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佩里会怎么说,而佩里的回答确实也在她意料之中:“凭咱们的交情,”佩里说,“我是绝对不会收你的委托费的,这不叫委托,这叫帮忙,我愿意帮你做事儿。”
莫莉十分“惊讶”,用那种一听就很浮夸的语调问道:“什么交情?”
“生死之交!”佩里自认为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忘啦,当初我以为自己身患绝症的时候,你给我送了好多东西呐,从那时起我就把你当成了过命的兄弟,或者说姐妹也行,咱们可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对于这一点莫莉并无异议,要知道她可是差点就处理了佩里的身后事,这样的交情不是生死之交是什么呢?
两人达成共识,认为彼此之间的交情确实非常牢靠,明确这一点之后,他们忽然有了新的感受,似乎和对方之间的距离缩得更小了,就好像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一样,更加亲近信任对方。
佩里扭捏了一会儿,他本来想忍住不说,但终究没忍住,扭扭捏捏地问道:。既然咱们的交情这么过硬,威尔逊太太生日的那天你们会邀请我吧?”
“会吧,”莫莉不假思索,“玛希说会邀请附近的邻居和一些朋友。”
“我恐怕她不会邀请我。”佩里深感忧虑。
莫莉对他的忧虑感到不解:“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玛希一直很喜欢你。”
“不,”佩里倾诉内心的烦恼,“或许威尔逊太太从前很喜欢我,可现在,她对我的印象一定不怎么样——自从她知道我跟你打架,她就不那么喜欢我了,我知道她曾经撺掇我姑妈打我,她说,‘该揍就得揍’,她们以为我不知道,可我当时正在窗外掏蚂蚁洞,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哦,”莫莉同情地看着他,“那你后来挨揍了吗?”
佩里挠了挠头,“后来我因为打碎了一个罐子,被姑妈揪了耳朵、但我不确定这是因为她本身就想揍我,还是因为听到威尔逊太太的话才决定要揍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莫莉思考了一会儿,郑重地说:“如果玛希不肯邀请你,那我就去求她,我告诉她佩里·夏普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已经和好了,请她答应让你去参加生日宴会。”
“万一她不答应怎么办?”
莫莉相当自然地说:“她不答应,我就对她撒娇。”
她老气横秋地晃了晃脑袋:“大人总是抵抗不住小孩子的撒娇,有时候我做错了事,玛希呵斥我,我就牵着她的裙子对她撒娇,她立马就不会发火啦,下次费伊太太要揍你,你可以试试这招。”
佩里想了想自己牵着费伊裙摆撒娇的样子,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呕,别说了,那太恶心啦,反正我做不到!”
他可是响当当的男子汉,一辈子也不会牵着女人的裙摆撒娇——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莫莉耸耸肩,“这就是你经常挨揍,而我却从来没挨过揍的原因。”
“别说这个了,”佩里表示自己不想再继续进行这个话题,“如果我去参加了生日宴会,你能请我品尝一小块蛋糕吗?我一直想尝尝那种三层高的奶油蛋糕到底是什么味道,但那实在太贵了。”
莫莉大方地表示:“我给你分一块最大的——不,第二大的蛋糕,最大的要给玛希,要是玛希不同意给你分蛋糕,我就把我自己分到的那份给你吃。……
佩里感动得一塌糊涂:“莫莉你有圣母一样美丽的心灵,你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女孩!”
愿意把分到的那份蛋糕给自己吃,这是多么慷慨大方的行为!
佩里觉得莫莉实在太好了,太善良了!
莫莉的形象在他心中无限拔高——那乌黑的辫子,朝气蓬勃的脸蛋,清澈纯净的眼睛,还有红红的吃过小孩一样的嘴巴……没有一处不美,简直是阿芙洛狄忒的化身!
“莫莉,你这个人怪好的哩。”佩里由衷感叹。
莫莉被夸得不大好意思,她说:“咱们是生死之交呀,说真的,以前我总对你有看法,觉得你是个坏心眼的男孩,可真正相处之后,我发现你还蛮讨人喜欢的,佩里,其实你是个讨人喜欢的男孩。”
此话一出,佩里瞬间昏了头,他心头涌现出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热气,浑身上下好像生出了无穷的力量,仿佛可以飞上天堂,将耶和华拉下圣座,换自己坐上去一样。
他晕晕陶陶,像是受到了国王的表彰,又像是戴上了象征人类最高荣誉的桂冠,浑身上下都是劲儿,恨不得一口气绕着村子跑上一百圈!
