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跳 加速
元旦过后, 经过一周兵荒马乱的复习就迎来了为期三天的期末考。
还没做好准备,她高中的第一个学期就这样不由分说地拉下帷幕。
但那并不意味着他们重点班的学习日程就到此告一段落。
不知道是新换的校长背景格外硬,直接从源头搞定了南城教育局, 还是他们足够自信,重点班学生不会去举报, 这次考完试级部连游击战都不打了,大大方方宣布,休整一天后高一高二所有重点班学生都和高三一样,返校开启年前半个月的补课, 每天无休。
尽管补课期间管理相对宽松, 中午和傍晚甚至可以出校觅食, 但这样007的魔鬼日程,程麦根本遭不住。
熬到小年那天时, 她就差敲锣打鼓、喜极而泣, 以示对假期的尊重,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 午休时她就被刘强叫到了办公室。
一看班主任严肃的脸色,程麦心里马上咯噔了一下——这和上回体育考试接到作弊举报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不妙。
沉吟片刻后,他一开口,果然就是个惊天噩耗——演讲比赛和冬令营的时间推迟到了正月十六, 也是正式开学上课之后,来回算上路上的时间,估计得耽误差不多两个星期的学习。
刘强根本没给她缓冲的机会, 连珠炮似的一串话直白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之前呢考虑到是寒假举行,对你又是个难得的锻炼, 所以老师也挺支持的,但现在我觉得你需要再考虑下。”
“也许这么说很功利, 但这个比赛,虽然名气大,毕竟不是五大基础学科竞赛,花了时间拿名次可以保送、降分。你要考虑下,为这个耽误半个月的学习值不值,回来后怎么补上落下的功课。再有,你去参加,拿到名次的概率有多大,拿到了又能给你高考升学带来什么实在的好处。”
看她一直呆呆的站在那不说话,显然还没回神,刘强话锋一转,问她:“重点班会提前进行文理分科,大概在6月月考结束后,这个你有想过吗?”
“……没。”
刘强提醒她:“下学期的所有测试成绩和这学期的两次大考都会综合考虑,成绩不够的会从重点班踢出去。如果你想继续留在重点班的话,尤其是理科班,下学期开学考和第一次月考会很重要。”
“行了,主要就是这事儿,你趁放假好好考虑下,现在先回去学习吧。”
“好……谢谢老师。”
她讷讷地点了下头,推开办公室的门。
今天天气很好,不少学生趁着午休在走廊晒太阳看书,难得轻松的氛围,可程麦却因为刘强给出的这个选择题心里沉重不已。
下午四节课一晃而过,放学后,几人在学校附近的粤菜馆聚餐时,她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依旧是刘强的劝阻。
理智告诉她刘强说的对,缺半个月的课程,对她这样基础本就不牢的人来说,不是小事儿,没准一步瘸腿会步步败退。
但从感性角度来说,英语和演讲也一直是她最喜欢的事,进入决赛很不容易,她也很想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找回过去的成就感……
“哎,麦麦,喝哪个啊?”路夏拿着奶茶的手在她眼底下晃了晃:“问你几遍了也不应。从下午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听到这话,刚落座的池砚看了她一眼。
竞赛班拖堂,他跟江越过来的半路还被驱使着去买了奶茶,这会儿才刚到。
听到路夏说的,原本还在烫碗的他停下动作,皱眉看了眼身边神色纠结的女孩,问道:“怎么了?”
程麦叹了口气,把中午刘强说的据实相告,苦着张脸说:“我觉得老班的意思就是让我放弃掉算了。怎么办啊,我到底去不去?”
