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萧玉融有那样的野心,他就想替自己的妹妹试一试。
所以他一步步捧着萧玉融走上高位,一点点铲除那些可能会影响到她的人。
为了完成这个目的,他险些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想要的,他一开始希望萧玉融能够得偿所愿。
萧玉融永远是他心中最麻烦的天真。
“我的妹妹。”萧玉歇捧住萧玉融的脸,揉了揉她发红的眼尾,“我只是希望你岁岁平安,喜乐安康。”
“那三哥呢?真的是你杀了他吗?”萧玉融又问,“我本以为是你,可是现在想想,你又为什么不说呢?你能摒弃旧嫌重用二哥,为什么不饶过三哥?他关在那里,已经阻碍不到你了。”
“嗯、嗯……”萧玉歇垂下眼眸。
他无数次是真的想要萧玉生死。
他怨怪萧玉融总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而疏远他,背离他,明明他们才是一起的。
他们同根同源,骨血相溶。
从宫变那一日他就开始认定,亲缘的寡淡,他本身就没有这个缘分。
只有萧玉融是不一样的。
后来他反悔了,他不想让萧玉融伤心。
软禁也好,萧玉生和他母族总归不会再起什么风浪了。
但萧玉生却不那么想。
萧玉融出征讨伐吴氏之后,萧玉歇去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弟。
萧玉生的母族暗地里在给他传信,萧玉歇知道,但也明白他们掀不起风浪了。
暗卫的消息里,他的母族给了他一把刀。
至于这把刀是让他自刎,不要牵连母族,还是让他刺杀帝王的,萧玉歇也不得而知。
萧玉生形销骨立,全然不见曾经风度翩翩的文雅模样。
“何必如此作践自己?朕不曾短你吃穿用度。”萧玉歇负手而立。
“长兄……啊,陛下。”萧玉生轻笑一声,“陛下来见罪臣,是为何要事?”
萧玉歇稍稍一顿,望向他,“融融此次出征,哭闹着要见你们。她总说要我顾念亲情,放你们出来。”
“我有时都不知道说她天真,还是说她愚蠢。”萧玉歇轻嗤一声,“发生了那么多,她还做着阖家安康的美梦。”
他幽幽道:“所以我才说她是被宠坏了,因为自己做了什么都会被父兄原谅,以为你我也是这样。”
萧玉生垂下眼,低低地笑了一声:“她是想着萧楚天下,想着凡是占了萧姓,凡是流着这血,上下俱为一心,该为了萧氏天下而去活。”
萧玉歇凉凉道:“父皇将她交于柳品珏教导,是应该的。若是照这样养下去,养的她肤色靡曼,四肢委随,筋骨挺解,血脉淫濯,手足堕窳。碰上乱世,碰上乱臣贼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早晚得死。”
“如果是那样,陛下会抛弃她吗?”萧玉生问。
萧玉歇静默半晌,“不会。”
“她就是知道这些,才那么无所顾忌。”萧玉生道。
“宫变之日,若她抵死顽抗,到头来还是我输,你会杀她吗?”萧玉歇问道。
“不会。”萧玉生回答,“她还是长公主,可年号不会是照熙。”
萧玉歇看着他,“但朕及朕的僚属,乃至霍氏一族,你都会发落,是吧?”
萧玉生苦笑:“……是。”
他不想说假话。
到了这一步,萧玉歇还留他一命,已经算萧玉歇心慈手软。
“呵。”萧玉歇冷笑。
“陛下,不……大哥。”萧玉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到底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融融,对不起兄弟姐妹。”
萧玉歇半眯起眼睛,等待他的后续。
“兄弟一场。”萧玉生惨淡地笑了笑,“臣求陛下,莫要因罪臣迁怒于其余人,不要牵连四弟,也不要怨怪五妹。”
他从身后拔出短刀。
萧玉歇瞬间警觉,下意识就要防范于未然,但下一刻那把短刀就抵在了萧玉生自己的脖颈上,毫不犹豫地一抹。
鲜血四溅。
萧玉歇脸上被溅到兄弟的血,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许久。
在寂静之地,萧玉歇缓慢地蹲下身,摸到萧玉生的脉搏。
了无生息。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伸手合上了弟弟的双眼。
萧玉歇依然不清楚那封萧玉生母族偷偷传递给萧玉生的信里,写的是自刎还是弑君。
但是萧玉生选择了自尽。
好、好。
萧玉歇站了起来,对外吩咐:“处理好三王后事,此事不得外传,尤其是不能让长公主知道,懂吗?”
