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恶人还需恶人磨,克鲁擅蛊,但三鼎天不怕地不怕,那是舍得一身剐的顽主,追杀克鲁的过程中,把克鲁折磨个半死,男人的根都被砍了,克鲁对他是又惧又恨,脸露惊慌之色。看都未看,找了个墙壁处作掩护,他无意识的动作,是人在晕头转向时的恐惧表现,他已然乱了阵脚。可心中又有了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想法,他从衣兜里抓出什么一口吞了。
季景澜飞快看去,眸光一闪,立时大喊:“江晏州,亥时三刻!”
随着这一声,只见一支箭在那高大身影疾奔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稳稳发出,箭头嗖嗖嗡鸣,眨眼间转瞬即逝,快到巅峰......
噗!从克鲁的太阳穴笔直穿过!他双眼大睁,像是完全惊呆的人,瞬间失音了一样,当然他再没能有力说话,也没有了力量,不可置信般轰然倒地。
张智反应神速,几乎在第一时间飞身跃起,稳稳接住了半空中的郑玄闵。经历过鹿野之战的他们,都十分明白刚刚一瞬间,季景澜出其不备地喊出的那是什么指令。
青竹跑上前用力抱住儿子,泪流满面地退到安全地点小声安慰着。
江晏州绷紧的神经微微放松,才发现浑身颤抖,他稍微立住,嗓子发干一样沉沉吐息,抬起头凝望着季景澜。他眼神后怕中竟透着一丝胆怯,像个理亏之人痉挛了一下。
季景澜淡淡地回视他,她的情绪隐藏的太深,让人不可捉摸。
江晏州只听她一字一顿的与他说:“把地上的蛊物都毁了,你招来的你处理。”她指着地上几个正在被施救的百姓,问他:“看到他们了吗?如果在这里治不好,抬到南疆能不能治好?”
江晏州双拳紧攥,僵着声音,低沉地回:“能!”
张智冷冷地注视江晏州,紧攥了手中的刀,盯着他一步步往前走,经过瑟瑟发抖的郑彪。他微微侧头。
郑彪脸色惨白,面临末日一样,吓得脑门上冷汗如浆,想逃,双脚像被钉住了:“我......我是......被克鲁威胁的!我.......中了蛊.......”
“那你就去地下威胁他吧。”随着张智一个手起刀落,郑彪眼中的天空裂开了,再也摸索不回来,倒在了满身都是燎泡,流着黄液的克鲁旁边,他们的手碰在了一起,很快,像是被传染一样,两人的尸体立刻都像癞蛤蟆,密密麻麻的都是脓包。
“真他娘的丑!我呸,这老东西,死了还敢恶心人。”
三鼎生气,弯腰搬起石头就要把人给砸烂了,省的碍眼。
“不能砸!”季景澜厉声大喝:“不许砸!”接连两声,她看的也恶心,浑身汗毛倒竖,胸口闷的难受,头一歪哇的一声吐了。嘴里酸的她直哆嗦,顾不得别的,脸色苍白地狠狠瞪向三鼎:“不许砸!”
三鼎哪会听她的,咬牙切齿地高举着手臂,还未等使力,就被江晏州上前一脚给踹倒在地。他噗通一下趴在那,愣愣的回头。
肯定很重要,不然季景澜不会那般着急,江晏州冷着脸瞥了三鼎一眼。
三鼎惊奇的脸色变了几变,倒吸了口气,不敢吭声的被阿豹给拽了起来。
阿豹咬磨牙般低声警告:“老实点。”说话间,他就看见国主已经趟过蛊物奔向了他的情妹妹。
“......”三鼎眼睛忽闪了几下。
季景澜飞快道:“张将军,烧了,赶紧烧了!他们身上的蛊气能传播,我搞不懂传播途径,谁挨着谁死。”
张智一愣,暂时放下对抗江晏州,赶紧掏出军用火折子燃起后甩手扔去。轰然大火中,像是有无数个生命体在嘶鸣,惨烈而阴森。
季景澜没理跑到近前的江晏州,她用手指擦拭了下唇角,嘴里酸苦不已。缓缓后退,突然想起什么,一扭头看着皇家暗卫:“咱们今天算是第一次见面,如果没遇到这事,你们也不会出来,除了恶心的吐了一次,我也算是安然无恙,所以,我不希望你们把这事传回到大平。可以吗?”
