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成了她心头的朱砂。他的话就像甘泉滋润着她的心,立于万丈红尘,倚风,听雨,在迷离烟火的世间,只要有他相陪就好!玉贵妃笑的温柔而美好,可当皇帝的手放于她腹部时,她又不能自抑的僵硬.......
不远处的福安听到皇上命令,赶紧的招呼人进去侍奉。
只是没一会儿他又进来了。弯腰打了个欠儿后飞快的瞧了眼玉贵人,一时间他面上有些犹豫。
昭元帝看了他一眼,问:“什么事,说吧。”
福安身子一紧,赶紧禀报:“启禀皇上,刚刚皇后派人来说,晨星阁兰嫔贴身大宫女给太后吃食里下毒,被杖毙,兰嫔不辨是非,任用歹人,宠奴灭主,皇后将其押去宗祠。”
听的昭元帝一挑眉,他缓慢说声:“到底怎么回事?让知情人进来。”
“是!”福安出去很快又回来,身后领着的是皇后身边大宫女丁香以及太后身边的彩云。
两人先行请安,然后跪在那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番。不知丁香有意还是无意,把柳画下毒的过程,以及兰嫔又如何维护柳画的,言语间描述的详之又详。
昭元帝听完半晌没说话,而坐他身边的玉贵妃淡淡开口:“没想到那个青竹倒是忠心耿耿,刚正不阿。”她笑着转头对昭元帝又道:“有这样的婢女也是季采女的福气。”
昭元帝顺着点头赞同,就听玉贵妃又笑着接道:“忠奴最可贵,皇上,臣妾都有些好奇那婢女是个什么模样的。”
这话一落,彩云心中咯噔一声。青竹被盯上了......
坐在那的昭元帝嘴角勾起:“怎么?朕给你的奴才都不合你心意?”
玉贵妃调转话锋,一脸的坦荡,明明白白的说道:“有皇上在一旁看护着,那些奴才们怎会不尽心?只是臣妾与季采女位分不同,被分去的婢女太监自也不一样,心里生了几分好奇。”她视线调转到下面两个宫女身上,秀眉微蹙,脸现疑惑:“臣妾有点不明白,怎么柳画就陷害季采女呢?这事牵扯到季采女,个中缘由,若经她讲来可能会更清楚一些。”
丁香小心的瞄了玉贵妃一眼,低声说道:“季采女吓的生了病,酉时初,皇后娘娘让太医看过,说是思虑慎重,急火攻心所致。”
“是吗?”玉贵妃不置可否的淡淡说:“那还真怪可怜的。”她看向昭元帝:“兰嫔出自礼仪世家,平日虽有些严肃,却极知廉耻道德,臣妾很难想象她会纵奴行凶。”
一瞬间,厅内陷入安静。丁香抿唇不语,彩云蹙眉凝思。
昭元帝沉吟片刻:“祖训有令后院一切事物经由皇后掌管,严禁各种营私舞弊,欺下瞒上,必以和为贵。这事既然让爱妃困惑,朕便亲自问问.......-”他冲前方吩咐道:“福安,让两个稳当细心的奴才去晨星阁一趟,如果季采女卧床不起,就用软轿把人抬过来,顺便带上她那个婢女。”
“是,奴才这就去。”福安知道这事看着不算大,但背后牵扯到了玉贵妃这一方,就复杂了。更何况玉贵妃现如今身怀有孕.......
那个季采女身边的婢女倒是好大的胆子啊。皇后今日明显的站在了玉贵妃的对立面,竟把兰嫔送去宗祠?宗祠是什么地方?比冷宫还不如,后宫女人一旦进了哪有能出来的?不问宫事的太后这次也举现异常。竟放身边宫女彩云来见皇上?!
这事怪哉!
福安神色严肃的分派两个寡言少语,又机灵能干的太监,认真交代完,就用手背一挥,让他们速去速回。
......................
