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如果我幸运,能遇到个干净清白,品性好又诚实可靠的男人,我会把自己嫁掉,与他组成一个小家庭,我们可以做些小买卖,可以耕田种菜,采桑篱下,可以畅游五湖四海,大江南北。只要他对我保持忠贞,爱我护我,不辜负我,我自会对他如此,洗手作羹汤也可以。等时机成熟,我会给他生个小娃娃,承欢双方父母膝下,我们一大家子细水流长,一起花半个时辰择洗新鲜的蔬菜,切些虾仁,包一顿皮薄馅多的三鲜馅饺子,炒几道精致菜肴,共度一次温馨美好的晚餐,再一起到院中赏月散步。第二天,在鸟叫花开的声音里,用锻炼来消磨一个自由自在的清晨,至于娃娃,就让他继续睡懒觉,想睡多久都行,小孩子嘛,长身体很关键,等他睡够了,我再给他准备一份爱心早点,我一定不逼迫他学东学西,随便他怎么耍怎么玩.......
人不能孤单,闲来时招几个好友,品清茶一杯,听琴曲一首。
由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慢慢的一路到老,这之于我是最充实美好的生活,这是我的希望,也是我的期待,要求不高对不对?”
秦胤想到四个字:相由心生。他突然明了,为何精明强势、心机深沉如季景澜,她的容貌会是丽如春花,媚若朝霞,一双眼最为夺目,眼神灵动又饱含灵气,因为她的外表就是她的魂,再美的女人,一旦利欲熏心,不管她化了多精致的妆,穿了多么漂亮的裙衫,一张脸一双眼藏不住贪婪,还会时不时地流露出狰狞,难以浑然天成。人一旦回归本真,便会由内而外的释然,这是一种放下,也算是一种境界。
他的目光徘徊在季景澜的脸上。但她过于想自主,想逃开他,这恐怕不行。她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她也没那么多的自由,因为命运让他们相遇。一刹那间秦胤眼神变的幽深,他抿了下唇,淡淡问:“要求是不高。如今,还是这样的想法?”
听到那低沉的问话,季景澜凝住双目,有些话一直埋在她心底,从未对谁讲过,她不明白她为何在这样的情况下道出来。是迷糊了?当然不是,只是想说而已。
季景澜嗯了一声,她拿着一块小石头在地上一圈一圈地乱画:“别老问我,说说你吧。”
秦胤神色发冷的问:“说什么?”
季景澜没看他,她敷衍道:“我哪知道你要说什么,随便说吧。”
他沉默着,季景澜轻哼了声,啪的,扔了石头,双手环臂靠在那:“无聊,不说算了,我休息会儿。”
秦胤见她作势靠在那又睡,他淡声开口:“我叫秦毅.......年庚二十七.......”
噗!季景澜失笑出声,微微睁开一只眼看他,揶揄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只见月光淡淡地拢在她脸颊之上,明明苍白的脸,可她的神色,又笑又说,古灵精怪又有三分烂漫.......看的秦胤眯起了眼。
“十月二十八出生.......”秦胤静静地接道:“我出生那天,母亲大出血,险些撒手人寰,而我又一出生就笑,疯疯癫癫的祖父看见后欣喜异常,从奶娘手里抱起我就跑,当着众人面命我为下一代继承人。
当祖父过世后,就有能人异士来披我生辰八字,说我生来克双亲。众所周知,我父亲是在我八岁那年去世,母亲是十二岁。这算不算刑克?”
季景澜不知何时收敛了笑容,觉得不对劲,她拿眼瞥了他一下,“你的这些话于我而言太过危险,我要叫停。”
可秦胤没理她:“大宇史书记载我父亲驾鹤西归是因为积劳成疾,又被东周余孽重伤所致。真实情况是他被我母亲毒死的,因为我母亲入宫前曾有意中人,你说女人可不可怕?”
