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庄严到稍显硬朗的室内布局,已不只局限于后宫女眷,接近了男人们的世界,就不知作为政治中心的太极殿是何模样?季景澜如是想着。
皇上落座后,下面的人才可以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就坐。
昭元帝并没有动茶盏,而是让左右之人先顾太后,他随意的侧坐在那与下面的家人话家常。
“前段时间,朕听闻安亲王在边塞与士兵同住同食,事必躬亲,让将士们看到了咱们皇家的风骨,朕甚欣慰,想着见到你时必有重赏,因着前段时间忙于祭祖,这事便搁在了朕心里,今日空闲,一时又不知赏些什么好。”他沉吟片刻,转头道:“皇后代朕想想。”
皇后面带浅笑,眼睛望向下方,接道:“皇上这是给臣妾脸面,想来安亲王什么好东西没见识过,臣妾是个妇道人家,只知一些女人们的吃穿用度,夫妻本是一体,在今天这月满盈晖的好日子里,臣妾提议,赏赐给安亲王王妃和侧妃们也是一样。”
昭元帝脸上笑容增大,他点头,眼光微转,看向安亲王家眷们:“不错,那就由皇后定夺。”
皇后也没推拒,开口道:“赏安亲王妃鲛绡一匹,镶钻翠金枝玉叶一枚,玳瑁嵌珠宝花卉指教套一对。”件件拿出都是价值连城,随便一件卖了都能够七口之家的百姓吃穿一辈子。
话音一落,安亲王妃叩首谢恩。
皇后淡淡点头,眼光一转又道:“安亲王未进门侧妃李氏赐尚忠堂贡品胭脂水粉一套,珍珠刺绣袍一件,双耳官窑荷花瓶一对。”
李牧容眨了下无辜又有几分纯真的眼,缓缓站起身,偷看了昭元帝一眼,见皇上嘴角含笑,没有看过来,她犹犹豫豫的也行了侧妃礼。秦坤眼神一直紧随着她,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不明白,秦胤既然把李牧容赐婚给他,为何久久不让入门!秦胤在搞什么把戏?还是故意羞辱他?说不定早就破了李牧容的身子!秦坤此刻明知秦胤在戏耍他,在激怒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满身心的戾气!险些控制不住情绪.......
皇后眼神微微一顿,她转脸对着昭元帝,像是想到了什么,缓声建议:“安亲王侧妃赵氏一月前喜得贵子,皇上文采斐然,不如赐个名吧。”这话一出口,有些人就觉得皇后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安亲王生孩子了,皇帝连个种都没有,你这不是往皇帝和你自己身上插刀子吗?还不如中规中矩地赏些奇珍异宝呢。
昭元帝容色不变,仍是笑着看向众人,很坦然的接道:“赐名这事,朕倒是很乐意。就不知皇兄是否愿意?”
秦坤废了好大力气让自己看起来神色正常,他立起身,垂首道:“皇上给孩子赐名是他的福气,臣兄求之不得。”
“海间清流,大平明月,便叫秦月吧。”昭元帝不紧不慢的又加了一句:“秦月郡王。”
不说其它,刚一个多月的孩子就被皇上封了郡王,在近二十年来的大平也是头一次。这孩子也算是有福气,至少被后人提起时会显得有那么一些不同。
安亲王侧妃赵氏并在秦坤和正妃身后,对昭元帝叩首谢恩。
昭元帝好像很喜欢孩子,性子颇高地招呼道:“抱过来给朕看看朕新封的小郡王。”
便有嬷嬷谨慎小心的走上前,她恭敬的跪在九层阶梯最下首,将孩子的脸露出来给昭元帝看。
昭元帝坐直了身子,突然向旁边吩咐:“抱上来。”
福安领命走下去,稳稳的接过孩子。
众人心中诧异,皇上这唱的哪一出?当孩子被昭元帝抱在怀里时,侧下方的皇后看到他唇边笑意盎然,而那气定神闲的沉稳抱姿根本不像是新手,还伸出一根食指来逗弄着孩子的小手,他容色又贵气又温和,多了一分烟火居家之气.......
