸,缓慢而耐心地丈量,以吻划分他在她皮肤的领地。
林檎心脏逐渐涨潮,孟镜年呼吸每落下一处,那里的皮肤便灼烫得要燎起水泡,最后当他衔住的那一刻,她好像才觉得稍微落到了实处。
但没有持续多久,便有更汹涌的空虚被唤醒,她抬手,按住了他衬衫的纽扣,指尖微颤着一粒一粒解开。
黑暗里触碰到肩颈与腹部紧实的肌肉,他再度俯身,体温渡过来,她只剩颤栗。
像是出于本能,她捉住了他的手,停顿一瞬,孟镜年意会,轻轻挣开,往下探去。一贯微凉的手指,此刻也是温热。
适应了黑暗便能视物,她睁眼看着孟镜年,他也正在看她,一切都是暗的,只除了他眼底深处暗寂的热度。
他很专注,也很耐心。
雨下更大。
不止窗外。
这过程漫长得摧毁了林檎最后的一丝意志,她张口叫他:“孟镜年……”
声音奇怪极了,带着潮湿而颤抖的尾音,简直不像是她自己发出。
“嗯?”孟镜年额头低下来。
“……可以了。”
孟镜年不说话,低下头来深深吻她,两臂搂在她背后,抱紧她。
那瞬间她顿时倒吸凉气,眉头紧皱,孟镜年立即停下动作。
黑暗里听见他压抑的呼吸声,鼻尖有汗落下,砸在她的锁骨处。
停顿许久,孟镜年哑声说:“算了,一一……”
正要退后,林檎张口咬了一下他的嘴唇,“你敢……”
咬得没轻重,他轻“嘶”一声,大约破了皮,因为她尝到了一点血腥味。他真是好脾气,这样也不生气。但退后却不是不打算了,把手张开,手指递到她嘴,沉声说:“痛就咬我,一一。”
林檎有一个漫长的瞬间,思绪混沌得接近于空白,过后才觉知到轻微刺痛感。
事实证明最大的恐惧只是未知。
然后,所有情绪尽皆消弭,只剩下他本身的存在格外明晰。
孟镜年动作静止,手掌抱在她的脑后,低头无限温柔地吻她。
雨声潺潺。
她心脏痛得的要命,轻微晃神,骤然想到意识到喜欢上孟镜年的某个久远的午后。
那时他还没出国,被夏日一场暴雨滞在婶婶家中。
她坐在沙发上看几乎调成静音的电视,怀中一只抱枕。
耳朵里是嘈杂雨声,和书房传来的,他练习德语口语的声音。
她听不懂,只觉得像在往她心里的湖泊投掷石子。
一个单词是一枚,一个音节再是一枚……
“一一。”
孟镜年沉哑的声音把她唤回当下。
她微颤的手指被攥住了,挨向他的心脏,触碰到格外剧烈的心跳声。
“Ich liebe dich.”
林檎瞳孔微张。
那个漫长午后,一整个湖泊的水,全都在此刻倾倒而下。
有个词语叫水落石出。
第42章
“惊心动魄”是个很确切的词, 足以用来描述林檎此刻的状态。
孟镜年的呼吸盘旋于她耳畔,沉抑急促,与心跳同频。皮肤上凉津津的薄汗挨在一起, 已不大能分清彼此。
正如他们当下。
在这个房间里,林檎曾经熬过很多个糟糕的不眠夜晚, 也和最好朋友聊天至通宵达旦。
不怎么开阔的一间房, 仿佛容纳下今晚这场磅礴春雨就不剩其他了。而她心灵与躯体,也只容纳得下他一个人。
……当然对后者来说有点勉强。
她知道孟镜年保持静止忍了好久, 额头都是汗, 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没有想过会这么不容易。
她又任性。其实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 暂且作罢,先缓一缓再说也没关系, 但她不让,不管怎样都不准他退。
孟镜年撑着手臂看着她, 有些无奈, 这样进退维谷的状态,让他难受极了,“一一,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你可以不用管我。我没那么娇气。”她声音很轻, 带了点儿微颤的尾音。脑袋一偏, 阖住眼睛,“你……”
后两个字, 孟镜年把额头挨低了才听清她说的是“动吧”。
“确定?”