可怜的傻瓜蛋,他的脑子里塞满了弯弯绕绕的脑筋,凭借无数狡猾的手段将一帮同龄的孩子耍得团团转,谁也没法儿逃出他的圈套,他的心眼子比蜂窝还要多,可他毕竟是个没见识的小男孩,从来没有听人用这么真诚的语气夸他讨人喜欢,倒是关于“调皮捣蛋”的训斥挨过不少。
设若罗德或者山姆这么夸赞他,他或许会感到恶寒,认为对方在玩什么恶心的把戏,可莫莉,一个女孩——他如今并不能想明白男孩女孩说这种话有什么差别,但一种发自内心的本能,让他对后者感到欣喜若狂。
佩里狂喜乱舞,精神极度亢奋,一路连蹦带跳回到家,一脚踢翻了院子里的水桶,又一头撞在门框上,路过客厅的时候还跌了个跤,
可他并不在乎,一咕噜爬起来,蹦蹦跳跳,唱唱舞舞地上楼去了。
费伊又气又好笑,自言自语地说:“这孩子才老实多久,居然又固态复萌?不过他能够老实这么一阵子,我已经很满意了。从班森和玛希把他找回来时起,他就没出过什么岔子,老实得过了头。看到他活蹦乱跳,癫癫狂狂的样子,我倒可以暂且放下心,不必担心他是否脑子出了问题。”
第71章 阳光明媚,鸟鸣清脆,当清早的第一缕阳光洒在麦卡立什的土地上,夏……
阳光明媚, 鸟鸣清脆,当清早的第一缕阳光洒在麦卡立什的土地上,夏普家的男孩就勤快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哼着一支荒腔走板的小调, 心情愉快地来到院子里, 从水槽里捧起一把清水, 马马虎虎扑在脸上——这算是洗过了脸,至于到底洗没洗干净,他不太关心这个。
然后,他来到鸡舍中, 将昨天拌好的鸡饲料倒在食槽中喂鸡,并顺手从鸡窝中摸走了母鸡刚下的热乎乎的蛋。
一只机警的母鸡发现了这个偷蛋贼,愤怒地“咯咯”大叫,追在他后头,给他屁股上狠狠来了一口。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佩里的心情, 他从鸡舍中逃了出来, 又去牛棚中挤了牛奶,把院子打扫了一遍,很有耐心地给墙角几株黄水仙浇了点儿水……
当费伊起床后,准备开始愉快而充实的一天, 却惊愕地发现:炉子里的火已经升起来了,桌上摆着两杯热好的牛奶, 以及两片抹着厚厚果酱的面包。
即便对佩里近来的乖巧懂事有所认知,可如此翻天覆地的转变,依旧超乎她的预料, 几乎令人有点儿毛骨悚然了。
她不禁开始猜测佩里是否做错了什么事儿——假设他当真做错了事儿,看在他态度良好的份上, 也不是不能考虑原谅他。
然而,佩里的表情如此轻松愉悦,半点也没有做了错事该有的心虚,他甚至还哼着歌儿——费伊太太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佩里如此亢奋的模样,像是喝了两瓶假酒,或者磕了两把耗子药。
她(自以为)不动声色地问道:“佩里,你遇到什么值得高兴的好事了吗?”
“没什么特别的好事呀,姑妈。”
“你的表现可不像这么回事,没什么好事——干嘛这么高兴?”
“没什么好事就不值得高兴啦?别这么不讲道理。”
“你说谁不讲道理?”
“说你呀,姑妈。”佩里不愿屈服。
“哼!”费伊断定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于是她换了个问法,“你今天打算去干什么来着?”
“我打算去帮莫莉……”佩里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用怀疑的眼神盯着费伊,很怀疑她是否能够保守秘密,考虑到姑妈同威尔逊太太来往密切,显然相当容易说漏嘴,于是他转变念头,守口如瓶,“不,我不会告诉你的。”
“不告诉我,”费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简直又气又好笑,“我听到了,你说了莫莉的名字,是不是?你这孩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可得警告你,假设你胆敢——嘿,你去哪儿,站住,佩里!”
佩里实在受不了姑妈的唠叨,叼着面包,一溜烟跑掉了。
——他很乐意做个听话的好孩子,但姑妈实在太唠叨,太唠叨啦!完全是在挑战一个孩子的耐心!
如果姑妈能少唠叨几句,想必上帝也要为此感激涕零。佩里暗自腹诽。
但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他很快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妄想。
离开了爱唠叨的姑妈,佩里如同一只逃出笼子的小鸟,连走路的姿态都带着一股特别的快活劲儿:迈一步,猛的往上蹦一下,再迈一步,又猛的往上蹦一下。
这种连蹦带跳的走路方式,一般来说只有在孩子身上才看得见,当一个孩子长成大人,就会像突然得了某种失忆症一样,将这种走路方式忘得一干二净。
清早的空气格外清新,这个快活的男孩蹦蹦跳跳走在村庄的道路上,浑身上下充满了劲儿,你想不出他身上那股旺盛充沛的精力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反正他就那么高高兴兴地蹦啊,跳啊,路过威尔逊家时,他还往那栋美丽的房子的方向瞅了一眼,心里猜测莫莉现在在干什么——搞不好还在赖床呐。
他心里痒痒的,很想去找莫莉讲两句话——没什么特别的话想说,就是闲聊,瞎扯,可没人会在大清早去别人家拜访,他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去敷衍威尔逊夫妇,因此只得遗憾作罢。
“喂,佩里!”有什么人在叫佩里的名字。
佩里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是罗德·法莫尔!
