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闻洲低笑,不疾不徐道:“嗯,现在害怕了,要为太太守好财和色。”
直至挂断电话,宋知窈才回过神来,心脏在胸腔内砰砰乱跳,迟迟不曾平息。
他这算是在吃醋吗
应该算吧……
眼见画展在即,秋鸿画廊的墙上几乎挂满了画作。
但还有一幅油画未被挂在墙上――宋知窈的压轴作品《禁果》。
埃文急得焦头烂额,忍不住去画室催宋知窈。
他在画室找到宋知窈时,宋知窈正坐在工作台前,用研磨机调制颜料。
而她的身后,则是竖着一幅一人高的画作。
宋知窈今天穿了身高领妃色毛衣,扎着丸子头。
工作时,有几缕碎发垂下,衬得小脸清新娇嫩,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埃文看着面前这幅有着相当冲击力的画作,惊喜道:“窈窈,你画完了!”
宋知窈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向经纪人:“你别动它,我还没画完呢。”
埃文走到画作面前,仔细打量着面前这幅画。
相当完美、震撼人心,他完全找不到有一点瑕疵的地方。
“哪里没有画完”埃文不解:“我觉得画成这样已经相当优秀了,完全可以送去展出了。”
宋知窈摇头:“不行,没画完的画就是缺少灵魂的画,我不能让这幅画展出。”
说着,她叹了口气:“现在主要是画面上少了种颜色,只要有了那种颜色,一切都好说了。”
埃文急得满头大汗:“到底差的是什么颜色啊”
宋知窈抿唇:“是血玉红。”
埃文不明所以:“血玉红你调不出来吗颜料厂生产的颜料里没有这号颜色吗”
宋知窈摇了摇头。
那是一种绝迹的红色。
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颜色究竟有多美,也无法使用普通色粉和亚麻籽油调配出这种颜色。
她曾在幼时看到过母亲将一整个纯粹的血玉镯子砸碎,研磨成粉末,加入亚麻籽油,调制出一种明净通透的血红色。
那种颜色,她只看过一次,便毕生难忘。
“那时我妈妈砸了一枚纯种血玉镯调制出的颜色。”宋知窈说。
“血玉!你们油画家的颜料来源都这么奢侈的吗!”埃文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失控:“我的祖宗,你居然想要用血玉提取颜料!祖宗,你怎么不上天!”
那可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玉石,一枚普通血玉按品质定价算,少则几百万,多则达到几千万。
宋知窈语气沮丧:“不仅仅是血玉,还是要纯种的血玉,不然调不出我想要的那种颜色。”
埃文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小祖宗的性子。
她对她自己的画作吹毛求疵,哪怕只有0.001的色彩偏差,都无法容忍。
“可照这个样子,你何年何月会画出这幅画我们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埃文语重心长地劝道:“祖宗,我们现在急着交画,你这次可不能这么较真了。距离画展开幕也只剩下三天时间了。”
宋知窈咬唇。
道理她都懂,只是因为这幅画作的主体是季闻洲,她才不想敷衍了事,想要将这幅画完成得尽善尽美,所以才一直拖延到现在。
第一百零一次调制颜料失败,宋知窈放下手中工具,抹了把额上薄汗。
看了眼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多,但她现在还未曾吃过晚饭。
今日她太累了,回到家后,宋知窈随意吃了两口姜姨准备的夜宵,便回楼上洗漱睡觉去了。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到了很久之前。
当时为了感激Ethan先生对她的资助,她送给Ethan先生一幅自画像。
与颜料厂中千篇一律的颜色不同,那幅自画像上的每种颜色都是她亲手调制出来的。
只是有一种紫色她始终不调配不出。
她曾在哈佛艺术博物馆看到过这种紫色。
那是骨螺紫,却又一般的紫色还要明净温柔的稀有紫色颜料。
如梦似幻、唯美浪漫,是罗马帝国皇室的御用色,比黄金还要珍贵。
为了寻求这种紫色,她去了地中海,从一万只维纳斯骨螺中提取出这一克紫色的颜料。
她将这抹紫色用在画中少女手中的鸢尾花上。