秦胤突然盯着季景澜,他那棕色眼珠变成了深褐色,好似深不见底的旋涡,牢牢牵住季景澜的目光,让她不能离开,他面无表情的接着道:“所以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感情。父母也好,男女之间也罢。越亲近就越危险,就好比毒蛇猛兽,说不准什么时候发狂,一扭头就咬断你脖颈,给你致命一击。”
季景澜沉默听着,却一直以认真而清明的意念回视他,淡淡接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想当你女人,更不会与你亲近。和你做对,那是因为你影响了我的生活,不然,我们完全可以两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她的声音一如她此刻的眼神,很是寡淡。
秦胤微微呼吸,空气中,有股香气,令人有些如痴如醉,近在鼻端,却不可轻易收拢。他沉默多久就看她多久,就在季景澜神经紧绷到快炸毛时,他笑了笑:
“你很洒脱。往往,人的感情可以控制,真正难以控制的是心。好像是出于一种.......”秦胤停顿一下,琢磨着措辞,“出于一种本能,没法控制。他有些迷惘的问,“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在操纵?你可会下这样的蛊?不然我自认能看透很多,如今为何起了癔症?”
季景澜似乎没听懂,她一动不动的控制着脸上冷淡表情,脑中出现多个画面,朝堂上高高在上、不动声色间猝然出手的秦胤,再见时耳聪目明、涵养极好,又精谋于人心的秦胤,山洞里不离不弃,从容沉稳,偶尔流露出些许霸道,软硬兼施“猥亵”她的秦胤.......
他浅淡的微笑,他温和的眼神,他从容的步伐,他渊博的学识,他可以温文尔雅,又可以风流倜傥,甚至也可以下流的试图勾住女人的魂.......可是!所有的一切表露出来的美好和邪恶都无法遮盖一种事实,他是有着铁血手腕,关键时刻说一不二的昭元帝。三宫六院,不止三千佳丽,就是天下女人,他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哪怕是死,只要他愿意,也能拉上所有去陪葬。
季景澜微微直起背脊,以一种腰板挺直的模样端坐在那,眸珠缓缓转动,停在眼中央位置,每当她这个姿态,都显得高贵而冷漠,她理智地开口:“如果,我不是对你蛊毒有所帮助,你怎会在悬崖边抓住我的手,如果不是我有你所用之处,你又怎会对我一忍再忍。这一切不过是策略,是相互制衡,所以,不要问我怎么回事,你在想什么,做什么,你自己最清楚。反倒是,我应该问你一句,待我没用时,你要怎么处置我?”
秦胤半响没有说话。
季景澜心中冷笑连连。
忽的,他抓起她的左脚就是用力的一咬。
“哎呦!”季景澜又痛又惊,尖叫着喝问道:“你干什么?!你敢咬我.......”
季景澜来回踹了两下,脚跟次次都落在他下巴处,他用力扳着她,正好牵动到手臂伤口,他皱眉闷哼着,冷汗淋漓,却捉住不放,是真的用力咬。
直到把她咬的眼泪汪汪。
秦胤才松开,冰冷地看着她不说话,双唇紧抿,一番动作下,他面无血色,眼中布满雷霆郁怒。
季景澜凝目一看,淡淡月光之下,自己靠近小脚趾外侧有上下两排清晰的牙印,她嘶的倒吸一口凉气,火冒三丈,这回瞌睡虫全都疼跑了,她眼圈含着泪,低叫着骂:“你这个疯子,你是狗啊?你.......”
可当乍然看清楚他的脸,以及那脸上表情,她又倏的闭上了嘴巴,因为他模样憔悴,偏那威胁目光太过摄人心魄,足以让她敏察,只要她再说上一句不对他心思的话,他就忿怒的马上扑上来再咬。
她恶劣的话就戛然而止在唇边,哼了一声,撇过脸。她恼怒自己竟然会被他镇住,但见他这般的情绪外露,多少冲兑了她的怒火,很难理解的,就好像是她把他金光闪闪的龙袍生生扒下,狠狠撕碎一般,很有快感,多么疯魔又诡异的想法。与他一起,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体验这种隐秘的感受,她无法判断他那些暧昧是真是假,所以统统归为他在演戏,但是她是真的有些不对劲了,从她骗自己他是秦毅的时候,她就开始了自欺欺人。可这一切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他。无论如何,就算他看出来,她永远也不会亲口说出.......