“嗯……”
其实到此时为止, 孟镜年都还保留了相当的理智。
他说过对她多么珍重珍视都不为过, 所以不大希望她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不必要的痛苦。
而当真正开始,才知道失控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自然知道她把眉头微微蹙拢, 因为不匹配,十分吃力。但当他亲吻她如淋湿蝶羽一样颤抖的睫毛,她咬紧了嘴唇喊他的名字,她整个人柔软津甜得如同捣碎的苹果泥时……
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是她自己说的“确定”,那就不好再怪他。
随后,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只有风雨声,和扪响胸腔的心跳声。
孟镜年把林檎整个抱入怀中,低头去亲她潮热的面颊,哑声问:“还好吗,一一?”
“……”
“抱歉,我有点……”
失控。且不止一点。
“要喝水吗?”待彼此的心跳都平复一些,孟镜年又问。
林檎默默点点头。
“我开灯可以吗?”
林檎伸手把薄被扯开,拉到下巴以下,才点点头。
孟镜年觉得好笑。他虽然有点恶劣,她也不怎么无辜,很难讲她是不是故意的,都叫她不要绞,她也不听,反而变本加厉。
孟镜年伸臂揿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毛玻璃灯罩,澄黄灯光像是投在水中被搅散的月亮。
穿上衬衫之前,孟镜年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齿痕。有点深,差一点见血。
林檎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瞥去一眼,没什么心虚的表情,只把眼睛眨了几下。
孟镜年穿好衣服,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客厅灯光投向室内的地板,屋内更明亮了一些。
她没怎么动弹,几分脱力地瞧着那一片灯光。
孟镜年走进浴室,往镜子里瞧去。
嘴唇上破了皮,不算深,但和她接吻时有种痛感。他没想过自己会有些喜欢这份痛感,也喜欢林檎狠咬在他肩膀上那一瞬。痛成了一种催化剂。
拧开水龙头,浇了一捧冷水在脸上。
仍然觉得心悸,克制不住回想,黑暗里林檎叫他名字的声音被他撞散,深处热而紧地绞着他,那一刻什么都被抛之脑后,只剩本能。他都很惊讶自己居然有这样动物性的一面。
过了没多久,林檎瞧见孟镜年被灯光拉长的影子也投了进来。
他在床沿上坐下,把拧开的水瓶递过来。
林檎稍微撑坐起来,接过水瓶。
喝水的时候她长发垂落下来,他伸手帮她捋到了耳后。
指尖碰上耳朵的皮肤,一点微薄的热度。
动作温柔极了。
再斜眼瞧他,白色衬衫的纽扣剩顶上三颗没有扣。材质精良的衬衫,被压住了些许褶皱,没再那样工整,但他整个人的样子还是风姿端正。
和方才在黑暗里强势而毫无顾忌的样子,未免太有反差。
喝了几口,林檎就把水瓶推了回去。
孟镜年拧紧以后放在了床头柜上。
林檎朝里面翻个身,挪出一些空间。
“不先去洗一下吗?”
林檎摇摇头。
孟镜年笑了笑,便合衣上床躺下。
林檎两手揪住被子,像块披风似的把自己裹起来,而后跨坐在他腿上。停顿一瞬,她歪头说道:“孟镜年,你的裤子可能被我弄脏了。”
孟镜年挑了挑眉。知道她是故意的。那里暂时还没有清理,他造成的,他知道有多湿泞。
孟镜年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伸手去碰碰她的脸颊,“有哪里不舒服吗,一一?”
