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多挣点银子,让安安心心住下,若能再换个离府学更近点的房子就更好了,他出门拐个弯就能见!
往日腼腆内敛的俊秀书呆子脚步轻快,满脸带笑地回了府学。
一路上碰见学子同窗都会古怪地或吹口哨或调笑,“哟,情痴回来了!”
“哟,会情人回来了!”
“哪个书呆子情场得意,竟然能让未婚妻亲自前来找……”
瑜生心里甜蜜,但让同窗学子们调笑又羞恼不已,赶忙跑回自己的屋子。
屋里,还有个郭兄在看他呢。
瑜生假装淡定进了屋,小郭先生问道:“可安排好了住处?”
瑜生点头,心道还是郭兄比较正经人。
小郭先生羡慕道:“原觉孤家寡人也是好的,现下见了瑜兄这般柔情蜜意,也生了向往之意。”
郭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郭老先生从前也是当官的,如今是退休在家闲来无事开私塾教书的乡宦。
他儿子愚拙不是当官的料,郭老先生不是那等自私的贪官亦不想因谋己利祸害百姓,就没举荐自己儿子当官,于是郭家一家自郭老先生退休就全部搬回老家。
不过从前当官人脉还是有些的,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不难,他自身条件也不差。
只是他小时候曾经历一场生死,大师批命说他二十前不得近女色,二十之后方能成亲,于是便也一直拖着,家中亦不曾催促。
两人聊了会儿,问另一个同窗:“你可曾婚配?”
那同窗不知为何,历来极怕瑜生,分明他是个好性子,坐得远远的,点头。
“我去岁已经成婚,只是妻子体弱,还不曾诞下孩儿。”
“子女一事急不来的。”小郭先生宽慰。
瑜生:“……”
分明自己还是单身狗,他是如何这般娴熟宽慰人的。
那同窗见了瑜生皱眉,连忙又坐远了捧书看,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
翌日,瑜生下了学就立刻跑去找未婚妻,他还在路边的糕点铺买了一包桃花馅饼,上回就极爱吃这个。
今租赁的这户杜家第一晚,睡得还算安稳,心里想着以后在这里要如何过,话本稿子掌柜说投到府城分号也行,他已经打过招呼了。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再一起来,已经闻见了院里的香味儿。
杜大娘虽年纪不小了,但体格极好,很是精神,一早上就起来做好了饭,院子里还晾晒着刚洗好的衣裳,今觉得自己够勤快了,一见之下,还觉得不好意思。
杜大娘笑道:“快来吃。”
今只是租住这里的租客,昨日吃人家一顿,今天怎么好意思再吃?就婉拒了,她自己准备买些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等杜大娘做好自己的,她再去做自己的那份。
听她这么说,杜大娘觉得忒麻烦。
“你也不知道能在这里住多久,到时添置这么多东西,再搬来搬去,很是麻烦,丢了又可惜,不如你每月添点伙食费,我就多做你那顿,你小姑娘家家的少碰些烟火气,才能皮肤娇嫩。”
杜大娘说这话也是看今一个小姑娘家吃得不多,是一番好意,否则她一人做饭分量也不好把握,做多就是浪费,她多收一点银子,还能多买一点米面,两方都好,总好过自己煮。
今想了想就答应下来。
瑜生来的时候,今正和她们在吃午饭。
今把吃饭的事跟他说了,瑜生点头说这样安排好,又摸摸她的头,“无聊了就出去走走逛逛,府城热闹的街道都有捕快巡视,白日是很安全的,夜晚不要出门了,若碰见事了来不及找我,就找身旁人求助……过两日我休沐了,带你去添置些东西。”
今吃着甜甜的桃花饼,听着他像个小老头一样絮絮叨叨,满心温软。
心想,媒婆一事也不是坏事,至少现在能时常见生哥了,在乡下虽然事情多也挺忙,但有时还会觉得内心空荡荡,像是无人可以说话。
“笑什么呢?”
今挽住他的手臂,将脸贴在他臂膀上,“见你真好。”
瑜生愣了下,也笑开。
坐了会儿,快到上课时间,瑜生又连忙跑了,几乎是小步快跑着往府学赶的,今看他背影觉得好笑。
梦里那个气喘吁吁的书生又出现了,这次不是追自己鸡腿的,像是逃学来会情人,怕被师长抓,一到上课时间又连忙跑回。
又过两日,等瑜生休沐,二人相伴在府城逛了一圈,买来盐布盆等一应东西,今带来的衣裳不多,准备给自己做一身,给生哥做一身。
几日来,瑜生的未婚妻来了府城,来找他,瑜生天天下了学就往外跑,没有一日停的,被同窗笑话就算,还传到夫子耳朵里。
课前,夫子点了他,问:“科考与妻孰轻孰重?”
