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传出来一个女生清泠泠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谁告诉你没有证据警察来了都没用?你不知道猥亵的判定标准是以女性的主管感受来的吗?”
这话像是开了闸门,立马有另一个女生附和:
“谁说没证据,我看到了,你就是趁机占人妹妹的便宜。”
“我也看到了。”
“臭流氓小瘪三,这么大岁数了只能欺负小女孩算什么本事。”
“……”
随着越来越多地指责出现,那几人早已不见之前嚣张的架势。
本来就是看她形单影只的才故意欺负她,这会儿见势头不好,几人讪讪地说了句:
“什么看没看到的,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走走走,真倒霉,好好地吃完烧烤还碰上这事儿。”
随后你推我搡,面色不善地离开了这块。
程麦的眼泪,从听到第一个女孩的声音时就绷不住了,等他们走后,那俩人走过来,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谢……谢谢,”她抽抽嗒嗒的接过。
“不要哭了,快擦擦。”
“就是,哭什么!你又没有做错事,其实你做的特别好,很勇敢!”
听到声音,程麦认出是第一个帮她说话的女孩,泪眼婆娑地望过去:“谢谢你。你是学法律的吗?好、好厉害。”
“嗯?”那个女生愣了下,失笑:“嗨,我刚随口瞎说的。法律上怎么判我还真不懂。不过那几个人看着就不像懂法的样子,瞎掰一个能唬住他们就行了。”
另一个女生也冲她眨眨眼:“我也是瞎说的,我刚撸串呢根本没看到。不过啊,那几个人是这块有名的老流氓了,天天打油没事干,只知道欺软怕硬,一群臭傻嗨。你看,大家帮你说话,他们不跟老鼠一样灰溜溜的跑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人,不要怕。”
程麦磕磕巴巴地应了声,被俩人安抚着,好不容易快收住,可在下一秒听到那声熟悉的“程麦”时,理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抉择,扑进人怀里紧紧抱住他。
少年腰腹肌肉紧实,和刚才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油腻感截然不同。
他像山间清风、清晨旭日一样干净而清新,不掺半点污染和杂质。
所有安全感归位,像找到家长撑腰的小孩子,情绪就像决堤的水,一泻千里。
“你怎么、才来啊!”
短短一句话,她哽咽到分两次才能说完。
看她抽噎得岔气,池砚眼睛眯起,心急得不行,空着的那只手在她背上安抚地顺了好几下:“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声音轻得生怕惊扰到她,可没用。
不管他怎么问,怀里的人只顾闷头哭,偶尔含糊不清的几句也根本听不清。
她的泪水很快就将他衣领浸润,湿湿冷冷地贴在皮肤上,非常不舒服,但素来龟毛的他第一次没空管这些,全副心神都耗在了那个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孩身上。
最后还是旁边的女生告诉他:“刚刚有几个男的耍流氓,欺负你女朋友哦,”随后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越是往后,池砚环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越紧,眼神冷得能结冰。
“谢谢你们帮她说话,”池砚勉强扯出个微笑,随后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们有看到那些人往哪儿走吗?”
“一般喝了酒都是在那几条巷子躺尸,”女生往街另一头指了下,看出他的意思劝阻了一句:“不过那巷子挺黑的,又没监控,不太安全,你一个人最好别去。”
但池砚这会儿脑子里
再次道过谢后,池砚把手头的饮料插好,送到程麦手里,又摸摸她的头:“别哭了,坐这儿等下,我过会儿就回来。”
程麦哭得脑子嗡嗡的,当时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好半天后才回过神来。
猜到他是要去找人算账,可对面三个大汉,就算喝醉了酒而且看起来很虚,那也是成年人的体格了,她放下饮料冲那头跑过去。
那块果然好几条岔路和居民区混杂着,程麦正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忽地听到右边巷子里一声惨叫,她立刻循声找过去,就见另外俩人已经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叫唤着,在地上扭的像蛆,而一开始摸她的人,此时背被池砚的膝盖压着,无法动弹。
因为头发被他抓着,此时头被迫仰起,一张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被打成一个调色盘。
中年人肥胖发福的身体和反应速度根本无法和尚处在全盛期的少年比,更何况池砚这样爱运动还学过跆拳道,理论实践都是满分的选手。
看到她站在巷子口,他松开了抓住他的头发。
那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池砚低声问了句,“你哪只手碰的?”
