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砚拿着笔的身姿僵在原地,闭了闭眼,心里一万句脏话弹幕飘过,面上却还是一派无动于衷,试图蒙混过关。
但路夏可没打算放过他:
“行了,跟我就别装了。也就程麦缺心眼,才会以为你说那句话只是单纯想跟她作对,哦,还有就是天生刻薄,故意想嘲她。”
“喜欢就喜欢呗,又不是见不得人,这么藏着掖着你不累啊?你要不说我跟她说。”
原本一直沉默的人听到这忽地出声打断,坚决地说了句“不行”,看她一脸“你真怂”的鄙夷,他无语地跟人解释:
“……不是怂。”
“她真的很容易东想西想,到时候让她知道了这些事,不说我和她关系会怎么样,肯定会影响她的学习成绩。”
“哟,看不出啊,你这么有责任心,”路夏不阴不阳地问:“不让她知道你喜欢她,也但她有要跟别的男生接触的苗头就暗暗搞破坏,够霸道的啊?这什么,圈地运动?自己不能碰的别人也不能?”
被问到这,池砚倒不否认自己的私心了:“昂。你以为靠初三最后一个学期把她从附中普通班水平拉进重点班很容易么?我累死累活那么久,自己都舍不得碰,是为了让她被别人祸害的?”
“……”
人最怕遇到比自己更不要脸,更豁得出去的人。
他这么坦荡承认了,路夏反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半天才冷哼一声:
“别以为说这点道貌岸然的漂亮话我就会轻松放过你。”
“要我保密,也可以。首先,以后不准再以耽误学习的名义撺掇程麦敷衍糊弄我们的元旦表演练习。”
他看起来很不情愿,但在路夏眯着眼的威胁里还是轻点了下头。
“没了?”
“做什么梦呢。这个月我俩的小卖部开销,你包了。”
这次他半点没带犹豫,点头非常爽快。
见状,路夏顿时感觉自己亏了,急忙补充了句:“还没说完,等你俩成了以后,还得请我吃一顿大餐,就长兴路那家日料。”
人均一千多,对学生党来说开销很大了。
路夏为自己这个选择得意洋洋,正等着看人什么反应,顺便替闺蜜考验下他到底够不够格当她未来男朋友,但没想到,对面这人根本没按套路走,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反倒像是被这话戳中了什么点一样,男生原本冷淡的脸色一秒转晴,嘴角和眼角弯起的弧度越来越大,笑的得意又不羁。
“成啊,还有没有别的?”
池砚应承这下情绪明朗,声音干脆,根本看不出是被狠狠敲诈的那一方,反而听起来甘之如饴。
见他满脸的春风得意,路夏这才后知后觉。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没有说你们铁定会在一起的意思。”
这补丁打得太晚。
池砚单手撑在额际,眼眸低垂,不知道是在回味还是在顺着她的话畅想,嘴角的笑根本没放下来过。
乐了半晌,他才终于抬头,清了清嗓子,冲她一本正经道谢:
“就为那句话,这顿饭也请得值了。”
“不管怎么样,先提前谢谢你的,嗯,祝福?”
“……”
“哈哈哈哈哈哈。”
*
次日
南城冬天早晨天本就亮得晚,加上特大暴雨,出门上学的时候天依旧被黑云盖满,偶尔闪电闷雷掠过,整座城市像沉入了末世。
程麦最讨厌上学下雨,路上堵车,迟到的概率极大不说,总要弄得一身狼狈,裤脚都湿答答地贴在皮肤上。
而今天令人不喜的开头仿佛只是个预兆。第二节 课后,因为雨没停,跑操取消,楼道和教室都吵吵嚷嚷的。
在这一片嘈杂里,突然爆出来个大消息。
“哎哎哎,我刚去办公室帮老师搬东西,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啊?”