夜色浓郁,寒气逼人,季景澜因病卧床,她连脸都没没洗早早躺进被窝,床帐内,她睁着眼睛望着最上面的悬梁,眼珠漆黑灵动,嘴角微抿,她在等,等皇上对兰嫔最后的判决。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关卡。
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让人忽视她,为除掉兰嫔这个威胁同时加大力度扯近与太后的关系,让整个后宫乃至皇帝皆知太后对她有些另眼相看,她今日算是惹出了风头。若这次能侥幸避过,她今后的计划才会水到渠成.......
她修过心理学,也曾用心体会过.......人的大脑有些奇怪,记录深刻的大多是最极端画面,从此便会先入为主,再提起相关的人和事时,眼前浮现的大多是这一幕。
季景澜在反复琢磨应对之策。柳画已死,局面已出,无论皇后还是皇上,都是城府极深之人,王意潇在试探秦胤,兰嫔此人是在劫难逃还是被既往不咎?
就算玉贵妃迁怒于她,季景澜实力不足,当然不会以卵击石,但皇后能啊,如今最上策就是游走于空隙间坐看龙虎斗。
院子里传来了护院奴才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秋月的问话声:“怎么回事?安喜,什么人?”
还没等安喜说话,就听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皇上宣季采女前去玉香园。”
等秋月进来通传时,季采女衣衫不整的下了床,面现惊惶:“臣妾遵旨。”
屋外人们各个屏息低头,屋内的季景澜晃悠悠的站起身,神色紧张。整理好衣服,青竹赶来时也是满眼的不安,她手忙脚乱的帮着季景澜绾了个发髻。
秋月端水来要给季景澜稍作打扮。
“就这样吧,皇上等着呢。”季景澜微微垂首,紧了紧身上的厚披风。她近半年来吃不好喝不好的,明显瘦了不少。衣服在她身上尤其腰际处显得空荡。再加上面色发暗,精神紧张,让人看着着实有种憔悴的病态感。
青竹上前搀扶着季采女。
季景澜在衣袖的掩盖下握住了青竹那只明显在发抖的手。冰冷汗湿的触觉让季景澜有些感慨,难为这孩子了......她小指微勾,刮了刮对方手心。
在青竹诧异地看过来时,她又刮了刮,眼角微不可见的一眨.......换来的是手被紧握两下。
生病中的季景澜几乎被秋月和青竹共同搀扶下上了一台软轿。
太监们的脚程很快,甚至感觉不到颠簸,坐在轿中的季景澜微微侧首,晨星阁渐渐远去,四周也只有虫鸟鸣叫。漆黑苍穹笼罩着世间万物,经过沁园湖的假山处,风越来越大,整个轿帘子被吹的呼呼作响,透过缝隙,老远的就能窥见玉香园外火把长蛇一般的闪耀,照亮了半边天,玉贵妃好排场啊。
有人写过,人生如戏,每一个人都是主宰自己生命的唯一导演。播下一种境界,收获一种心态,播下一种心态,收获一种性格,播下一种性格,收获一种行为,播下一种行为,收获一种结果。人活着没谁会太圆满,想要得到好果,只有将贪、嗔、念、欲真正的放下,才会少些病痛苦难。
俗语说的好,月满则缺,杯满则溢。玉贵妃手里虽然握着一把好牌,但只要出错一张,便会被群起攻之,腹背受敌,防不胜防。
季景澜眼神坚毅,认真看着眼前的气派繁荣......当真有种世外清幽之感。曲折的小径,隐没在一个个楼台雨榭的的深处。高耸挺拔的翠柏,顶天立地,郁郁苍苍,重重叠叠,望不到头,冬雪后的红梅疏影横斜,在一片片常青灌木中,风采淡雅独特。
室内,皇上正与玉贵妃坐在那吃甜点,木瓜燕窝炖雪蛤被盛在白玉盏内,散发出淡淡的奶香味,无形中给室内增添出几分温馨.......他们边吃边轻声交谈,昭元帝讲他从她琴声中看到的手法、心境,他对音律见解独到,让玉贵妃看他的眼神炽热如火,听到情动处,她抛下几分羞涩,用手指翩然起舞。他们讨论各自的感想以便于更精进完善,下面的奴才们各个安静垂首,卑恭有加,只觉那轻言笑语听在耳中是一种极大的享受。彩云和丁香也不敢抬头,站在角落里屏息而立。
