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说明来意之后,律师礼貌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我了解,但毕正是我的未婚夫,这一点沈佳璐可以证实。”
“这倒用不着,她跟我打过招呼了。”律师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打电话。
“我真的想不到其他办法才来拜托你。他不告而别,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我真的很担心他出事……”
大概是怕她真在办公室哭出来,律师终于松了口。
“梁小姐,你未婚夫只是让我帮他看了一份合同,具体细节我实在不便多讲。我能告诉你的是,他很有可能面临一项艰难的国际诉讼。他之所以不告而别,应该是不想对你造成拖累。”
“谢谢……”梁芝欢红着眼眶离开了律师楼。
获取到这条线索之后,潘柏雷通过董事长的关系开始在美国打探消息。
果不其然,毕正去过美国,还见过William。
同样也是问他推荐律师,但最终他没有联络过该律师,William以为他已经找到了其他合适的律师。
这之后,便没有了新的进展。
第69章 69
梁芝欢很感激柏雷用工作来消耗她的精力, 让她没有太多时间胡思乱想。
她似乎也变得更坚强了一点。
至少,白天看起来是这样。
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当她躺在床上, 绵绵不断的思念会夹着回忆, 不受控地由心底蔓延、缠绕。
那些被包裹在坚强外衣内的脆弱,便趁机破壳而出, 将她慢慢淹没……
一天晚上,芝荣妈妈打来电话祝她生日快乐。
她都忘了明天是自己的生日。
芝荣妈妈还不知道实情, 问她小正有没有给你过生日?送什么生日礼物啦?有没有带你去哪里庆祝?
她说不知道,毕正统统保密,明天才揭晓。
芝荣妈妈又赞不绝口地夸上他,说小正那么喜欢你, 肯定不会让你失望。又说有小正照顾你, 我和你爸都很放心......
放下电话, 梁芝欢蜷缩在沙发里,眼泪悄无声息淌落面颊。
去年生日跟毕正冷战历历在目,跟他重归于好也犹在昨日。
这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幻化成数不清的眼泪打湿了沙发上的靠垫。
思念的痛苦, 让梁芝欢一次次回想温暖的拥抱, 以及甜蜜的亲吻。
她抹着眼泪,抽抽涕涕地诅咒发誓。
“下次你回来……别指望哄哄我……给我做好吃的, 我就会……跟你讲和……”
......
第二天,潘柏雷没有追问她红肿的眼睛,而是把一个系着蝴蝶结、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她面前。
“生日快乐!”
“谢谢!”梁芝欢扯起嘴角,笑容有些凄然。
潘柏雷应该对她这副状态已经见怪不怪了。
“晚上去吃饭?我定了位子。”
她迟疑地没有答应, 已经很久没有胃口了。
“你看你,还不到一个月就瘦成这样, 你让我以后怎么跟阿正交待?还有这个面膜.....”他指了指盒子。
“记得用。好好保养自己,漂漂亮亮地等阿正回来。”
梁芝欢机械地点头,感谢他一番好意。
晚上吃饭回来,到她家楼下,潘柏雷从车里捧出一个生日蛋糕。
“回去点根蜡烛许个愿,说不定真的会实现呢。”
她苦笑一下,再次谢过他,提着蛋糕上楼。
没开客厅的灯,梁芝欢把蛋糕放在茶几上,点了一根蜡烛插在蛋糕中央。
没唱生日歌,但她,真的许了一个愿......
*
六月末的某天,潘柏雷从一个搞风投的朋友口中,意外得到毕正的消息。
那个朋友说,四月底的时候他跟几个人联合出资的一个研发项目要引入A轮融资,毕正准备借机出让全部股份。
潘柏雷连忙让朋友去打听最新进展。两天后那朋友回复说,毕正的股份由一个叫倪欢的人全盘接手了。
倪欢......