金卫首领沉默不语。目光虎视眈眈地盯着昭景皇后身边的江晏州。暗里准备一场大战,杀无赦!
季景澜又问:“可以吗?”
暗卫仍是不为所动,季景澜对暗卫低声说了一句话。暗卫脸色一变,终于迟疑地点了点头。
江晏州听的也是面色一变,痛恨交迸的看着季景澜。
季景澜扫了眼即将化为灰烬的南疆族长,还有那与他烧在一起的郑彪。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生母的仇敌,追杀了古月小半生,一个是她命运转折的始作俑者,如今结束了,都结束了。
以后,她只要简单的生活,心静静,眼清清,梦潺潺。谁也别再打扰她了......
季景澜转身离去的时候,江晏州手疾眼快地抓住她的手腕,把那些暗卫和护卫们视作无物。眼睛紧紧盯着她。
季景澜微微侧头,这里有二十名暗卫,周围几百名护卫,江晏州身后也有不少人,只要双方一开战,定是死伤无数。
她的手抚了下小腹。突然对暗卫道:“你们退后一些,我与他谈几句。”
张智握着刀走近几步。
所有人都不为所动。
季景澜扫了一圈:“怎么?我说话不好使是不是?”
张智呼吸一窒,季景澜是个美丽而又极其厉害的女人。论身份,她是大宇皇后,论头脑手段,也是数一数二,所做之事,件件匪夷所思,出人意料,令人又敬又怕啊。最重要的是,连昭元帝都放纵着她。这样的人物,自然有骄傲任性的资本,他们这些人又算的什么,根本入不得她的眼吧。沉默了一会儿后,他郑重开口道:“皇后娘娘,微臣打扫战场,百米外等你。为时已晚,尽快赶路为好。”
季景澜点头:“张将军所言甚是。”
张智转身离开。暗卫一看,也后退一些,不过他们不是百米,而是五十米不到,防止江晏州把人给掠走。
眼前清净了,江晏州不自觉的放缓了呼吸,见季景澜不说话,他嗓子有点痒,轻咳一声开口道:“我管理南疆的同时,又治理了西戎,我在沙漠深处建立了军队,更练精兵,猛将如云,人数越来越多,我按你说的以制度树人,律例严谨,奖罚分明,将智而严,士尽而忠,我没有伤害一名老幼病残,我让他们吃饱穿暖,有家可归,有人可依,我教青壮年们自力更生,顶天立地,。阿鱼,我在听你的,一直克己而行,我或许做不到仁德,我就先往仁义上走,终有一天,我会做到你说的那样,当一名合格的领袖。”
季景澜聆听完,缓缓问道:“你领导他们干什么?发动战争吗?”
江晏州站直了身体,依旧没有松开季景澜的手腕,凝重道:“你该清楚,我和秦胤之间,早晚有一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季景澜挺直了脊背,语气冷淡而平静:“我不清楚,江晏州,我教你做的,并不是让你血流成河,杀业无数,我教你的是这里.......-”季景澜拿食指扣了扣自己的心口处:“人心。”她认真道:“人活着,有欲望、有野心无可厚非,有悲欢离合、恩怨情仇都是正常的,但是要对得起一个人字,要站在人道上,而非为了一己之私而罔顾百姓苍生。”
江晏州肩膀僵硬起来,五官分明的脸变得有些冷凝:“他举兵杀我,我就要白白受着吗?”
季景澜慢慢地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江晏州:“这个道理同样适合秦胤,我想他应该很明白,心里定是有着一杆秤的,一边挂着宏图伟业,一边挂着敬畏和顾忌。”
江晏州抓着季景澜的手一紧,心里有种强烈的嫉妒感,那就是她和秦胤似乎有很多共同话题。
季景澜的手腕被握的有些痛,她没有动一下,想了想,开口说:“江晏州,如果今天我到了克鲁手里会怎么样?”
