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芙走过去,看了看,发现那些颜色并不是瓶子本身的,而是里面的液体——颜色太浓了,鲜艳到只是第一眼,注意力就被完全吸引。
“这是小黑准备的?”她想这也许是午餐的一部分,只是还没伸出手去,其中最上面的一支咕噜噜地滚动。
奥森圆滚的身子抵住,让它不至于掉下桌子。
贝芙拿起来,斜斜对准室内的灯光。
仿佛石榴糖浆的西柚色,渐变到冰沙蓝,最底端晶莹透明的液体缓缓在透明的玻璃瓶流动,透出无言的诱惑。
熊蜂在她的手边围绕着飞舞。
“啊,是要我帮你打开吗?”
……
楚乌从厨房里端着午饭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变成人形的奥森端端正正站在桌子旁,胸膛涨得厉害,脖颈耳尖都红得非常可疑;而两只手捧着蜂蜜色玻璃瓶的贝芙脸蛋粉扑扑的。
她坐在椅子上,两条小腿一晃一晃,脑袋一点一点地晃悠四处张望,嘟囔着什么。
而且他们的距离越凑越近,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磁场伸出看不见的大手,推着两个人靠前。
楚乌卷走桌面的玻璃瓶盖,盖子上嵌着着江姜的标签神经元。
他一瞬间接续上神经元浏览完标签记录的内容。
「心动:那一刻,你知道你完了。」
「基调-邂逅:炸开成烟花的心绪,无解的一见钟情,对方将在一瞬间无比清晰地印在你的脑海中,细品却又朦胧模糊。」
「尾调-失落:本能最忠诚渴望的选择,唯有理智上的清醒足以抗拒。」
「副作用:大概是发现理想型稳定同一款,毕竟生理性的喜欢无法克制。」
心动,谁对谁心动?
还有谁,这里还有谁可以让她心动?
更重要的是,这些药剂的情绪尾调全是失败。
楚乌完全清楚物理意义上心弦断裂的痛苦,怎么能够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他心爱的小人类身上。
“……”时间凝固一秒。
整栋屋子都在狰狞地摇晃,哗啦啦四处流淌的黑水扭成触爪,往奥森汹涌奔去,却在某个小家伙跳下椅子,光洁的小脚一脚踩上的时候停住。
她就像一枚嘤嘤呜呜的小炮弹。
狠狠撞进他的怀里,力道大得楚乌第一时间担心有没有撞伤她的额头。
“没事,不痛,是不是很难受,我们去看医生。”一瞬间楚乌什么都忘了,不停地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放开她。”奥森两步追过来,胸脯剧烈起伏,眼睛红得厉害,“你这个无耻之徒,居然在桌子上放陷阱,亏我这么信任你。”
“陷阱?”楚乌僵住了。
因为他感受到怀里的小东西在动……
软软纤细的手指穿过,不,是撩起一大片羽毛像梳头发那样顺着方向捋下来,又耸动的鼻尖贴着清凉干燥的没有羽毛的部分吸吸嗅嗅,时不时还捏起一小块在身躯下缘流动的黑水掐掐,整个人都要趴在他的身上。
她发出长长的一声叫声,从头发丝到指尖都在不停散发着甜甜蜜蜜的味道。
楚乌完全忍不住,把她紧紧包裹。
看着眼前的一幕,奥森恨不得把一口牙咬碎:“还说不是陷阱,贝芙现在满脑子都是大黑球。”
“啊……满足~”
贝芙觉得自己等了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才等到从厨房里出来的大黑球。
就在刚刚,她闻了一下那个小甜水没有什么问题,嗯,有点点橙子的清香酸涩又莫名很甜,于是 ,倒出来一滴在指尖上喂给熊蜂。
忽然,她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小黑,想到他变成人形的模样,想到那个晚上,昏暗的橘黄色灯线,和他惊慌失措的眼神……
然后,奥森变成了人形。
他开始说一些很奇怪的话,贝芙没怎么注意听,她想到了小黑的人形。
它很久没变成人形了——会是因为她吗?