事后,她得意地对Ethan先生炫耀,她是如何调制出这样好看的紫色。
这是独属于她的颜色。
而她将这抹独一无二的紫色,送给他。
此时,季闻洲正身处在觥筹交错、纸醉金迷的宴会会场中。
空气中弥漫着鲜花与奢侈香水的香气。
季闻洲坐在最中间一桌,姿态随性慵懒,与外国富佬们谈笑风生。
他头发后梳,露出光洁额头,带着金边眼镜,周身带着独属于东方绅士的温雅斯文,令无数女人脸红心动。
宴会上不少金发碧眼的女士将倾慕的视线投向季闻洲所在的方向。
在拒绝了第五个女士的盛情邀约后,季闻洲身旁的那位德国富佬忍不住揶揄他。
“Ethan,你可真是不解风情,刚才那位可是今晚宴会上最美的女人。”
季闻洲微微一笑,用低沉磁性的德语交谈:“家有娇妻,别的女人便入不了季某的眼。”
富佬晃了晃酒杯,“我很好奇,究竟是何等貌美女人才会让你这般着迷。”
话音刚落,季闻洲身旁的手机响起。
季闻洲对富商说了声抱歉,而后接起电话。
季老爷子扯着大嗓门在电话里喊道:“闻洲,你要那血玉原石做什么”
季家的收藏室中收藏着一块纯种血玉原石。
块头大、色泽鲜艳、纯度极高、种头极好。
这种血玉,无市也无价,是从清代便传承下来的老古董,象征着百年世家的底蕴。
当属于季家的传家宝。
曾有无数知名收藏家们与名流们想要一睹这块血玉的“芳容”,但季家愣是没答应。
就在今晚,季闻洲差人去老宅的金库,把那血玉给取了出来。
季闻洲优雅地晃动着手中酒杯,声音温凉:“给老婆做颜料。”
老爷子手一抖,一时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用、用血玉做啥
颜料!
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混账玩意!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传家血玉,你取来给你老婆做颜料!”
不止是季老爷子,一旁试图与季闻洲搭话的华国老总也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到不行。
季老爷子嗓门大,说的话自然落入他人耳中。
一旁随行的华国老总瞳孔地震。
他今天早晨出行时,还听到一个言论,说是季氏夫妻关系不和,这么久了,也不见季三爷和太太在同一场合公开露面。
当时这位老总还跟身边人调侃,说不定上次拍卖会只是季先生做戏给旁人看的。
估计季先生和季太太也只是表面和谐的塑料夫妻罢了。
没想到今晚,就被打了脸。
用传家血玉给太太做颜料,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一直到宴会结束,老总还魂不守舍。
一旁随行的人跟他开玩笑:“今晚是看到哪位美女了魂都快飞了。”
老总这才回过神,将今晚无意间听到的爆炸消息说出。
“季三爷把季家那块传家血玉送给太太制作油画颜料。”
众人:“……”
众人:“!!!”
当晚,这个爆炸消息迅速传开,整个上流圈子和收藏圈都轰动了。
那可是世间少有的顶级血玉原石啊!
没想到季三爷为了宠家中娇妻,竟将它送与妻子制作油画颜料。
这一夜,无数古董收藏家哭红了眼,心都要碎了。
“真的亲耳所闻,季三爷要把那块血玉给太太制作成油画颜料。”
“令无数收藏家趋之若鹜,恨不得掏尽家产拍下的纯种血玉,竟然被用来做季太太的颜料这也太离谱了吧!”
“真是暴殄天物啊!”
“用血玉研制颜料绘制的画,想来一定是世界上最昂贵的画了。”
“真好奇啊,季太太究竟是何等妖精,竟然把季三爷迷得这般神魂颠倒。”
“不过话说回来,究竟是谁在传谣季先生与季太太感情不和的”
次日宋知窈照例去画室工作,却在画室待客厅看到周特助以及一个身穿防弹衣,手捧木盒的安保人员。
周特助将盒子双手捧到宋知窈面前,恭恭敬敬道:“这是先生送与您的礼物。”
宋知窈抬手,打开木盒锁扣。
沉香气息自盒内飘出。
一块色泽极艳极纯的血玉原石静静地躺在古朴的檀木盒中,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身边传来经纪人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埃文瞪直了眼,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
乖乖嘞,还真让他家小祖宗给搞到纯种血玉了。
埃文看向宋知窈,小心翼翼地询问:“小祖宗,我们真要用这块血玉作画”
这可是血玉啊,血玉!