“刘佳乐她们仨刚刚被叫去办公室,是因为有人举报她们800米体测作弊造假。”
“啊??真的吗。”
“骗你有鬼!”传八卦的人最听不得被人质疑真假,语文课代表立刻炸毛:“你现在进去办公室还能看见她们对着老班哭脸卖惨呢。”
多亏她这一嗓子,周围几个同学都加入了八卦。
“不是,但这,一个体测,又不是体育中考,被举报就被举报呗,哭什么?”
“丢人呗。”
毕竟对于重点班学生来说,面子大过天。
“但,这怎么作弊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跑太快了吧,跑慢点就能围观到她们精彩的骚操作了。第一圈跑了一大半,到另一边跑道的时候,趁老师不注意,拐到旁边那个小房子旁边,躲在那堆建筑材料后面藏着。等第二圈差不多一半的人跑过那的时候才出来,借着那地儿隐蔽的掩护完美融入大部队,直接省了一圈,多完美轻松的躲懒计划,成绩还不用受影响,可不美滋滋。”
“有什么用,这下成绩作废,估计得重跑咯。”
“……”
教室里还在讨伐或八卦,没过多久刘佳乐几个人就回了教室,与此同时,刘强也出现在了门口。
教室里原本沸腾得快成一锅粥了,这下就像被盖了盖子,瞬间安静下来。
刘强没管,目光直接落在了教室末尾:“池砚,程麦,你俩现在来一趟我办公室。”
*
“程麦,有人举报池砚协助你体测作弊,说你不是独立完成的体测,是真的吗?”刘强这次坐在椅子上,完全没了上次谈心时的亲和样,脸色非常严肃认真。
程麦啊了一声,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儿。
但她那个算作弊吗,应该,也不完全是吧。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眼观鼻鼻观心,下意识偷偷拿眼睛瞟池砚,想要像以前每次犯了事一样求助,却被刘强敏锐地截断:
“程麦,老师现在是在问你话,别看他。”
“呃,老师,我——”
她磕磕巴巴的,根本不知道怎么说,身边的少年却突然抬头,像是已经在脑子里想清楚了说辞,不顾刘强要杀人的威胁视线,径直把她挡在身后,开口解释:
“老师,我的确帮了程麦一把,看她到后半截要放弃了觉得很可惜,但那几百米也确实是她自己跑完的,既没人顶替她去考,也不存在800米少跑的情况。而且我记得800米体测并没有说不能有人帮忙。既然场外陪跑是允许的,那我觉得我那样帮她充其量也只是一种鼓励,不算作弊。”
他语气冷静,顶着协助作弊的罪名也不慌不忙,条分缕析,倒是刘强,被这位速来话少的学生突然这么一通诡辩噎住,脑子里卡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骂他:
“臭小子,你怎么不说说你是怎么帮的呢?啊?别人都是语言鼓励喊喊加油,你倒好,直接上手了。”
“光天化日之下,男女同学之间,拉着手!在操场上!你是不是觉得你们在拍偶像剧啊?”
“那么多同学都看见了!这对我们南礼附中一心向学的严谨校风,是一种挑衅!要不是有人告诉我,我还不知道。”
说来说去,池砚懂了他这次问话的重点,哑然失笑。
“所以老师,您是觉得……”
“我现在就问你们一个事儿,”刘强直直地看着他俩:“你们是不是在早恋?”
第40章
“怎么可能啊!”
程麦被这个问题吓到, 口水在喉咙里呛了一下,被池砚不轻不重拍了几下背才缓过来,然后就见到刘强眼睛紧紧盯着他搭在她背上的手, 立马躲开。
但与此同时她也察觉到这似乎才是刘强听到举报后关注的重点,不想跟作弊重测这些事扯上关系, 她立刻抓住机会,反驳吸引刘强注意力:
“老师我跟你讲,我俩绝对不可能啊,小时候对方所有糗事都一清二楚, 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当然我也不可能喜欢他。”
“反正, 您就放心吧, 池砚呢,还是那个一心冲击省状元的好苗子, 不会被早恋这种事儿绊住脚步。你不知道他连择偶标准都要成绩好的!看, 多变态,多爱学习啊。”
以池砚的标准, 要成绩好的,还要长得符合他审美标准的,简直就是Mission Impossible。
刘强纯属瞎操心,没人能入得了这位眼高于顶的少爷的眼。
可刘强却眼睛一缩:“都有择偶标准了?”