一句话刺到了江晏州的七寸,他像是被扎的浑身一麻,指尖跟着抖了抖。眼神里闪现出瞬间的恐慌。
季景澜并没有等他的答案,而是话题一转,淡淡道:“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吗?不是逃,不是跑,不是偷偷摸摸,是秦胤亲自放手,是我光明正大地离开的,知道为什么吗?”
她思路清晰,口齿伶俐,用了一种平静而又残忍的方式将很多意思表达出来。柔韧与坚持......
为什么?要他怎么说?!说秦胤爱她!不,他永远不会说!
可即便他有些恨她,她犀利的依然让人着迷,江晏州一身力气在她三言两语之下卸了一大半,渐渐麻痹,他手掌里都是汗地握着她,冷冷问:
“你要去哪里?”
“乌拉山。”她诚实的回。
江晏州沉默了片刻,漆黑眼睛坚定的,几乎用尽了力气,恳切的看着她:“去南疆行不行?”
季景澜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我不去大平的皇宫,不去南疆,不去西戎,就去乌拉山。秦胤可以放开我,至于我要不要见他,他答应我会争取我的意见,江晏州,他现在已经把我当成了个人,你呢?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江晏州闭了闭眼,咬牙切齿的阴沉道:“别拿我和他比!”
“不得不比。”季景澜冷笑道:“一个当初把我赐婚给你,一个拒绝了我。牵扯太多,交错纵横,解不开就放在那,都不要来找我。”
季景澜下一句轻柔的话几乎给了江晏州一个致命性打击:“我怀孕了。”
江晏州漆黑眼睛里带着龙卷风的漩涡,一瞬间变的晦暗,有怒气升腾在眉间。脸上肌肉的紧绷,两颊咬紧,一张脸是难以形容的表情。
季景澜眉毛轻扬,平静地说:“谁也不能伤害这个孩子。”
江晏州喘着粗气,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声音几乎从齿缝里钻出:“季景澜,你一次次的骗我,你骗了我,你......你和秦胤!”他说不下去了,高高的扬起了头,紧闭着眼睛,满脸的痛苦,像是季景澜击碎了他。
“秦胤并不知道这件事,我没打算要孩子,也不知哪里出错了,但是,有了就有了。从现在开始我不想见你们任何人,我只想好好的养孩子,你们谁都别再打扰我了,我不见秦胤,我也害怕见你,没一件好事,见你一次怕一次,我怀孕的这段时间,禁止你去找我,你们那些人擅于打洞,一个个跟老鼠一样,别怪我没警告你,若是你们敢打到我住的地方,我就敢拿火烧你们。”
“你现在这情况怎么能要孩子?打了。”江晏州说话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震颤的杂音,完全没有命令气势。
季景澜淡淡一笑:“怎么不能?我的母亲们,我所有的母亲们,无论自身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境况,没有一个抛弃过我,我又怎可能抛弃我的孩子,竟然有了,我就要,无论他是痴傻还是聪明,我都要。谁胆敢伤害他,我定会以命相搏。”
江晏州下巴高抬,眼睛里是一种冻结又风化了的冷冽,干巴巴的,一碰就碎,他松开了她,猛地转过了身:“滚,滚吧!季景澜,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滚的远远的!”他说话的速度很慢,一字一字咬出来,像是一种放手,亦像是在强调他的自尊。
第107章 生活
季景澜遇到克鲁和郑彪,江晏州出现后又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出一段距离后,他下了一道命令,有部下立刻骑马返回,抬走了那几个中蛊百姓。
跟在后面的三鼎突然侧过身子紧盯着季景澜,他眼神狠辣,高举起弯刀,远远的,迅猛的,作势冲着她的头狠狠斩下。
皇家暗卫们立刻拔剑而立。
阿豹一吓,飞快瞧向大步向前的江晏州,发现对方并未发现,心里松了口气,他瞪着三鼎,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两字:蠢货!视线一转又去看季景澜,她一身深色红衣,身材修长苗条,做男子打扮,却掩不了姿形绝俗,容光照人,笑吟吟的立在那,肤色雪白,双目漆黑、郎若闪星,在他和三鼎脸上转了两转,眉目间隐然有一股窥透一切的清明。
季景澜微笑地看着面相特殊的三鼎,还有眯着眼的阿豹,她抬起胳膊挥了挥手,双唇轻启,无声吐出两字,再见。
三鼎一愣。
阿豹被那灵气逼人的大眼看的心神一晃,暗地里骂娘。我操,妖女啊。他赶紧拉着三鼎跑了......