而且看血玉的块头和颜色,这得估计市值几个亿吧
不不不,这很有可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稀世珍品。
同时埃文一时间有些好奇,给宋知窈送血玉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啊这么大手笔。
自家小祖宗虽富,但似乎也没有富到这种程度吧
宋知窈抿了下唇,盖上木盒。
回到画室,宋知窈坐在画作前发愣,久久未曾回神。
一通视频邀请发来,头像是黑夜下的静海。
宋知窈接通视频。
手机屏幕上出现季闻洲的面容。
他声线温醇,带着笑意:“季太太,礼物讨得你的芳心了么”
宋知窈面颊微红,点了点头,细声回应他:“讨得了。”
季闻洲唇角掠起好看的弧度:“那就好。”
“只是……这块血玉实在是太贵重了,”宋知窈瓷白小脸皱起:“用来给我做颜料会不会有些不值。”
“当然值得季闻洲低笑了声,眉眼温柔。
太太值得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颜色。”
第39章 第39章
这话说得像是情话般动听。
宋知窈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心底像是沾了蜜般甜津津的。
“画展那天……”
宋知窈的话戛然而止。
她咬了下唇,犹豫了半晌,满怀期待地问了一句:“你大概还有多久会回来呀”
季闻洲嗓音温润:“快得话要八九天。”
宋知窈鼓了鼓腮,低下小脑袋。
画展后天就要开展了,估计开展那天,季闻洲还在国外出差。
他还要在国外呆十五天,才会回来,自然是无法来看画展的。
意识到这点,她的表情黯淡了下,心底突生出一抹怪异的情绪。
像是吃了十多颗柠檬那样酸涩、难受……
但下一秒,她重新扬起自然笑容:“我知道了。”
季闻洲凝着她恬美娇俏的小脸,没有错过她脸上那一抹低落的情绪。
“还想对我说什么。”
其实……她很想开口问他――
能不能提前回来,看她的画展呢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在国内的首展。
而且她的压轴作品的主人公还是他呀……
可她是他的妻子,应当为他着想,不能这样不懂事。
像他这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几秒钟的时间便可赚得上亿。
对他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寸秒寸金,不应浪费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地方。
他已经为了她彻夜赶回来一次了,这样已经足够了。
她不能再要求太多了。
宋知窈白皙的指尖紧紧攥入掌心中,强行抑制住心底那难耐的情绪,开口:“没什么,就是……老公你早日回家。”
末了,她红着脸,小声补充了一句:“我想你了。”
挂断电话后,宋知窈重重地叹了口气,打开木盒,将那血玉原石取出。
血玉鲜红,玉质纯粹,恍若一颗蓬勃的心脏。
一想到季闻洲方才所说的那句情话,她胸腔内的心脏便遏制不住地疯狂跳动,心跳声一下快过一下。
莫名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令她惶恐不安。
晚上蒋芙来找她的时候,宋知窈正在画室,端着调色盘,站在一人高的油画前作画。
“困扰你多日的颜料问题解决了”蒋芙站在她身旁,看着面前的油画。
宋知窈点点头。
她放下画笔和调色盘,将季闻洲送她血玉的事说与蒋芙听。
蒋芙听后笑得前仰后合:“哎呦喂窈窈,我最近可是单身狗,闻不得恋爱的酸臭味。”
宋知窈眨眨眼,有些茫然:“我们就是夫妻关系,没在谈恋爱啊。”
蒋芙冲她挤眉弄眼:“你现在和季闻洲的相处模式,不正和谈恋爱一样么。婚后恋爱也算是恋爱了。”
宋知窈懵了:“啊”
她没有谈过恋爱,自然不懂得谈恋爱的感受究竟是什么样的。
但蒋芙对于恋爱之事有着经验之谈,自然分得清热恋中的小情侣是什么样子的。
原来在旁人看来,她和季闻洲这样的相处,算是进入了恋爱模式么。
可明明,他们是彼此间没有感情的协议夫妻啊……
宋知窈这般想着,忍不住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蒋芙见宋知窈一副呆愣愣的傻样,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把她白嫩嫩的小脸。
“笨丫头,我问你,你是不是忍不住想要冲他撒娇”
“是。”
“是不是看不见他会想他”
“……嗯。”
“是不是想到有别的女人会取代你的季太太之位你会觉得委屈极了,是不是一想到他不会来参观你的画展,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
蒋芙看着脸上布满迷茫的宋知窈,叹了口气,一锤定音:“宝,你完了。你喜欢上他了。”
宋知窈张了张唇:“我……”
她喜欢上季闻洲了么
她从小到大,从未有喜欢过的异性,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想要张口否定蒋芙,想要告诉蒋芙,她对季闻洲只是单纯将他当做协议丈夫而已。
但话到嘴边,她脑海中却浮现出季闻洲那句情话。
他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她无法冷血地说出口――她对季闻洲根本没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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