“……哪里都不舒服。”
他立即紧张起来,坐起身说:“我看看……”
林檎伸手按在他肩膀上,把他推回去靠住床头,膝盖往前挪了两步,身体前倾,坐得离他更近,只隔了一拳距离。
她因为把薄被裹到了下巴以下,整个人只有脑袋露在外面,白皙的脸上还残留几分薄红,眼睛也还湿漉漉的。
他知道她有些害羞。
她害羞的时候话比较少。
“孟镜年……”
“嗯。”
“那个……你去便利店的时候买的?”她当时只顾着试衣服,没有想那么多,现在才意识到。
“嗯。我想有备无患……其实公寓里和车上,也有准备。”
孟镜年声音仍有几分沙哑,说话时气息拂过她的鼻尖,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缩一缩脖子。
“车上……”
“嗯……我不想出现上次的情况,女朋友有意愿,我却……”他说这句话时稍稍把目光偏过去,看向了别处。
林檎轻笑。
她知道这是他不好意思的表现。
只是不清楚,这句话里的哪个词语,最叫他不好意思。
女朋友吗?
“我以为,你暂时不会……”
“我以前的原则总是观念先行,但上次外派,还有这次的事情,让我知道一切原则应当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修正。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我想你让你快乐。”
他这番话,真是一本正经的色情。
林檎倏地把眼睛低下去,睫毛短促地起落了几下,腾出一只手去,指尖无意识地轻抠他衬衫的纽扣,“……那你也快乐吗?”
“……”
“你怎么不回答?”
“……你感觉不到吗?”
林檎笑起来,呼吸拂过他的衣襟。
当然感觉到了,在她下方,被她故意弄脏的长裤里面,他又起了反应。但他似乎不打算再有行动。可能还是顾忌她的状况。
偏偏她有反骨。
几乎没有迟疑,林檎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望着他。手指一松,薄被从肩头滑落。
她看见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灯光萤黄,照得她皮肤像是上等的羊脂玉,锁骨和肩头泛起来的浅浅光泽都好看极了。
她头发很长,几乎齐腰,此刻从颈侧垂落,挡在身前。没有什么比这更引人遐想。
她察觉到他呼吸错了一拍,喉结也微微滚动了一下。
而他那张脸,仍然如玉似雪的高洁。
盯着他看了两秒,她往前倾身,隔着衬衫布料挨过去,仰面看着他。
呼吸一起一落。
灯光在她眼睛里,像晕开的月光。
没有超过三秒,孟镜年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后颈,低头咬住她的唇,“林一一,这是你自己要求的。”
不知道几点钟。
雨似乎已经停了,以至于室内更加安静,而其余的动静,则变得更加分明。清楚的是水声,压抑的是他的呼吸。
在她的视野里,毛玻璃映照的灯光摇晃起落。
孟镜年也是。
她喜欢从这个角度看他,平视是他漂亮的五官,垂眸便是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
手的动作,好像带了点漫不经心。
后段,她把手掌撑在他肩膀上,才不至于一跌到底。力气竭尽之时,她伏在他肩头喘气。然而根本不给她休息的机会,一瞬天旋地转,节奏立即被他接管。
后续一切都不再由她。
结束,她呼吸短促,所见的一切都失去了焦点。
孟镜年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仿佛是拥起了一段柔软的水。
孟镜年在温柔地吻她,而她把手指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样持续了好一阵,她才有所平复。
抬眼,目光落在孟镜年脸上,再往下,是他衬衫的下摆,不用碰也知道打湿了。那一块的颜色要深得多。
她不知道是自己天赋异禀,还是孟镜年天赋异禀。
听见孟镜年笑了一声,她有些窘,伸脚去蹬他。
“你真的很过分……”
“我怎么?”孟镜年笑,“我是不是提前警告过你?”
求饶不听,反而越发踩在加速他失控的油门上。
真的很过分。
两人暂时没作清理,就这样相拥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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