不知为何,王意潇心潮涌动,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抱着自己骨肉时会是一种什么画面?如果她能给他生个孩子,他们之间又会怎样?他对她又是怎样?
王意潇握紧了手,缓缓转头,视线便落在了殿门口处,那里风来回刮着,是属于御前侍卫们的位置......她视线一凝,拿起茶杯下意识的就要喝,才惊觉皇帝还没动。
“恭喜安亲王,恭喜秦月郡王。”
见皇后举杯示意两下又放下,茶水并未入口,有些分位的妃嫔便也跟着照做了一番。
季景澜冷眼旁观着帝后表演,那孩子到成了名副其实的道具。秦胤那副喜欢孩子的模样,真引人遐想......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小家伙是他骨肉呢。
李牧容垂首而坐,优雅的品尝美食,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皇帝,清美容颜透着少女的绵绵情动。
秦坤大多垂首坐在那,季景澜想这位亲王一定很不好受吧,自己儿子被秦胤抱在龙椅上,却处处恶心着他,可望不可即,就连女人,一个择期入宫都成了无限延长。
太后做着她的隐形人,她后宫里唯一有着血缘关系的惠妃还身处禁闭中,并未因为陈广谦的复用而有所改变,但对惠妃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被保护。
总比现在有名无实,来都不能来的玉贵妃好些。
待宫女太监们摆好吃食后,帝后和太后意思意思吃了两口,他们有专门试毒之人,季景澜可不敢碰这些东西,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她没有入唇。还得防着身边眼线,青竹整天一副魂不守舍,手足发颤的模样,被带出来说不准会惹出祸事,这次跟过来的是秋月。人多眼杂的,季景澜盼着宴会快点结束。
人有三急,连御前侍卫都有换班一说。
皇后出恭时,下面的妃嫔自然也要去方便。
季景澜见到曹月雪走了过来,笑着对她低声道:“季妹妹,每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亲切,陪我出去一下如何?顺便说几句体己话,我这里有东西送你。”
曹月雪的父亲现在也由知县升为安西省下面一个城的知府。同样出身的两人,家里长辈也认识,在宫里相互亲近帮扶最好不过,但季景澜意不在此,更何况她只信自己的感觉和判断。
季景澜没拒绝曹月雪的邀请。但凡被有心人看出太过防范,曾经发生过的事就很难自圆其说。退一步讲,如果真有阴谋,次次避开,就会打草惊蛇,还不如随机应变,摸摸对方的底牌。季景澜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两人在宫女的陪伴下从侧门走了出去。
到了无人处,周围假山环绕,亭台小谢错落有致,有拱桥横在冰冻的流水上方,月光清华,曹月雪立在长廊上一处,拍拍胸脯,小声道:
“总算出来透口气,我这心啊,在里面老提着。”
季景澜点点头无声赞同,诚恳说:“曹姐姐,还未恭祝你升迁之喜,今日恰逢月圆之日,妹妹祝姐姐诸事顺心,福气多多。”
“妹妹有心了,那就借妹妹吉言。”曹月雪笑着说话间拉住了季景澜的手:“姐姐见你入宫以来一直拘谨憔悴着,面色也不好,猜想着妹妹是想家,又思虑甚重所致。我娘在我开丰县时就反复说,到了皇宫,有事要和妹妹相互多帮衬些.......”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块淡紫色锦帕来,指着上面的图案说:“妹妹你看,这正面是辟邪兽,后面是我们家乡的山水。老人们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平日睡觉时将这类似的画像压在枕头底下能安神养性。我今日刚好绣完,将它送予妹妹,希望妹妹能放开心性,好过一些。”
季景澜接过来,感动的回握曹月雪的手:“也就曹姐姐能这般关注妹妹的情绪,这帕子针脚细密,绣工精湛,花样繁杂,一看就不是一日两日能绣成,让姐姐费心费神了。”
“妹妹这么说就太见外。”曹月雪来回晃了晃季景澜的手臂,眨着眼睛,神秘又好奇地问道:“我可听说前几日皇上去了你那呢,怎么样?你有没有......”