而被带进来的季采女跪在那半晌也没被叫起。
昭元帝仍然微笑的与玉贵妃继续那未完的话题,直到说清楚了,他才看向殿上跪着的人。
季采女乖乖地跪在那,一身白色厚绵裙袍,遮不住她的瘦削虚弱,衣袖颤巍巍的,显示她内心的惶恐不安。
昭元帝瞥了她一眼后,几分随意的开口:“今日晨星阁发生之事,朕已听说,只是还不是太清楚。季采女你来叙述一番。”
季景澜又是一个磕头,勾着背,声音不稳的回:“皇上,臣妾.......臣妾有罪。”
玉贵妃一听就笑了,这女人刚上来就认罪,倒是有自知之明,如果皇上顺势一句以下犯上,不知礼数,这事也就有了转机.......刚刚让她跪了一炷香时间不也说明了皇上有惩戒之心吗?想到这玉贵妃烟波微转,看向皇上。
谁知皇上竟然淡淡的提醒:“朕让你说事情经过。”
见皇上如此,季景澜心中大定。
昭元帝在玉香园召见她,想必是玉贵妃想发难,意在挑起皇上的恼意,惩罚了她,也就间接地扫了皇后颜面,以此来扳回一局,为解救出兰嫔做铺垫。
玉贵妃在一旁虎视眈眈,季景澜并不担心,她在意的是一定要消除昭元帝的疑心。就在她组织语言和表情想继续表演时,坐在那的玉贵妃心里却摸不准皇上的用意了,沈玉香双唇微抿,听着季采女战战兢兢回着:
“臣妾.......惶恐,脑子现在还一片混沌,表述不当之处,望皇上恕罪.......”
皇恩浩荡,皇恩也慑人,众人看季采女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一时间,安静的殿内只有她语不连贯的叙述。
这让与她走的颇近的彩云暗暗捏了把汗,丁香皱眉,心道:这季采女也真是上不了台面,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等她终于磕磕绊绊讲完,自己也好像跟着长出了一口气。
帝王垂着的眼睛一掀,上下打量了季景澜一番。衣饰简朴,露出的那双眉稍显粗黑,可能被传唤的突然,也没多做打扮,发髻上仅佩戴一根碧色珠簪,额际发丝被风吹的有些许乱,给人感觉六神无主。与中了榜眼,性情沉稳的季景江没有一点相像之处。而她二哥季景昀这次在鹿野之战中表现的有勇有谋,据探子回报,是不可多得之才,长的也是相貌堂堂。有这么两位兄长在前,怎么就有这样胆小孱弱的妹妹?
这样的季景澜会策划一连串的阴谋吗?她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说不是,细细想来,倒有些许巧合,如果说是,又讲不通。
每次碰着,她总是一副胆怯惶恐,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以至于他都没看清过她的脸,只觉身材算得上高挑,古往今来,后宫女人的心因受着局限,大多表现在通过算计帝王的宠爱来让自己获得更高的身份地位,以便取得更多的尊荣。
昭元帝心中若有所思,在这里,如果一个女人连自己颜面和言行都做不好,又哪来资本去谋划前程?!
民间都有穷养儿富养女之说。难道是季博彦平日对两个儿子要求严格,却格外宠溺这个女儿,以至于让她经不得一丝“风浪”?
帝王沉默起来。
就那么让季景澜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昭元帝手指向冲着福安一点:“传季采女身边的宫女。”
第28章 惩戒
面见圣上,青竹忐忑不安,她拘谨着一颗心,将下午来龙去脉说了一番,当然掩去了昨天同季采女商议的过程。
在场之人细细听来,这婢女与彩云和季采女先前说的倒是没有出入。
“柳画仗着兰嫔平日里对她的善待算是奴大欺主,太不像话了.......”玉贵妃给昭元帝倒了一杯六安瓜片,顺便对他低声道:“这一个院子里住着本就事多,总有牙齿碰着舌头的时候。”
这样的话也只有玉贵妃在皇上跟前直言不讳,显示出她的特别来。但这家常一般的话其实是在变相的求情。
昭元帝接过茶杯,微微一笑,戏言道:“爱妃这是在提醒朕应该大方些,给她们一人分一处住所?”