他狐疑地目光看向池砚。
程麦顺着看过去, 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她身边这人又变成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神墨黑, 唇线平直,明显情绪很差, 冷得没边。
即便此时被人卖了个干净,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就那样站在那,任她信口开河,利用他转移老师视线。
但不论程麦说的怎么天花乱坠,刘强始终盯着池砚,应是要等自己爱徒的一个表态:“池砚,有没有,你说,老师就信。”
池砚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办公室内安静了一瞬,程麦急得不行。看到不停冲他使眼色的女生,他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顿了好几秒才艰难开口:
“没有。”
“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知道他坦坦荡荡敢作敢当,这下刘强终于松了那口气:
“没有那最好。年级有多重视你,池砚你应该也不用我多说,程麦呢,老师之前跟你谈话的时候就说了,你上升空间很大的。这是最关键的三年,绝对不能分心,老师相信你们懂轻重。”
“好了,回教室去吧,好好学习。”
他话音刚落,池砚已经转身,头一次没等她,连头发丝都透露着烦躁冷淡。
但程麦的心还系在另一件事上:“老班,那内个体育成绩,你看……”
刘强一锤定音:“虽然不算完全意义上的作弊,但被举报了成绩肯定不作数。下周一起补测。”
补测……
那不等于上次的罪白受了。
全盘清零再来一次。
轰隆一声,外面的雷跟打在了她心上似的。
程麦天都要塌了。
“不是,谁这么缺德!我800米跑完了,而且也就刚进及格线的成绩,也没碍着谁的事吧。欸,看来我真的一点亏心事儿都不能干,一干准出问题。”
出了办公室,她快步跟上前面的男生,嘟嘟囔囔,又是抱怨又是唉声叹气的,结果看人眉毛都没动一下,目光冷漠地看着前方,她顿时更气了,推了他一下:“你说话啊。”
“说什么?”
“我怎么知道?”程麦委屈不已:“被举报连累你我也不想啊。池砚你总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因为这事生我的气?那我也是受害者啊,我还要重跑呢。”
池砚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程麦一时不察撞了个正着,刚想问他发什么颠会不会走路,就听见他沉怒道声音在头上响起:“谁说我他妈是因为这个生气了。”
在她心里,合着自己是那么小肚鸡肠没担当的人吗。
行,现在是真挺气的了。
“那还能是为什么?!”
池砚嘴唇紧抿着,闭上眼睛深呼吸俩下后转身就走。
他怕自己再留下去要被这缺心眼的玩意儿气到英年早逝,或者动手刀人提前铁窗泪。
“池砚!你又这样。”程麦站在他身后,这次没追,只是大声质问他:“你还记得之前吵架你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你不会再这样了,不会冷着我不告诉我原因。你要食言吗池砚?!”
这话就像施了个定身符,他停在原地。
外面依旧阴雨未停,预备铃响过,走廊里传来2班语文课前齐声朗读《赤壁赋》。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程麦满意了,追过去:“现在,快说!”
说说说,说个屁。
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哦,我不开心是因为你在老师面前否定我俩关系?
这种毫无立场毫无理智的别扭让向来磊落光明的少年实在疲于应付。
他叹了口气,高大的身子罕见心累得有些微佝着,伸手挠了挠耳朵:“行了。小点声。再这么炸嗓子人2班的都要被你吼出来了。”
“……别打岔,”她心虚地瞅了眼:“还不是因为你,话不说清楚就跑,像个小媳妇。”
“我他妈服了,我什么时候。”他气笑。
“程麦,你是不是觉得真的很了解我?”
“?”
“你有没有想过,人是会变的。我们,也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池砚,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和走廊外磅礴的雨声互相应和。
在这一片嘈杂中,程麦却听到他扶额搭眼发出一声叹息,却不像愁或哀,更多的是无语、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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