江晏州是大宇头号通缉犯,杀他者功勋无量,可得悬赏万金,然而季景澜身边的护卫军和暗卫们谁也没有追过去绞杀叛贼。因为他们十分清楚这次出来的职责是什么,无论遇到何人何事都不能擅离昭景皇后身畔,这是皇命。
张智在能力范围内,派出二十名护卫跟踪江晏州的同时,又通知附近官府增兵去围剿,至于能不能抓住江晏州,他没抱多大希望。
季景澜与张智商议一番后,张智接连发两道命令:一,封锁消息,给与补偿,稳定民心。二,全城排查,确保没有南疆同伙。
差不多历时两个多月,季景澜的马车终于慢慢悠悠地走到了乌拉族,一路坦途,再没有风波,她每到一处都会吃好,休息好,不让自己累一点,制定了时间表,生活的极其精致,也把自己养的矜贵。除了晨起时分,她恶心呕吐的次数并不多。无聊时,她会找青竹和东秀摸几把牌,愉悦一下心情。兴致来了,便会弹上一曲,舒缓的,柔和的,视作安胎之用,当看到大气磅礴,横无际涯的山水风光时,也会来一些激昂澎湃的,大有海到尽头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之感,曲风中发出一种天下间舍我其谁的豪迈。
听的张智血气沸腾,在他心里,季景澜已经不单单只是个女人,她身上有着男人才有的强势,鲜明的可以称之为霸气,有一次他问她。
“皇后娘娘,你可还怪臣?”他在她面前恪守礼规。
季景澜如实道:“正如这路途,前半程熟视无睹,只当做眼不见为净,后半程深觉天意如此,不止是你,很多人于我来说,都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存在,就像因和果。”
张智无声地笑起来,一双狐狸眼弯翘的迷人,脸上带着如释重负之感,感慨道:“谢娘娘坦诚相告,臣算是了却一桩心事。”紧接着,他容色一整,无比正式地开口:“自打认识季景昀,臣与他亦敌亦友,心里其实早视作了知己。他身上有臣敬佩的闪亮之处,无意中点播过臣。如果人生再来一次,臣定还是年少轻狂,不经历过看不透。”
季景澜点点头,缓缓说:“生命不息,轻狂难免,希望常在。”
张智又笑了::“娘娘说的不错,走着瞧,臣定是大宇的一员猛将,载入史册,万古流芳。”
季景澜看着他,指尖流淌一串欢快音符:“敬将军!”
张智双手抱拳,权当谢过。
进山之前,季景澜做出两项决策,一是她将所有暗卫叫到近前,亲自给秦胤写了一封信,将一路简要描述,包括遇到了江晏州,然后用飞鸽传书送回大平。二是拒绝暗卫和张智进乌拉族。
他们当然不同意,立时有一千名黑衣人出现,将她护起来。
季景澜转身上了软轿进了山。
......
乌拉族处在三不管地带,以狩猎为生,日子常年一成不变,生活水平落后,然而一年时间,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拉法图在各方人士的推动下,不费吹灰之力的当上了乌拉族新族长,吴敏浩派出了两名得力干将手把手教他如何建立领导班子,如何制定战略方针,如何排除异己,如何将一切反对势力彻底边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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