“是。”下属得令。
将事情尽数告知于萧玉融,看着萧玉融微红的眼眶,萧玉歇抬手摸了摸她的眼睑,“我不会再对他们出手了,哪怕是为了你。”
萧玉融沉默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第121章 处处怜
萧玉歇回归的事情自然掀起了不少的风浪。
原本闭上了嘴巴的一些朝臣开始死灰复燃,开始口口声声说要顺应正统,要萧玉歇复位,萧玉融退位让贤。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扶阳卫又挨家挨户上门了一趟,玉殊亲自领的头。
理所当然的,第二日一早基本上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自然也有一些勇者打算赌一把,毕竟谁都想要那把椅子。
谁料到萧玉歇气定神闲地表示自己并无意于皇位,说事已至此,萧玉融会当好一个皇帝。
要是皇帝换来换去的,岂不是跟儿戏一样,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萧玉歇这态度把几个支持萧玉歇复位的臣子气到呕血。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萧玉融顺理成章地让萧玉歇成了摄政王,毕竟先帝这听起来,属实有些引发歧义。
经过了这么一遭,最后的反对声音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萧玉融的统治已然固若金汤,除却可能会有异动的北国四十九部,楚乐之内,再无有人与争锋。
萧玉融闲了下来,可算是有时机问一问柳品珏献降的心理历程了。
要是换一个人,知道了敌军主帅主动献降,早就心照不宣好好安置了。
但她就是那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嘻嘻,先生是怎么想通了的?”萧玉融趴在柳品珏膝上问。
她笑得太猖狂,柳品珏不忍直视,点着她眉头,将她稍稍推远了一些。
萧玉融又贴回来,“说嘛说嘛。”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柳品珏默了默,说道。
正如他们先前下的那一盘棋,一盘和棋的局。
对弈双方通过黑白阴阳的争斗,获取生存的空间。
他们也在不断地斗争,获取的不仅是家族生存,也是那个位置。
但实际上棋是通过气的存在,感受天道变化,最终达成和谐共生,各安天命。
他的理想是那个太平安康的盛世,如果继续斗下去就和本意背道而驰了。
这盘棋他们已经走到了节点,不是共生就是你死我活。
他们局势均衡,率先破坏平衡者反倒是会输棋。
楚乐会因为这场内乱而陷入混乱,百姓困苦,北国还在虎视眈眈,无论最后谁胜谁负,在悔恨和自责中努力重建废土,都将会始终无法抹去对对方的复杂情感。
萧玉融是他一手教养长大的,他相信在他辅佐下,萧玉融能做好帝王。
萧玉融笑吟吟地勾住柳品珏的脖颈,“先生真是假正经,说到底不过是为美色所困。”
“你先前教训我的时候,还说我是恃美扬威,裹着层画皮的红粉骷髅,里面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由此可见,美貌也是有用的。”她骄傲地扬起下巴。
柳品珏撩起她的一缕发丝,“美貌自然有用,配上你的头脑,你的手腕,你的野心,才会是利器。不然,它只会是刺向你的双刃刀。”
萧玉融切了一声。
“再者而言,放你身上,才对我有用。”柳品珏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萧玉融又笑了:“那你觉得放独孤英身上呢?”
柳品珏一顿,挑眉,“也有用。”
“怎么个说法?”萧玉融问。
“他喜爱你,因为你是楚乐盛世的象征,你是他心目中的世外桃源,远离风雪载途的北国,也破除败絮其中的楚乐,一个真真正正的桃源乡。”柳品珏说道。
“嗯,有道理。”萧玉融点点头,故作崇拜,“那先生觉得,我该如何用这好皮囊,迷得他神魂颠倒,乐不思蜀?”
柳品珏看出她的促狭,轻轻拧了把她的脸颊,“他并非昏君做派。”
“但要他和平相处,你让利,再给点爱,他或许也愿意暂时放下个人仇恨。”柳品珏说。
他停了一下,“还是说你想打?你若是想攻下北国,虽说吃力不讨好,劳民伤财,但也可以以绝后患。”
见柳品珏开始沉吟,思索着攻打北国四十九部的法子,萧玉融喊停。
“我要北国那块苦寒之地做什么?”萧玉融摆了摆手,“那倒不如和平相处呢。”
就连四十九部的人们,在那个地方都难以生存,冬季来临之时死伤无数,何况楚乐之人。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那么向往楚乐,向往不冻湾。
柳品珏点点头,“你生辰将近,叫你舅父当使者,去请独孤英来玉京参加你生辰礼?”
这倒是个好由头,能请独孤英来谈和。
“他会来吗?”萧玉融问。
柳品珏道:“你过生辰,他会来的。”
萧玉融点头,“那为什么是我舅舅去?”