路夏倒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你管他怎么想呢。去呗,多好的机会,别人上课你还可以顺带旅个游。可惜这日子太晚了,不然冬天去北京什刹海溜冰,可好玩了,玩完了还可以去后海附近那个八旗烤肉吃。也不知道三月玉渊潭的花开了没,欸我要不要也跟你一块去玩玩,顺便给你加个油,你觉——”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越轻轻拍了下头,打断道:“夏夏,你别在这添乱了。程麦就算去北京,也是去比赛的,不是春游。”
“怎么我就添乱了?!好嘛,成绩差就没人权,搭句话都成添乱。行行行,我接下来一句话都不说了,可以吧。”
说完,她往旁边一挪,甩开江越追过来握在她肩膀上的手,一顿饭折腾人到最后才肯松口跟他说句话。
那边闹得鸡飞狗跳,程麦却依旧愁云惨淡,直到吃完她都没能下定决心。
身边这人一顿饭从头到尾都异常沉默,直到此时,他也只是默默地走在她身边,踢着脚边的石子,专注地像是在代表中国参加世界杯。
向来烦被人管的她突然格外想听到他的意见。
或者说,想听到他说出自己内心隐隐偏向的那个选项。
同样的话,同样的选择,好像从他嘴里说出,就会成为唯一正确的选项一般,赋予她无限的底气。
可没想到,在她问了以后,池砚却摇了摇头:“这是你的事,就像江越说的,应该由你自己充分思考清楚后再做决定。”
“那我就是不知道哪个更好,才想听你的看法,”程麦憋屈得很。
“不用问别人,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不管结果好不好,只要做好面对它的准备,最后都不会差,”他淡淡地瞥她一眼:“相反,如果老班说一句你听,路夏说一句你听,我说一句你也听,那你就不是程麦了,你会成为任何人。”
“即便当下听别人意见作出的选择是好的,但你不觉得,这样被人指导的人生,挺没劲么?”他目光回落到石头上,脚下一个发力,又往前踢了几米后,才沉沉吐出一口气,低声说道:“程麦,永远不要给别人过多干预你人生的权利。”
她不理解:“可你不是别人啊,你比我厉害,你也不会害我——”
话音未落,就被他径直打断:“但我未必不会有私心。”
私心?
什么私心。
她不明白。
池砚说的话让她不理解,他的眼神也让她觉得很难懂。
但她很清楚的一点是,池砚说对了。
她心里的天平的确已经有了倾斜,她只是不确定:
“池砚,你觉得值吗,为了比赛耽误半个月的学习。”
脚边的石子被他彻底一脚踢进旁边的草丛里,确定这碍事的东西不会在盲道上给人造成路障后才收回视线,摇头失笑地感叹了句:“得,合着我刚白说了啊。”
值不值,有多值,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声音,但最终只能由当事人来界定。
像老班,一直觉得他应该把重心放日常学习上,去冲刺更高的分,搞竞赛耗时耗力,有可能根本拿不到清北保送名额,不是极端偏科选手没必要非得走这条路。
但是老王,巴不得他24/7地准备竞赛,打好基础为之后专攻物理研究作准备。
对于他妈来说,这俩都太累,既不指望他拿高考状元也不需要他拿金牌保送,开心健康最重要,但池正山呢,却觉得他不应该有理由不同时拿下这两者。
……
“所以你看,每个人对我花时间准备竞赛这事儿值不值都有自己的判断。”
可程麦最好奇的是:“那你呢?”
“我?还真没想那么多。一开始搞竞赛纯粹因为有趣,那几门里选物理也是因为它更有挑战性。金牌么,能顺手拿一个当然更好,但在每一次解出难题时我已经收获到足够的成就感和快感了。”
“但这点兴趣吧,倒也不至于让我早早决定大学专业甚至以后工作的方向。至于老刘说的什么专心冲刺省状元,”他嗤笑一声:“更是没影又没劲的事。还不如……”
“不如什么?”程麦问。
他耸耸肩:“不如扶贫,拔‘麦’助长来得有趣。”
看到她瞬间垮下来的脸色,池砚贩剑成功,哈哈大笑,那样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响,瞬间惊起枝头的麻雀,扑棱棱地全飞走了。
程麦心里一阵无语。
难得认真地问他意见,结果这人,又拿自己开涮。
但一面也稍微松了口气。
一直以来,整个世界好像都在告诉她,做每个决定一定要深思熟虑,现在的容错空间很小,不要走了岔路。
可她身边偏偏有这样一个无畏坦荡的少年,身体力行地向她证明——你可以用最玩世不恭的姿态,去轻松迎接这个世界给你下的每一份战书。
反正,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他总是这样——不抗拒选择,不逃避付出,也不惧怕面对随之而来的一切后果。
好与坏,他都落子无悔、愿赌服输。
当然,在她认知的99%的时间里,池砚永远是占上风的赢家。
小年夜长兴路的红灯笼已经高高挂起,顺着一丝微风在空中摇摆,在那颤微微的街灯下,少年眉目愈发英气,是一种介乎于少年人的果敢和成年人的稳重之间的气质。
半年前刚初中毕业时尚且青涩,可不过一个学期,不管是身体还是思维,他都在以飞速的速度成长着。
曾经并肩前行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往前走了好远,她突然间生出一股被人落在身后遗忘掉的恐慌和迷茫。
“你们都很厉害,可我有什么呢?”