他嗷嗷叫唤着,池砚却置若罔闻,碎发遮住的眉眼间有戾气闪过,语气却依旧云淡风轻:“不说,那我就当两只手都碰了?”
“左……左左。”
话音刚落,他的左手手腕就被人控制住,整只手都被死死摁在了地上,而后听见头顶传来人语带嘲讽的话:
“你说的对,没有证据的事呢,警察叔叔也很难办的,所以,我们就干脆不要麻烦人了,直接私了完事,对吧?”
说完,他看向巷子口站着的女孩,下巴冲地上点了下,用谈论“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的平静语气跟她说:
“过来。”
“……”
程麦呆呆地立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之前他打架斗殴从没让她参与过,甚至每次都让她躲得远远的,一问就是怕教坏人,更怕她破个皮、挨一拳,到时候连累被父母揍的还是他。
可池砚接下来的话却证实了她听到的没错。
“这傻逼不是仗着自己是个男的,人多势众欺负你吗?”
“现在有我在,只要你想,你也可以——”
他垂眸看着压制住的人,唇角没什么情绪地扯了下,一字一顿道:
“亲手、”
“还回去。”
第45章 坦诚
确实, 自己动手的爽,根本不是别人帮忙能比的。
仗着有人撑腰,向来只有贼心的程麦终于借着了贼胆, 用力踩了人两脚,与那本吆五喝六的人此时被她咚咚几脚踩得哭爹喊娘, 她心里那口恶气顿时散了个干净。
漆黑的小巷转眼就被丢在身后,走回到商业街时,他们重新被节日的喧哗与喜庆包围。
不过几条街,几个转角, 已是两个世界。
就像身边这人, 在巷子里时的他眉眼狠戾阴郁, 下手动作干净利落,像那种小巷文学的男主角, 但此时又无缝切换回了寻常的少年模样, 颜正路子更正,非常具有迷惑性, 属于是换个白衬衫打个领带就能去国旗下演讲的那种。
除了右眼下被人用手指刮过留下了一丝血痕,暴露了眼前这人绝对不是什么乖乖仔。
不过这么一打量,程麦忽然认同了之前路夏跟她叨叨的“战损是男人最好的医美”这个观点,或者晚上真就自带美颜滤镜, 不然她怎么觉得池砚今天长得格外顺眼?
她目光从人英挺的眉毛一路下滑,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来回逡巡,上下左右没个角落都没被放过, 因为研究得太专注,到后面目光越来越放肆。
让人想忽视都不能。
为了防止被这丫头视奸到脸红面子丢一地, 他咳嗽两声,故作轻松地打断她的视线干扰:
“老盯着哥干嘛。被帅到了?”
然后他就听到女生一句小小的“昂, 对啊”,那句应承又轻又快,就像一缕捉不着的风,还没被他捕捉到就已经滑过他的耳朵。
池砚顿住脚步停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怀疑自己今天血压太高,出现幻听了。
她刚刚说的是中文里的“对”吧?
这个字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这人是不是今天被吓到脑子抽了,还是语言系统紊乱了?
程麦,承认,他帅?