这真是一道要命题,读书科考为官为前途于寒窗多年苦读的学子就是最重要的唯一的目标,但瑜生却不假思索说:“妻。”
夫子本是开玩笑,见他如此认真回了,无奈笑笑,“你收敛些,不要每日都往外跑,当心落了课业。”
当日留下半堂课测验,瑜生又拿了头名,夫子也无话可说。
瑜生自未婚妻来府城,每日都过得美滋滋,心情极好,走路起来轻快得发飘,天子隔了几日来到他身上。
感受到了这份好心情,无奈他还不能通书呆子的记忆,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按照往常习惯去摸匣子,发现匣子被收了起来,床边已无信函,他下了床,在柜子里找到,见匣子里还是旧日的书信不曾多添。
书呆子如此高兴,一扫先前的愧疚忧虑,身心轻快,可匣子里不曾增添新信,莫非……
来了府城?
这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了书呆子的心情由来。
否则他一个寡淡的正经书呆子哪来乐事可言,天子还算了解瑜生,稍一推测就猜到了真相。
只是没想到那姑娘会这么快来。
他不知为何,心情也好了起来,竟有几分期待。
定是在书呆子的身体里被他影响了。
第26章 会是她吗?(二更)
身在府城,今的写信对象就换了个人,刚落脚没两日,瑜生就从小郭先生那转来了一封郭梨的信,问她到府城如何了,住哪里,吃什么,每日都做什么?
今就一一回复。
“与房主同住,一老人两孩童,食住皆包之,昼闲游做衣写稿,夜听风而眠……”
瑜生进来的时候,正好把信写完交到他手里,让他转交给小郭先生一同寄回家。
因要做衣裳,今就观察了下生哥的体型,感觉几月不见,身量比之前高了,没那么弱不禁风,就拿了量尺,让他站好重新量了下。
量完果真高了一点,肩宽也稍长半个指头余。
当日今高兴,还去集市上卖肉的砍了两根骨头回去借了杜大娘的灶房熬煮,晚上让瑜生喝了再回去,杜家两个小孩也因此得了一碗肉骨汤。
天子发现,就算人来了府城,他一样见不着!
因他现在只在书呆子生病体弱或睡觉时才能到他身上,且时间也无法由自己随意掌控,所以他不是想来就能来的,书呆子晚上在学舍睡觉,白日在上课,只有休沐日或下学时候才能跑出去见她。
书呆子醒的时候,他当然见不到她,晚上一睁开眼睛,又是面对只有另外两个书呆子的学舍,好不无聊!
没来府城之前,他好歹还跟人当过笔友,就算互相画朵花画个笑脸画一只鸡腿,都觉得是在默契交流,现在信没有了,画没有了,还见不着人。
他觉得来了府城,是对书呆子更好些,他每日高兴得要上天,唯独待他不够友好!
他盯着书呆子床边的墙许久,无信、无人、他来干什么呢?
隔壁床的学子醒来,看见旁边的瑜案首忽然拿自己额头撞了下墙,他吓得连忙闭上眼睛,被子蒙上头。
他什么也看不见!
瑜生醒来时,感觉额头有点痛意,郭兄说有点红印,应是睡觉时不小心磕到墙了,瑜生叹口气,自己不知为何,来了府学后,睡相是越来越差了。
旁边的学子一句话也不敢说,抱着书本跑了。
瑜案首越来越疯了!
今来了府城后,除了杜家一老两小,也逐渐跟隔壁邻居相熟,还有个市?*?集上卖鱼的娘子,那娘子今年刚成婚,丈夫打鱼她卖鱼,几乎日日都会去街上摆着卖,一日卖上三五条,就够生计了。
今喜吃鱼,有时会上她那提一条鱼回家蒸着或炖汤吃,她做生意很细致,鱼鳞剃得干干净净,宰杀好了不让客人费功夫,见两人年龄相差不是很大,今就与她多说几句,一来二去便相熟起来。
听说她未婚夫在府学上学,颇为羡慕,“不过今你这样的,倒适合斯斯文文的书生,是该坐在屋里做点针线活,赏花吟诗的料,我想不出来你同我一样挑鱼出来卖是什么场景。”
今摇摇头,坐在一旁,“我在乡下家中时,农忙时候每日送饭菜去田里也很狼狈辛苦,你是看不到,等我哪日也摆点什么来卖你就信了。”
那鱼娘子笑得前俯后仰,“卖啥?行,到时你摆我边上,这么个小美人,定能让我生意更好!”
今眼睛亮了亮,本是随口一说,现在倒真想考虑弄点什么来摆着卖了,反正也是闲着。
一日三餐杜大娘在做,她只需打扫自己的屋子,写写话本子,看看生哥最新给她带来的书本,但也不至于整日埋首屋里,总要找点别的事做。
至于卖点什么今还没想好,只是与鱼娘子说好到时就摆她边上。
今没事是爱研究点吃食的,给生哥做做这个做做那个,让他带回府学里吃,现在离得近了,也不怕放坏了,一会儿就能吃完。
只是若要拿去卖还是差点火候,且也没有那么大量。
直到和郭梨的信件来往频繁后,忽然生起一个心思,她总在写信,在家时给生哥写,到了府城给郭梨写,不如支个摊子到外面摆着,给人写信,看长短短一点一封就收个三五文,长一点收个八文十文,也不知道能不能抵得上墨纸的钱,先做做看,假如不够再涨涨。
今说到做到,当日就找杜大娘寻了个不用的小木桌和一个小马扎,她自己封了个粗布麻袋,把一应的笔墨纸砚都往里塞,然后就去街上了,甚至做这事之前都忘了跟生哥说。
这两日府学像是又在大测验了,生哥忙得两日没出门来找她。
今摆到鱼娘子边上的时候,鱼娘子都愣了,“你认真的?”