梁芝欢没主动联系,还是潘柏雷去打听。
“我只是从投资的角度决定买下毕正的股份。具体操作都是下面的人去跟进的,我没有见过毕正。”
潘柏雷把倪欢在电话里说的话转述给她。
梁芝欢被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包围,一时无话可说。
“你看阿正还在努力,我们也继续加油。”
然而潘柏雷的鼓励好像没什么效果。隔了好半天,她幽幽地说了一句:“看来,我真的不了解他。”
*
转机出现在七月初。
William说,毕正人在美国,刚刚约他出去喝了几杯。
潘柏雷请他尽量挽留毕正,然后订了最快的班机同梁芝欢赶赴美国。
“还好你有先见之明。”梁芝欢不由庆幸。
要不是他一早让她办好签证,现在怎么说飞就飞美国?
“你最好睡一觉,别顶着黑眼圈去见阿正,不好看。”潘柏雷善意提醒她。
梁芝欢按捺住兴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然tຊ而她睡得很浅,不时惊醒,整个人也感觉好不舒服。
尤其落地前最后一个小时,心慌浮躁之余,手心一直冒冷汗。她暗暗给自己打气,忽略掉负面的心理预感。
在排队过海关的时候,梁芝欢有两次突如其来的晕眩。潘柏雷察觉到异样,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可能是没吃东西,脚有点软。”
入关之后,潘柏雷赶紧买了一份热狗。她勉强吃了几口,便拉着他去打车。
半小时之后,他们见到了William。
“抱歉,我没能留住他。”
其实William还没开口,梁芝欢就从他惭愧的表情猜到了结果。
她也有预感不是吗?
但随后,William另一句“他猜到你们会来”,如同一盆冰冷彻骨的凉水浇在身上。
梁芝欢眼前骤然一黑,失去了知觉......
慢慢地,一个微弱的声音钻进耳朵。
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潘柏雷模糊的脸。
“他好狠心……”虚弱的话一出口,温热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梁芝欢拒绝去医院。
她只是累了。
潘柏雷说她睡了将近十一个小时。
梁芝欢揉了揉眼睛,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房间里亮着三盏灯,厚厚的窗帘把玻璃窗盖得严严实实,无从分辨白天和黑夜。
“现在几点?”
“凌晨四点三十五分。”潘柏雷看了下腕上的表说。
“天还没亮……”
“嗯。”
潘柏雷向她转述了William了解到的全部信息。
毕正所面临的官司是他的一个美国客户提起诉讼的。该公司声称毕正所供原材料存在质量问题,且没有新的合格品替换供应,从而造成美国公司停产。
该公司根据合同“非不可抗力下未及时供应合格产品”为由提出巨额索赔。据说,毕正已经找到一位业内的权威律师在跟美国公司争取和解方案。
梁芝欢听完之后久久没有出声。
她的未婚夫一声不响丢下她,在消失三个月之后,她终于“从别人口中”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时间还早,你再睡几个小时吧。”潘柏雷的声音透着疲倦。
梁芝欢点点头对他说:“你也去房间睡吧,沙发上不舒服……放心,我没事。”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仿佛是在确认她真的没事。
“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2005,有事打我电话。”
“好。”
话虽这么说,但睡了这么久,梁芝欢也睡不着了。在床上挨到六点,她起来洗漱、换衣服。
她是酒店早餐的第一批客人。认真吃完早饭,梁芝欢留了消息到潘柏雷手机上,然后一个人走上了纽约街头。
漫无目的。
毕正此刻也在这座城市。
这个念头扯动了她。
纽约何其之大!她并不奢望街头偶遇的幸运降临。
因为就算是弹丸之地,她也不可能碰到那个明知你会来、却又故意躲起来不见的人。
想不到有一天,她重新......认识了他……
口袋里的手机很快不停地震动,是潘柏雷醒了。
“你在哪里?”
梁芝欢报上街道的名字,描述了身旁的几家店铺。
大概二十分钟不到,潘柏雷匆匆跑来,微微喘着粗气问:“出来干嘛不叫我?”