她没问完的话是什么,季景澜心知肚明,这个时候她岂会让曹月雪难过?嘴上道:“是皇上关心太后,让我多做事少说话讨太后欢心。”她又把曹月雪当知己姐妹,贴着对方面颊越发小声:“我自来手脚笨拙,当时紧张,又怕皇上怪罪,一直没敢抬头,连杯茶都忘斟了。”
曹月雪呵呵一笑,贴心安慰:“皇上仁慈,你别怕。以后若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就和姐姐说说,总比一个人在那胡思乱想的好。”
见季景澜腼腆一笑,曹月雪也跟着笑:“姐姐要去出恭,妹妹急不急?要不要先去?”
季景澜摇头:“姐姐先,我暂时还不需要。”
“那好,妹妹在避风处稍后片刻,姐姐需要一会儿。”说完在婢女陪同下去了远处西北角的恭房。
季景澜指尖捏着手绢。身边秋月指着前方一处说:“采女,咱们去那边坐一下,那边无风,暖和一些。”
“好。”季景澜没有丝毫犹豫:“你带路。”
秋月走在前面,走着走着,忽听后面轻叫一声。
“啊!”季景澜指着往天上飘飞的手帕道:“我的手帕被风吹跑了.......”
秋月一愣,她驻足看去。就见那方淡紫色锦帕飘飘荡荡的被风刮远,季采女焦急跺脚的翘首盯着,紧跑几步追去,她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那,捂着膝盖仓皇抬头:“秋月,快帮我找回来。这是曹姐姐一片好心,决不能被吹走......”
秋月细看季景澜一眼,见她急的要哭了一样,那表情实不像假装。她无法,只好顺着那被北风吹跑的手帕追了过去......
季景澜勉强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待到一个假山岔口处,她左右看了看,又细细听去,没听错是狗叫声,奔跑中越来越清晰.......
她眉头蹙起,细细想着,这究竟为哪般?
远远的,秋月已经在百米之外,而遥遥望去,有只狗也寻觅而去,它像是撒欢般跑的飞快,后面追跟着俩丫鬟.......
季景澜敏感的觉察出不对来,她抬起左手指凑近鼻端,食指和大拇指残留着一股味道,不属于她的气味.......她没有急着上前,而是装出怕狗似的避到假山一旁的昏暗壁角处。
却没想到那里已经有了人,高大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一双眼睛黑幽幽的}人,她被唬了一下,警戒防备的移动了下脚步,从假山缝隙中透进来的月光一晃,瞥眼间,她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她......
他可能以为她要喊,动作飞快,伸手一把掩住她口鼻.......
季景澜只觉迎面一股熟悉气息,与她指尖一样的香气。她心里有些惊疑不定!他们面对面,他将她挤在假山壁的狭小凹面,一手反折住她双臂,另一只手力气大的让她无法呼吸,胸口起伏起来.......
外面的狗连连吠叫的同时,传来秋月的惊呼声.......
季景澜有了窒息感,她睁大眼睛盯着他,而他却一动不动,侧脸凝神。
被捂着嘴,她想咬他都不能!实在出不来气了,无法之下,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力,她伸出舌头顶了两下他的手心。
却换来他更紧的掩盖,手掌重压之下,还迫使他手心的一点肉挤进了她双唇间.......
季景澜呜呜两声.......胸口起伏越发剧烈起来。
他终于看过来,眼神冷冽,带着杀气。
几次相遇,这人总是在有意无意中损害着她的利益。而他那些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表现,让季景澜深深觉得这黑鬼是个神经病!
不可否认的,她有点琢磨不透作为江家人的他,眼前的男人就像是机器,没有感情、喜好武力的杀人机器。你说他有脑子吧,他胆大妄为,不计后果,任昭元帝利用他,你说他没脑子吧,他又透着一股子神秘莫测。她几次都在猜他要的到底是什么?但今晚她甚至无从判断,他是否要将她捂死在这?