“知道吗,每当看见你这幅鬼模样,我就特别痛恨你。”他虽然说的严厉,但神情稍缓。
季景澜自会察言观色,挑了下眉:“随便你,痛恨又不值几个钱。刚刚是你欺人太甚,活该找骂。”通常情况下,谁惹了季小姐,除非季小姐逮不到机会,否则是不肯轻易服软的,这显得她厉害的同时也不那么可爱。
秦胤冷笑:“你倒是会倒打一耙。”
感觉自己脚板一紧,季景澜身子不由的微颤,她飞快瞪向他:“警告你啊,不许再咬我。”
他逼视她,指腹来回磨挲她脚上被咬的地方:“这是给你点记性,不许让其他男人看你的脚,听到没有。”低缓的嗓音带着几许温柔,偏偏配上这样暧昧又霸道的一句警告。
什么记性不记性的,这是想要让她每次看到自己的脚就想起他?别的男人怎么就不能看了?不知为何,季景澜脑中闪现出一副画面,那久远的几乎被她刻意遗忘的画面,一个疯男人压着一个自食恶果的蠢女人,在水里起起伏伏,喘息浓重.......继而又闪现出秦胤和他的大小老婆们.......她心中生出浓浓厌恶,眼睛冷冽起来,说起话来也就噎死人不偿命:“就算答应你了,也是骗你的。”
“.......”秦胤面色冷峻:“你敢?!”他对她一向还算好颜色,鲜少有这样的疾言厉色。
季景澜鬼使神差的杠了一句,哼声道:“就没有我不敢干的事儿。”谁知道明天会怎样,怕也没用。
秦胤目不转睛地瞪着她,没错,是瞪。视线从上眼皮处发出,深邃眸子里掠过极危险之色。
“虽然我现在有伤,但与你行房轻而易举。”这缓慢的话一经他出口,骚动的气氛,极快的蔓延。
“.......”季景澜皱眉!行房?这饱含深意的威胁就是要上她?正好下面又有血流出,季景澜心里冷笑,呵!你要是敢,我就让你又来无回!
秦胤眉眼阴霾:“不要想着找什么品性好的男人,我还没死呢!”
你死不死的,难道我要给你守身如玉?!
季景澜干脆不再说话。自己在地上画来画去,想离他远一些。偏他不停闲,非拉她下棋。
周围黑漆漆的,就一轮月,亏他想的出来.......
但下棋未尝不是消除困倦又能让彼此心平气和的好办法。
秦胤画出棋盘,白子圆圈代替,打叉是黑子。开始前,他又变态的逼她背以前的棋谱,强行让她回忆当初。
季景澜笑问他要不要给他下跪,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说不用,但可以唤他叔叔,他愿意听。
这棋季景澜注定输的一塌糊涂,秦胤精于此道,她哪里是对手。
三盘三输,输的季景澜昏昏欲睡,为了找回自信,她换了玩法,她先教他下五子棋,然后象棋。她发现秦胤有过目不忘之能,更是从他身上看到了“天分”二字。
终于,天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启明星显得越发的璀璨,一闪一闪挂在那。树林间薄薄雾气中,鸟儿纷纷飞出去觅食,还有一些温顺的小动物跑来跑去。七八只麋鹿也在林间咀嚼着清晨第一批嫩叶。他们傻的有些不怕人,嚓嚓吃完就互相玩耍,明显的阴阳失调,周围矫健的雄鹿围着两只雌鹿来回转着......
不知何时起,秦胤单臂搂着季景澜的腰,而她的头依靠在他的肩上。他们都没睡觉,互相汲取暖气,面色有些苍白。
他问:“渴不渴。”
“有点。”
他突然捏了捏她的腰:“你看。”
顺着他下巴所示,季景澜就看到那几只雄鹿像是在发情,来回追着那两只雌鹿,其中一只雌鹿腿脚灵活,嗖一声钻进了丛林,剩下那只娇小馋嘴的没吃饱,傻乎乎的边躲后面的袭击边伸长脖子觅食树上叶子......