今很认真点头,“自然。”
“那你该去那些书铺门口摆,你在这里摆,附近皆是卖菜卖豆腐卖吃食的,哪有生意?”
今摇摇头,“正因为市井之中,才有不识字的平常百姓需要人代写书信,书铺门口往来皆是识字的书生,岂会找我写信?”
鱼娘子觉得她说得倒也对,只是没见过人在这里摆这种摊子,一时也无法想象这种到底能不能有生意。
今摆好小木桌,人坐在小马扎上,再把笔墨纸砚往桌上摆,而后想了下,还差点什么。
就把备用的粗布袋子裁剪了一张下来,在上面写了个招牌:“代写书信、抄书、读信、算数。”
然后寻了木叉子挂在边上。
她很认真地做,鱼娘子却笑得直不起腰,“你只差把上面的字换成:算命算卦,每日一卦!就是个似模似样的江湖骗子了!”
今瞪圆了眼睛,才不理她!
今满心期待地摆上了摊,过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没什么生意,倒有经过买菜的百姓问她干啥的,她就说自己代写书信等等,后面还有个算数,是临时加上的,因她不知为何算数颇好,有时算起来比生哥反应都快一些,想着这里既是集市,没准有人需要呢。
“那你帮我算算,那卖鸡的摊主上上回没零钱少找了我十三文钱,上回我赊了一只鸡,这只鸡四斤,一斤十二文钱,现下我又买了半只鸡约莫一斤半,我该给他多少钱?”
不出两三息,今很快算了出来,“扣除互欠,再给他五十三文即可。”
那边摊主还没算明白,这边已经给出了具体金额,后来摊主认真算了算,还真是,惊异道:“你这小姑娘算起账来比算盘还快。”
那个买鸡的大娘给了今一文钱,就高高兴兴离开了,她原先还跟摊主起了争执,因两人算起来不太对数。
因着算数的事,一传十十传百,附近买菜买肉的如数目复杂而大的,算不明白,就跑来找今算,今坐了半日,一个找她抄书写信的都没有,全是算数的。
算数很简单,一会儿就能算好一个,她就只收一文钱,半日哪怕找她算的人不少,也只入账六文钱。
今叹了口气,“钱难挣。”
鱼娘子都惊呆了,“这还不好挣?你呼吸几口气就挣一文钱,比我们这种辛辛苦苦去河里捞鱼来卖的强多了,虽说一条鱼少则十几文多则几十,但每条鱼都是辛苦捕捞宰杀的,哪有你坐这里轻松?”
今一想好像也是,只是若要靠算数为生,是要饿死的,不知会不会有人找她写信,这就跟姜太公钓鱼一样,摊位摆在那,等着顾客上门,只是太公老人家不想钓起鱼,她想钓鱼。
瑜生是从同窗那听说未婚妻在摆摊的。
“好似是给人算数来着,摆了有两日,我娘说有一回买鸡算不明白一个小姑娘给她算了账,后来一打听说人未婚夫君在府学念书,又是姓瑜,我一猜就知是你,你未婚妻来找你那天我见过,好看得很,我娘也说那姑娘美极了。”
瑜生考完试,连忙跑去找今,果然在杜大娘家没找着,说出去摆摊了,他又跑集市上去,因跑错路还绕了一圈,才找到人。
那会儿围在未婚妻的摊位上有好几个人,争得脸红脖子粗,他怕出事就赶紧跑过去。
一个大汉怒目圆睁:“分明你是坑我,我扛了半月沙包,又做了半月木工,做苦力和木工工钱不同,你却按抗沙包的钱算!”
大汉原是一名木工,但因府城里百姓种地少,生计就很卷,尤其木工这活儿卷得不行,无熟人介绍很难接到活儿,日子撑不下去了就去一个包工头那扛沙包,扛了半月,包工头一听他还会木工活,就让他去做木工,但二者一个是纯苦力一个是技术活,价钱不同,包工头以为他不识字不会算数就只给他算前者的价钱。
这个大汉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今这边给人算账,就拉着包工头来今摊位前算账。
算账是好算的,把两者的工钱加起来就是包工头应付的价钱,只是二者的矛盾根本不在于算法,而是包工头纯忽悠人家,坏了心肠不给人家后者的钱。
今把价格算出来后,大汉更有底气了,争得剑拔弩张的,好似随时要打起来。
今因此被迫成了判案的“判官”。
大汉一口一个:“人家算数姑娘已经说了,是这个钱,你怎么给我这个钱,你快把钱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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