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有凭喜好做决定的底气和任性,不是吗?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赤子之心只有少数人才能拥有,这世间更多的终究是瞻前顾后、计较得失的庸碌之辈。
她程麦也未能免俗。
可下一秒,她就听到一句不假思索的:
“你有我啊。”
说得很快,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实,丝毫不需要考虑。
“我不能替你做决定,但是,”他话锋一转,“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
说着,他顿了下,像想到什么好玩的事,轻笑一声,拖腔带调地问她:
“你说,这算不算,风险共担啊。”
“这样,还会怕么?”
微风吹起长过眉毛的碎发,夜色下的那双黑眸,眼角内勾,眼尾上翘,笑起来灿若桃花,清澈又迷离,让她无端想起书里常说的“清风朗月少年郎”,大概就是这样。
哪还有什么害怕,只剩下疯狂加速的心跳,可她却已辨不明这究竟是因为他最后那句话,还是因为这双盯着她的深情眼。
还是,二者都有。
第47章 深闺怨父
她扑哧一笑, 心底的阴霾居然真就这样被驱散不少,慢吞吞哦了声,故意开玩笑:“有你又能怎么样?你又没有超能力。”
池砚轻轻啧了声, “你这话听着挺没良心。”
又要笑不笑地拍了下她的头:“不是超人,没有超能力, 但帮你,还是绰绰有余的,放心。”
当时程麦确实没太弄明白,但几天后过年, 她才知道, 原来池砚的办法, 居然是自己提前把后面的内容学了,再花一天给她做了个学习计划, 然后从年27开始, 每天给她高强度补课,哪怕那天刚走完亲戚聚完餐, 她还在犯饭困呢,这人直接不管不顾的,把她从床上提溜起来,压根不给她任何偷懒的机会。
每次撒泼打滚都被他云淡风轻一句话无情镇压:
“不是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吗?那为了它先花点时间把该做的事做好?”
“……”
整个寒假, 过得比上学还累。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正月初一那天她猜突然接到程建斌的消息,说工程地遭到当地人的武装抢劫。
除了部分设备被抢以外, 两个中国员工也受了伤,虽然他当天没在, 但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故,原定的休假只能取消。
期待已久的事落空, 偏偏理由还让人根本没法说什么,她憋屈得当天消息都没回。只是隔了一天,再看程建斌大段文字底下的焦头烂额,她又顿时心软,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还故意以这个为理由问他要了个大红包,让他放心。
结果电话一挂,池砚这边的微信也进来一个5000块的红包转账。
程建斌:【小砚,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学业进步,健健康康。】
池砚礼貌地回了信息,却没打算收那钱,可程建斌好似预料到一般,催促道:
【收下,叔叔的一点心意。平时小麦多亏了你们照顾,她这丫头,没钱了估计没少用你的吧。】
【不然就是嫌叔叔给的少了。】
程麦探头,看到第一句话下意识感叹了句“真是知女莫若父”,也不问池砚意见,眼疾手快帮他收了红包,顶着他凉凉的眼神,她振振有词:“再推辞,老程真该加码了。体谅下在非洲的打工人吧你。”
说完又乐呵呵地抢过他手机,边操作边宣布:“见者有份,分我一半。”
池砚也乐了:“咱俩什么关系,好想还没到钱分你一半这程度吧。”
只有夫妻才要财产共享你知道么就占我便宜。
程麦匪夷所思地觑他一眼:“那反正我没钱了也是用你的,早给晚给都是给,直接一步到位帮你省事了还不好?”
明明满嘴歪理,却理直气壮得可爱,言语间不把他当外人的态度更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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