但如果它再变成神经病的样子,她大概总会想起那颗脑袋,和有些尴尬的某件事情……
贝芙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嘴角还有一点点小小的疤痕。
如果一直保持小黑的样子,她就应该不会觉得尴尬了,还觉得有些可爱,啊,确实很可爱,都是毛毛的黑色小球球。
为什么一直在想?
只是这么短短地想一想,脑子有些热乎乎的,脸颊也开始发烫。
呃,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埋在了小黑厚实的胸膛里——和想象的一样,羽毛温凉清爽,有种特殊的味道。
是“香”味吗?
不像,贝芙吸了吸鼻子,她明明什么都没有闻到,但是,为什么闻不到……
楚乌摁住在怀里拱来拱去的小东西,无视了在边上嗖嗖飞眼刀子的奥森,努力保持理智往神经群络发出消息。
小黑:「药剂。」
前辈:「怎么样,好用吗?」
小黑:「很好用,但是。」
前辈:「啊,那可太好了,我就知道对你会有帮助的,江姜博士也会开心。」
小黑:「出问题了。」
小甲必暴富:「啊?」
小乙不想上班:「?」
丙丙不是饼:「O.o?」
为什么都在窥屏啊这些家伙没任务的么。
楚乌小心翼翼地把贝芙握着的小瓶子卷走:「不是什么大问题,药剂副作用对人类身体有影响吗?」
前辈:「不知道啊,虽然是从人类身上提取的,但人类自己一般不会喝吧,看起来有些太鲜艳了,人类的潜意识本能认为越鲜艳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丙丙不是饼:「我想起来了,江姜博士说过,这个药剂好像对人类理智是没什么作用的,它们天生就拥有情绪化的能力,根本不需要信息因子调动啊。」
小乙不想上班:「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裂隙的影响。」
小甲必暴富:「是哦,这批人类或多或少都有能量波动。」
前辈:「最好还是别给她喝吧,谁知道会发生什么问题,你到底在想什么?」
小甲必暴富:「大人,走捷径不可取。」
“……”你们在想什么?
楚乌很冤枉,自己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做。
他拿起玻璃瓶才发现,里面的液体只少了一滴,分量与气味和奥森身上散发出来的相等。
那么,贝芙大概率没有喝,只是闻了闻。
「前,前辈……算了等会再说。」
楚乌碰了碰贝芙酡红的皮肤,贝芙感觉到触爪的冷凉,发出小小的感叹声,将脸蛋蹭了上去。
“……”一瞬间,楚乌感觉自己幸福地在融化。
奥森幽怨地揪着沙发:“卑鄙异种。”
他刚刚忍到快要爆炸,都没有逾越界限一步,只是用饱含爱意的眼神注视着,直到心跳砰砰到再也无法忍耐,好不容易措辞的一句话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宣之于口,就被这家伙破坏了那样温馨的场景。
混蛋,为什么不一直待在厨房?
那样好的机会,他相信,只要打动贝芙的心,她一定能够想起丢失的记忆,还有对于虫族的归属感,可是……
一朵黑沉沉的阴云仿佛笼罩在他的头上。
奥森理智回笼,丧丧问道:“这些信息因子,用来干什么的。”
楚乌没有撒谎的必要:“模拟。”
“模拟什么?”奥森了然,球怪根本没有自己产生信息因子的能力,难道是为了伪装?
“你喝了药剂,对贝芙的感觉没有变化吗?”
“我对女,我对贝芙的忠诚从未变过。”
鸡同鸭讲的一番对话。
奥森觉得楚乌是白痴,楚乌不和奥森计较。
“低级生物是不会懂的,而我明白了。”楚乌还沉浸在幸福的余韵里,整个球都蓬松轻飘起来。
奥森:“你明白了什么?”