“皇上可折煞臣妾了,臣妾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想那兰妹妹一直遵礼守法,没料到竟被一个婢女给拖进污水。”玉贵妃又靠近昭元帝细声细语的:“皇上忧国忧民,操心国家大事,后宫之事有皇后管理的井然有序,众姐妹们本也融洽,就今天下午的事,臣妾刚刚洗漱时也私下打问了一番,听嬷嬷说,兰嫔被抓的时候大声喊着,说是柳画陷害了她,她愧对皇上呢。”
这是要弃车保帅?
烛光儿闪闪,好一双迷人的眼,玉簪儿插在鬓边,翡翠链儿挂在胸前。一身光华,一身曲线,不知是否把那帝王魂儿牵?
昭元帝一张脸没太大情绪,眼神总给人一种微微含笑的温和,他好似很好说话的样子,因为玉贵妃的声音小了些,他也配合着向她倾了倾,以便能听的更清楚些。
玉贵妃见此,牵起嘴角轻笑了起来:“臣妾听说,那柳画更有意思,竟混说自己死不瞑目,都最后一口气了还在那喊着说她是季采女与那青竹设了圈套,合谋陷害兰嫔与她呢。她说她是被屈打成招,皇上,这柳画也真是到死也不安生啊。”
此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全都集中在季采女和青竹身上,季采女颤颤地抬了下头,也不说话,神色惨然,怔怔看着,眼神没有神采,紧接着,一双眼睛眨啊眨的,吸着鼻子就要落下泪来,她可怜巴巴的偷看了眼昭元帝,又害怕的低下头,焦急说道:“皇上明鉴,臣妾,臣妾没有,臣妾,臣妾真没有.......”季景澜一边带哭腔,一边磕头,身子抖如筛,咬着的下唇泛出重重齿痕来。
“皇上明察.......奴婢冤枉。”青竹也重重磕头,于季采女保持同步:“季采女一直与彩云姐姐在一处,彩云姐姐可以作证的。”青竹知道现在一定要死咬着不放,她已将先前的话背了又背,如果不小心说错落到玉贵妃手里,被反咬一口,只怕会死的很惨!凭着本能她扯上了太后身边的宫女。
这一主一仆,跟受伤无助的小兽一样,瑟缩可怜,让一旁看着的于心不忍。彩云上前跪下磕头说道:“奴婢可以作证,季采女确实与奴婢在一处。没人知道柳画会投毒,柳画是当场被抓,人证物证俱在,蔡太医及时做了验证,皇后娘娘明察秋毫才杖毙了柳画。”
玉贵妃双眼眯起,定定地瞧着她们,微微一转脸,便看见皇上半阖着眼,好像对那些人不甚在意。她刚要开口,就见皇上竖起手掌来。
即便不甘心她也知道现在不应再多说,毕竟柳画那蠢货被抓了个现行!只是,后宫大多知道兰嫔是她这一脉的人,如果她不为其出头,无疑寒了一些人的心,更何况,皇后的这一举,相当于打她的脸。王意潇倒是会借刀杀人啊!玉贵妃视线又瞥向季采女,眼中有寒光闪过。
昭元帝睁开眼看向那一直没有停止磕头的季采女和她的宫女,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此事皇后已做了调查,朕听了一切都按着规矩来的,无可厚非。”说到这,他坐直身体,面容一整,声音也跟着有些低沉:“丁香,传朕口谕给皇后,后宫之事本就她该多操心些,让她以此为戒,朕不想听到、看到类似之事再发生。兰嫔就暂且交给她全权处理。”
话音一落,玉贵妃的手指用力的扣紧了椅把。皇上拍了拍她的手,像是无声的安抚。沈玉香心中微松,神情也缓了下来。
“是,奴婢遵命。”丁香恭敬的磕头。
昭元帝淡淡的说:“下去吧。”
丁香后退几步,转身离去。皇上看向太后身边的宫女,关怀问道:“太后可否受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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