她平静地说:“我不是玻璃娃娃,不用这么小心看着。”
潘柏雷怔了一会儿,闷声闷气地问她吃过早饭没有。
“吃过了。”
“我饿死了,陪我吃点东西去。”
两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捧着一杯热可可,他啃着两个热狗。
“我们晚上回厦门吧。”
潘柏雷差点被嘴里的东西噎进喉管。
“你不找阿正了?”
“他不会让我找到的,我现在……也不想找了。”
“你怪他故意躲开你?”
梁芝欢摇摇头,目光平视着大约五十米开外的一个,放在许愿池中的人脸雕塑。
它看起来很像罗马的“真理之口”。
类似人的面孔,有鼻子有眼睛,张着一张大嘴。不说真话的人假若把拳头放进大嘴里,就会被狠咬一口。
“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梁芝欢把视线收回,面上静若止水。
“他并不需要我。”
“你胡扯什么?”
“我说真的……”梁芝欢苦笑了一下。
“你看他可以找沈佳璐,可以找倪欢,可以找其他任何他觉得对他的麻烦有帮助的人……但唯独把我划在界外。”
“说好听点,他是不想拖累我,他凭什么认为对我就是拖累?凭什么不让我来选择、而用所谓的‘为我好’来伤害我?”
“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潘柏雷把手里捏着的餐巾纸递过来,她摇了摇头。
只是几滴眼泪而已。
“毕正很诚实。他说一年后不回来,我就不用再等了。也就是说,这一年里他不需要我参与他的自救,而一年后他更不需要我参与他的人生......”
“所以我对于他的意义,只是他事业有成后的一个附属品而已。我的感受,我所珍视的陪伴、安慰、共度一生,这些在他岌岌可危的事业面前没有一点意义......”
潘柏雷截断她:“你何苦拿这么极端的想法来折磨自己?你不是不知道他在乎你。”
梁芝欢冷冷一笑。
“但他,更在乎他的自尊心和事业。”
*
从纽约回来后,潘柏雷觉得梁芝欢变了。
她很少再顶着浮肿的眼睛来上班。嘴里不再挂着毕正的名字,也不主动跟他提及与毕正有关的话题。
一个人静坐的时候不是发呆,而是陷在某种情绪之中。
曾经偶尔听到被抛弃的流言会慌乱的她,现在变得沉着而平静。
他不觉得这是好事。
因为唯一没变的是——她很少笑。
潘柏雷劝过她回上海住一段时间,但她苦笑着反问他。
“我怎么跟他们说?芝荣九月份就要去德国念书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
至少她还想留在这里,等毕正回来。
只是,看着她日益消瘦和憔悴,潘柏雷完全无所适从、有心而无力。
他不大会照顾人,只会不停地用一句话来鼓励她撑下去。
“阿正一定会回来!”
每次他这样说的时候,梁芝欢或者沉默地盯着某个方向,或者淡淡地回两个字:“是吗?”
八月初的一个礼拜五下午,他们去外面开会。驾车经过球馆,梁芝欢忽然问了一句:“你有多久没打网球了?”
他像是被噎住了一般,说不出话。
“是我连累了你。”她朝他凄然一笑,“你也被划在了界外。”
“所以等那个混蛋回来,我不会轻易饶过他!”他咬牙切齿地说。
“万一……他不回来呢?”梁芝欢的嘴角有一抹诡异的微笑。
潘柏雷愕然地望着她、以及脸上令人悚然的漠然。
他觉得她已经把自己内心的恐惧封闭起来,不让别人——甚至被自己察觉。
就像那个濒临绝望的、并且坚持的希望屡次破灭的人。
她就像一根紧绷的弦。
只是万万没料到,这根弦会断得猝不及防……
就在那天晚上,潘柏雷在家忽然接到梁芝欢的电话。她哭着问他,毕正是不是不回来了?
他听到电话里有汽车的喇叭声,紧张地问她在哪里?
“柏雷,你告诉我,毕正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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