楚乌并没有回答他,只觉得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异常珍惜……
马上,赖赖唧唧埋在怀里的小人类发出一声脆脆的叫声,捂着脸跑上了阁楼,连带着淡淡地甜香散得干干净净。
进入尾调了,楚乌嗅到了酸酸的气息,想要追过去,却还是克制住。
她赤足的小脚踏在地毯上的声音也被尽数吸收,她摸过楼梯扶手的指印被神经元一枚枚收集起来。
她在楼梯拐角回头张望的那一眼。
楚乌忽然明白,什么是心动的感觉。
这一刻,他知道,他完了。
-
阁楼床上拱起一团被子的小鼓包,就露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出来,粉白粉白的脸蛋上是一脸凝重的表情。
贝芙觉得自己一定是大脑短路了,她居然抱着那只黑毛球又吸又抱的……
该说不说,羽毛温温凉凉手感,还有完全埋进去的那么一瞬间,她感觉灵魂都安详,特别的安心,以及有种黏糊糊的奇怪感觉堵在胸口,心脏砰砰跳。
手掌仿佛还残留冷凉的触感。
她也太大胆了。
但是,它没有拒绝不是么,不对,它可能根本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好吧,即便是这样,难道自己就能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吗?
贝芙听着外面潮湿的雨声,胸中一点点挤出羞愧——需要对方的时候只想达成目的,等满足之后就一点留恋都没有地抽身跑掉。
她就是仗着宠物的身份在有恃无恐。
但它还记得她是宠物么,已经很久都没有对待宠物的亲昵……
贝芙心里咯噔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好像从她开始觉得神经病很好看的那个时候开始,它就一直在和自己保持距离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对一个怪物产生了模糊的好感么?
但它在拒绝,坚持拒绝,毫不动摇。
过去的种种相处模式忽然在脑海变得清晰起来:并不是只有她在焦虑中单方面地抗拒和它接触,它同样在谨慎地回避与她的任何肢体触碰。
不,不对。
她怎么会对一只怪物产生好感,这不可能。
软萌的,笨笨的,恐怖的,送给她眼球的,做没有任何卖相饭的,收拾房间像是在和家具打架的怪物……
理智上的回笼似将要完全融化的冰沙,冷冷地带走绯红的西柚色暧昧,直到彻底清醒过来。
贝芙仰躺在床上,只觉得心里一团乱麻。
第50章 甜美
墙壁里的神经元都在窸窸窣窣地偷窥, 忍不住冒出来看一眼,又缩回去,然后看一眼, 又缩回去。
“啊啊啊好纠结不想了。”
等她好不容易打算破罐子破摔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从阁楼下来的时候,奥森却告诉她, 小黑离开了。
她纠结这么久,正主却根本就不在家……
贝芙有点儿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工作, 任务?”
这家伙原来是有工作的吗,她还以为它是球怪世界的无业游民。
但, 它不是瑞文的试验品么?
贝芙忽然发现,就像对方完全不了解怎么养一只人类一样,她也几乎完全没有主动了解过对方。
“呃。”有一个更奇怪的问题。
它难道一点也不觉得人类和一只来历不明的熊蜂待在一起会有危险?
——我会保护你。
奥森滚圆的肥肥小身体抖落沙粒,趴在沙盘边上,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伤心。
“好的。”贝芙默默移开视线。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想, 它们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它居然会放心。
楚乌当然不放心。
但他再不去工作就连最基本的食材都要买不起,中午做饭顺便清点完厨房墙壁内的库存之后,他悲催地发现自己钱包彻底瘪瘪,打算开口再预支一点薪资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他已经欠前辈好多工作没做。
虽然贮藏神经元里有很多的彩钻, 但那是贝芙的小金库, 他不会动, 也没资格动。
更糟糕的是, 他同样需要进食来满足那份不断涌动的食欲。
才来到工作地点呆了五分钟,他就已经开始焦虑得触爪满地划拉了。
前辈尝试转移他的注意力:“楚乌大人, 最近怎么样?”
雨水从他身上的玫瑰色纤毛的缝隙中流走,因此整只球看起来依旧很蓬松,和飘在雨中被水浇得散发出幽怨气息的黑球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指什么方面?”楚乌快速飘到工作地点,一边整理着裂隙的边缘,一边专心致志地用神经元抽空摸鱼看看家里的情况。
看着空洞的裂口几分钟之内就被补上,前辈松了一口气。
最近经常出现虚空裂隙,仪器的强度不够同时没有使用的支撑点,无法进行缝补,一般这种情况只能靠它自愈,但这种裂隙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已经严重影响到日常生活了。
楚乌大人直接把裂开的空间扯到一起摁上——简单粗暴,但是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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