她不想对他露出祈求眼神,但她要活!怎么办?
季景澜唇间吸允力度加大,因为通过这种方式,她的肺还在运动,甚至听到肺泡挤压破裂的声音。
而她双唇间那柔软的舌仿佛成了一种武器,男人被她舔舐的眉头皱起,酥酥麻麻,滑滑腻腻的湿热感觉,还有她哼哼唧唧的声音,让他想扭断她的脖子......只是当下弄死她后又太麻烦。没准会惊动暗处之人......
他终于说话,压低嗓音,在她耳边沉声命令:“闭嘴!”
季景澜心中一松,对方这简单两字让她听出了些许希望。她听话的颔首,虽然不发出声音,但她舌尖仍然动着借此呼吸......
他胸口起伏起来,与她贴的极尽,眼睛眯起,瞳孔清晰可见杀气,一字一顿:“我让你闭嘴!”
季景澜愣怔的看着他,半晌没了动作,在他眼神稍微松动下来时,她舌尖往右刷的,像羽毛一样,轻扫了下他掌中鼓起处,那里连着心脏,是心血管反射区.......
他的手腕似乎抖了抖,她的这番挑衅般试探后,一张脸顺着他五指方向立时被挤压的大偏,那双单眼皮下的冰冷眼珠再一次变幻莫测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动作,有了少许新鲜空气透过他的指缝送进了季景澜的鼻端,她用力吸着.......
他们来回重复这个压制与反抗的过程.......外面犬吠连连。
或许他厌烦了这种儿戏,眼里还杀气凛然,却是松开了牵制她双臂的手,在她安安静静一动不动中,他又一点点松开了她的口鼻。
季景澜仰着头靠在石壁上用力的吸着空气,她半阖着眼眸斜看过去,而他也正在审视她......
她心中冷笑,是人就有弱点,他分明忌惮什么!也不知道他换班后还在这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或者,这件事本就与他有关。狗!他不是对狗情有独钟吗?那根菩提根雕可是让她记忆犹新呢!
而季景澜这样看人的时候,眼珠不自觉的会流露出一种睥睨般的妖气来,能瞬间勾起人的注意力。
一时间,他们都没有动作。
季景澜整理了衣服头发后往外走,与他错身之际,她手指微抬,作势勾了勾耳边发丝,而那手指在风中带出一抹香气来正好能让昂他闻到.......
她没有回头,他也再没看她,这场偶遇像是不曾发生,风过无声,水过无痕......
季景澜出了假山,t望着漆黑的远方,夜色下,最容易出现一些个小鬼小怪,既然,别人已经出招相候,她又岂能不给点脸?
当她气息不稳的来到那狗附近时,就看见几个人围在那里。最里面那白毛斑点狗上蹿下跳的扑腾着秋月,而负责看管狗的两名侍女则小心翼翼地护在一旁,唯恐狗会有个什么闪失。郑云飞郑常在身后跟着两名贴身婢女在树下驻足观看.......
还有一些出来透气的嫔妃们可能怕惹麻烦,又想看热闹,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打量着.......
秋月是季景澜婢女,众人见她来了,纷纷侧目。
郑云飞第一个开口。笑着说:“季采女你可是来了,也不知秋月是怎么讨了皇后娘娘这爱宠的喜欢,玩耍着不让她走呢。”又开玩笑似的接道:“你们主仆可都有好人缘啊,这猫狗的见着了就高兴。”
季景澜给她行了礼,客气道:“听老人们说,动物都有灵性,或许它们感到了安全又好玩的气息,便留了下来。”
“此言倒是新鲜.......”郑常在娇笑着缓缓道:“说起来,季采女你也是否极泰来,经历过大难必有后福之人,我可听说选秀前你在梧桐县被歹徒惊吓过,你父母爱女心切,如果不是省里下了命令,你也不会来这里,更不会认识我们这些姐妹,所以啊,这人与人之间都讲究个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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