其它雄鹿追来追去,也达不到“目的”,心灰意冷,便也顾着先饱腹,有一只却坚持不懈,一个劲的转到雌鹿身旁,雌鹿不时和它嬉戏,或交颈相近,或互相碰头,雄鹿仿佛受了鼓励,跑到雌鹿的臀后再次跃跃欲试,细看之下,那物件已挺起了老高,亟不可待般,蹦跳着总向雄鹿的入口地进攻,来回对准,却总不如它意,因为雌鹿顾着吃树叶,身体来回的动,只要轻一错身雄鹿就失败,雄鹿很急又很无奈.......
季景澜想骂他都已无力,伸手对着秦胤的腰狠狠扭了一把:“看什么看.......”
秦胤任凭她胡作非为,轻笑一声:“我让你看树上的晨露,一会儿咱俩就喝那个。”
他见季景澜眼睛阴晴不定,突然飞快拉过她的手按了他腿间,在季景澜抓石头要砸人时,秦胤见好就收地站起身躲避。
“别生气,叔叔给你找水喝。”
“.......”这混蛋想法调戏她,越来越tmd像采花大盗!
秦胤走了几步,微一侧头又看向那只雄鹿,脚步一转向它们走去......
季景澜就见那只雌鹿惊跳起来,被秦胤快跑上前一把捉住,他单手三两下就把惊叫的雌鹿捆绑在枝条下,那发情的雄鹿不知是不是发痴了,遇到危险竟然不害怕,只退几步在一棵树旁观察.......
季景澜一下猜到了秦胤的想法,她瞠目结舌,震惊看到,被困在方寸之地的雌鹿无法再贪吃,只能老实站在那,偶尔摆几下短尾巴,而随着秦胤的撤离,雄鹿飞奔上前,终于如愿以偿,一举进入.......接着来回抽动,一下一下的动作与其说是“动物世界”不如说是赤裸裸的两性。
“......”神经病啊,太坏了,季景澜咬住了唇。
秦胤拿叶子兜水回来给她,就见季景澜垂着眼不看他:“接住,一会儿洒了。”
季景澜沉默的接过,她没说话,润了润喉咙,这时候说什么女人都吃亏。
“难道连个动物都得忍着不能纾解?既然碰见了,我就帮帮它。”
季景澜不吭声。
“怎么,不该帮?”他不依不饶。
季景澜冷笑:“此之蜜糖彼之毒药,你怎知是帮?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那是她还迷糊,就顾着吃,顾着玩,看不到身后。”
随着他这句话,一声鸟唳划破了晨雾中寂寥的山谷,凭空让人心惊。
季景澜眼睛瞬间的睁大,她坐直了身体,顾不得与他胡扯,一双漆黑眸珠扫掉所有疲惫,变的炯炯有神,侧耳凝目。
秦胤见她这番模样,恰如一只受了伤的猫听到响动后突然的凌厉,警醒毕现,危机意识极强。他笑了下,缓缓说:“阿鱼,是我们的人到了。”
季景澜闻言并未松懈,原来如此,那就意味着泾渭分明又开始。何不此时此刻索性把所有都说的明明白白,她微抬起下巴:“我们的关系只能是赌桌上的合作伙伴,从此后,我不想低头对你下跪,也不要仰脸等你恩赐,所以,回到大平后,我绝不会踏进皇宫一步,给我在外面安排一处地方,方便你监视控制。你放心,我会尽量帮你,这一点毋庸置疑。”
随着那清冷的话语,先前发生那一幕幕可以感受到的细致美好,恍如烟梦,被风一吹就散了,她的瞳仁恢复了十二分的理智,没有点滴柔情。
仿佛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头堵压在秦胤胸口。尽量帮他?如何算是尽量?他微歪着头,专注地看她:真是变幻莫测,心冷如铁,令人琢磨不透,或许,她偶尔表现出来的温柔,她的哭泣,她大发善心帮他包扎伤口,她的些许照顾,她的唇,她的手指,甚至她来回扭动的脚,都是她软化他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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