“难不成你叫崔明阳去?他去,保管楚乐和北国得打起来。”柳品珏似笑非笑。
这倒也是,崔辞宁和独孤英怕是巴不得砍下对方脑袋吧。
萧玉融觉得合理,但是提起霍照,却又有些发愁。
她本以为经历了那么多,霍照也该知晓自己心意,也明白她的想法才对。
谁知道现在霍照虽然对她处于一个失而复得的珍惜状态,但却非常地恪守成规。
无论是从君臣之礼上,还是从长幼有序上,长幼尊卑,方方面面都相当守礼。
仿佛是为了他们的情分,无论是舅甥是师徒是君臣,只要能守住这点情分,他能做到的最大退让和克制。
私底下,霍照现在是见了萧玉融就退避三舍。
“怎么?一直被霍照躲着?”柳品珏挑眉。
萧玉融啧了一声,不言而喻。
柳品珏笑,“那你想要他吗?”
“不讨厌。”萧玉融舒展眉目。
“那就是喜欢。”柳品珏说。
萧玉融不置可否。
柳品珏指尖缠绕上萧玉融的头发,“那就跟他说白了。”
“他现在对我避之如蛇蝎,我要怎么跟他说清楚?”萧玉融皱了皱鼻子。
“嗯,那为师来教你?”柳品珏一扬起眉梢,掌心贴上了萧玉融的腰侧,将她揽进了怀里。
萧玉融可真是奇了怪了,“先生还懂这些呢?”
“怎么不懂?”柳品珏跟她鼻尖挨着鼻尖,“男人最懂男人心思。”
“那来教我!”萧玉融兴致勃勃。
“叫我一句好的,我就教你。”柳品珏道。
萧玉融险些被这没脸没皮的老不知羞惊呆了,“男人果然越老越花。”
柳品珏黑了脸,“看来陛下胸有成竹,就不需要臣多说什么了。”
“诶诶诶!”萧玉融拽住准备要离开的柳品珏,“先生怎么越老气性反而越大了?”
她发觉柳品珏就是听不得一个老字。
也是哦,她身边除了霍照,就柳品珏年纪最大了。
因此,从不懂得如何如何体谅人的萧玉融愿意体谅一下柳品珏。
她勾着柳品珏脖颈喊:“先生?郎君?”
柳品珏眉目舒展,含了些笑意,“再喊一声。”
“郎君?”萧玉融歪了歪头。
从男人喉咙里溢出低笑,趴在他怀里萧玉融都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颤。
“见了他啊,只管这样。”柳品珏抬起了萧玉融的下巴,吻了上去。
唇齿相依,柳品珏吻得动情,眼尾微红,“好徒儿,学会了没有?”
萧玉融嘴唇红艳艳水淋淋的,风情摇晃。
她对于柳品珏的教学将信将疑,“真的吗?这能行吗?”
“你若不信,一试便知了。”柳品珏点了点她眉心,“去吧。”
尽管仍然不甚相信,但萧玉融还是去试了。
她借着有国事相商的名义,叫翠翠把霍照喊过来。
霍照还以为是什么急事,见了翠翠那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还以为是萧玉融出了什么事。
“你家主子病了吗?”霍照以为萧玉融病了。
“陛下一切安好……”翠翠的话吐到舌头边,又改了,“就是有些心慌气闷,但恐出了什么事,这才来叫侯爷。”
话还没说完呢,霍照已经快步朝着御书房走去。
他是关心则乱,丝毫没有关心里边底细,病了怎么就不先去找太医呢?
禀报后进了殿中,一股幽香,霍照却是着急地进了内室。
见萧玉融双目紧闭,侧靠在床榻上。
他急忙上前去扶萧玉融,“玉儿!”
谁料一靠近,萧玉融就抓住了他的手臂,贴了过去,吻上了他的嘴唇,撬开唇齿。
霍照错愕地睁大眼睛。
回过神后,他将萧玉融轻轻推开,“玉儿……”
“先前不是说了,你对我有这种心思吗?”萧玉融睁着眼睛问。
“可这世俗之见,这礼教之山,我不想你因我而……”霍照垂下眼睛。
“我早说了,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其余的我不在乎。那些声音,即使是没有你,我也能听得到。”萧玉融认真道,“何况你也不是我亲舅舅不是吗?”
她调笑般语调微扬:“你说是吧?表、哥?”
沉默半晌之后,霍照捧起萧玉融的脸,问:“真的想好了吗?”
更年长者有更多的顾虑。
萧玉融或许不懂,但他年长萧玉融这么多,他该懂。
“你确定这就是爱吗?”他的指尖从萧玉融的鼻尖下滑,然后停留在萧玉融的唇珠上,轻声问,“玉儿,你真的爱我吗?”
萧玉融朝他嘟起嘴。
于是纱帐便落下了,所有的事情便顺理成章起来了。
三日之后,霍照前往北境,与独孤英密谈。
不日之后,北国四十九部盟主起身赶赴玉京,为楚乐女帝萧玉融贺生。
萧玉融亲自迎接了独孤英。
二人进入安静无人的殿内,萧玉融款待独孤英,犹如款待一位多年未见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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