法莫尔先生驾着两匹栗色母马拉的马车,马车后拖着整整一车新磨的面粉,预备送到镇上的杂货铺——法莫尔先生的兄弟,罗德的叔叔开的杂货铺。
罗德坐在面粉堆上,两条腿在空中晃晃悠悠,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看到佩里,他叫住对方,问:“老兄,你大清早的往哪儿去?”
法莫尔先生停下车,耐心等待。
佩里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马车前,同他的好兄弟唠嗑:“我要去镇上办事儿,兄弟,你往哪儿去。”
罗德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车上这堆面粉,“喏,去镇上的杂货铺送面粉。”
佩里装模作样:“看来咱们顺道儿呐。”
罗德大方地表示:“上来吧,兄弟。”
他挪了挪屁股,给佩里让出位置来。
佩里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上去。
法莫尔先生在空中甩了一记轻快响亮的鞭子,于是“嗒嗒”的马蹄声再次响了起来。
两个男孩并肩坐在面粉堆上,四条腿随着马车的节奏晃晃悠悠。
罗德打听:“你去镇上办的什么事儿?”
佩里说:“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什——么?”罗德面露不悦,“不能告——诉我?”
“对,不能告诉你。”
罗德大为光火,刻意挖苦道:“呵,你佩里·夏普可了不得啦,我知道,你如今发了财,看不起曾经一起过苦日子的难兄难弟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是个不能同甘共苦的小人!势利眼!那你干嘛坐我家的马车?下去!下去呀!”
佩里解释道:“兄弟,不是我刻意瞒着你,但这事儿需要保密,而你又是个大嘴巴,要是告诉了你,你一定会嚷得人尽皆知。”
“胡说八道,我才不是大嘴巴!”
佩里盯着罗德:→_→。
罗德梗着脖子,不甘示弱: ̄へ ̄。
佩里继续盯着他:→_→。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
佩里:→_→。
罗德:←_←。
罗德气焰稍弱:“好吧,我发誓我不会说。”
佩里对于这小子的人品深表怀疑。
罗德指天发誓:“我要是说了,我就变成汪汪叫的小狗!”
他说他如果将这事告诉给了第二个人,他就是猪!是狗!他就要烂掉舌头!从此变成哑巴,再也说不得话!
他发了无数毒誓,坚决的模样让人无法怀疑他的决心,于是佩里终于松动了口气:“那我告诉你——莫莉说她想给威尔逊太太一个生日惊喜,威尔逊太太的生日快到了。”
“所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罗德迷惑不解。
佩里谨慎地瞅了法莫尔先生一眼,压低嗓音:“她想在生日当天送威尔逊太太一个三层高的奶油蛋糕,但不愿走漏风声让威尔逊太太提前知道,所以就拜托我去办这事儿,明白吗?”
罗德大为诧异:“这么说,你现在成了莫莉·威尔逊的小跑腿啦?”
为此他不客气地大肆嘲笑:“佩里呀佩里,你居然成了莫莉的狗腿子,真是叫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看你是挨揍挨上了瘾——她不止一次揍过你,你却帮她跑腿办事?我明白了,你喜欢挨揍,特别是挨女孩子的揍!”
“胡说!”佩里大声反驳。
“哼哼!到底有没有胡说,你自个儿心里明白——不然干嘛要给莫莉跑腿?”
“那是因为我已经同她和好了!对,我们摒弃前嫌,现在关系可铁了!”
“哦,有我跟你铁吗?”
“铁得多得多呐,我同她可是生死之交!”
听闻此言,罗德顿时大为不爽,阴阳怪气道:“生死之交——好极了!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居然比不过一个——哼,小娘们儿!我可没有揍过你,谁揍你揍得最狠,你跟谁的关系最铁,是吧?呕,贱皮子!”
佩里涨红了脸:“你!”
“我怎么啦?”罗德语气讥诮。
佩里捏紧拳头,“别用这种词汇称呼她,我是说,不许叫她小娘们儿,她是个——她人其实怪好的,是我的好朋友,铁哥们儿!”
“哎哟,不得了啦!”罗德冷嘲热讽,“佩里·夏普跟女孩子交上朋友啦!看看你这模样——恨不得去舔女孩子的脚丫子。你以后不会和女孩子混在一起玩洋娃娃吧,佩里小姐?”
佩里恼羞成怒:“你再说一句!”
“就说!就说!和女孩子一起玩洋娃娃的佩里小姐!”
面对罗德的嘲讽,佩里反而起了逆反心理,“随便你怎么说——我就要和女孩子一起玩,我就要和莫莉·威尔逊一起玩!”
罗德一时语塞,很快又重振旗鼓:“那你就跟她一起玩呗,谁也没拦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我?我有什么小心思?我自个儿都不知道,想必你罗德·法莫尔有读心术,可以听得见人家自个儿都不知道的心里话。”
“不需要读心术我也明白。”罗德露出看穿一切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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