地球爆炸了也不可能吧。
俩人认识这么多年,被问过无数次“谁最好看”这个问题,但哪怕是处于号称“不会撒谎”的小朋友时期,他们对对方对颜值也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更甭论之后。
好像说一句对方长得好看就要立马拜堂结婚了一样。
……
不过几秒的功夫,俩人已经拉开了一段差距,程麦却突然回头,看他停在原地怀疑人生的表情,憋住溜到嘴边的笑,飞速重复道:“帅,超级帅,池砚今天南城第一帅。”
俊男靓女本就吸睛,何况她声音清亮,说出的内容直白而大胆,引得许许多多的路人竞相回头打量,她才后知后觉开始害羞,捂脸往前走。
池砚愣在原地,片刻后低头失笑,追了上去:“突然觉得我有点亏啊。”
“嗯?”她还没从羞耻地情绪里走出来,只偷偷睁开一只眼瞄他。
“又给你免费当了次打手,还是1v3,就换来一天的最帅啊,”他戏谑道:“你说我是不是亏了?”
对上他弯起来的桃花眼,她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这人逗了。
她咬牙切齿,想不出更好的话来回,只能用上每次说不过时最经典的‘性别绑架’大招:“池砚,你一个男的,怎么这么爱斤斤计较。”
闻言,他哦了一声,没什么情绪地挑了下眉,话锋一转,问她:“烧烤还吃不吃?”
“吃!”
“但我怎么记得有人说我斤斤计较?”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你何止斤斤计较,你天蝎座第一记仇人设也没倒。
程麦心里腹诽个不停,但嘴上倒是非常识时务地立马改口,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拍马屁:
“谁说的,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认识的砚砚,南城第一帅气,南城第一大方,不只是今天,明天、以后每一天,都是。”
非常生动立体地诠释了“有奶就是娘”这句话。
“行了,知道哥哥很优秀,”池砚他斜睨了眼手臂上的人形挂件,忍俊不禁:“但我建议你最好还是稍微克制一下。”
“克制什么?”
“克制下你的爱慕,没见周围人都看着呢,”他低头凑近,用近乎耳语的音量跟她说悄悄话:“我怕你再说下去,等会太多人听到了我的优点,过来跟你抢。你又打不过。”
说完,他哈哈大笑,拍了俩下她的肩后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只留程麦一个人在冷风中凌乱。
……
能不能,来个人,把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回收掉。
她一定感念这人大恩大德三生三世。
*
骂是要骂的,但程麦也从不亏待自己的胃。
跟着池砚吃完坐上回家的车时,已经快两点,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已濒临极限,刚上车没一会儿就困得连手机都拿不住,头像小鸡啄米一样不停地往下点,但刚要睡着,车开过星月湖,湖另一边遥遥传来几声鞭炮声,让她的意识短暂归位。
新的一年真的来了。
这个晚上发生了太多事,直到现在安静下来,她才终于有了实感。
转头看到池砚单手撑在车窗上,困得不行却仍在强撑着的双眼,程麦第一次意识到,好像每次两人单独坐车,他都没有在车上睡过。
非常典型的池砚式“对人好”,虽然嘴上总不肯好好说话,但所有的照顾,就像随风潜入夜的雨,一点一滴浇灌在人心里,因为太细节可能一开始都察觉不到,但等意识到之后,就再也离不开。
“你知道吗?我本来觉得这是最糟糕的新年。”
她的低声呢喃在小小的车厢内漾开:
“可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因为有你在。
累积多天以后,食物会在某一刻瞬间变质。
积淀多年的友谊也同样会。
曾经的她,的确会因为徐清时的夸奖偶尔有过开心、激动,那算心动吗,她不知道。
但她很清楚,一段时间不见,她会忘记生活中他曾经出现过。
可池砚却不一样。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她的喜怒哀乐,早已和他息息相关。
他已经成了她生命里的必需,而非偶尔才会想起的调剂。
以前她总不愿意承认,可在这一晚,新年的第一天,她坐在池砚旁边,车外的烟花也无法掩盖她砰砰的心跳声。
她终于有勇气把心底压抑许久的秘密讲给自己听。
那就是——
她好像,真的,喜欢上池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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