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麦正找得眼花缭乱,心不在焉地回了句:“是吗?”
“不过放心,她跟你没竞争关系。据说是荣辉煌重金从他老家县中撬来的物理竞赛生, 指望人为咱学校保送清北的人数添砖加瓦吧,”路夏想了下, 最后补充了最关键的信息:“嗯,也是池砚目前的, 同桌。”
寝室里窸窸窣窣翻东西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路夏还以为她终于要有点反应了,腰都直起来了,结果就听见程麦纳闷地来了一句:
“真不见了,奇怪,去非洲前明明记得拿到寝室过啊。”
“喂!程麦,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路夏很不满。
“啊?”程麦停下动作,回头看她。
“我说,在你暑假补课请假去非洲看你爸的时候,有个漂亮妹子,不仅成了池砚的同桌,还和他在同一个竞赛班,”路夏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高中绝大多数不正当的感情,都是从同桌开始的。你给我讲个题,我帮你接个水,一回两回的,多了别人没有的共同话题,奸情就这么发展起来了。”
……
也许路夏说的是正确的,但当这事儿的主角变成池砚,程麦觉得事情可能就没那么肯定了。
首先,真的光是第一步“讲题”就得打个问号。
池砚对别人讲题是什么样她可是见过的,就这么说吧,如果一道题中间有五步,池砚要么直接“A-E”,要么“A-D-E”,过程简洁到降维打击人智商的程度,如果过程中被他发现中间是知识点没吃透,不会有第二遍讲解了,直接让人翻书自己学去,问就是“我又没拿老师工资,还要负责补课啊”。
所以,真的会有人问完他题目还能萌生出“帮忙接个水报答你”这种友善的想法吗?
估计想的是“等我去接个水——泼死你这个没耐心的刻薄鬼”吧。
脑子里幻想了一下这幕情景,程麦非常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然后,这一声笑就招到了路夏不满的质问:“你还笑??你要气死我是吧,真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那小夏子,你先帮朕急急这事儿呗,”程麦忍住笑,冲床上地下这堆狼藉撇了撇嘴。
池砚那没影的事儿先放一边,她眼前最要命的是等下第一节 历史晚自习。
本来历史老师,兼她的班主任孙文从高二接手文科班开始就老“看不惯”她,理由嘛,随便数数都列不过来:
她的成绩在班里是头部,偶尔发挥好了努力了还能冲到前五,但问题是——大部分时候努力一会儿就喊累。
其他科目都很不错,数学一般但总体稳中有进,就算考得不好时间也是花的最多的,偏就他教的历史,老砸锅不说,刚开学的时候还被他抓到上历史课看英文小说,导致每次级部针对头部学生开分析会,一讨论到程麦他这个班主任就要被点名,在荣主任面前夹着尾巴做人。
虽然德智体美劳除了体育全面发展,但染上了好学生最让老师棘手的大毛病——跟隔壁班的那臭小子早恋,偏偏两人成绩都不错,也不能来硬的。
附中师生上了高三谁不兢兢业业,带病都要坚持上班上学,但她却在暑假一轮复习期间请假半个月,说是两年没见爸爸了想去看他。
非常合理的理由,签证机票全弄好了再来跟他“申请”,他再不乐意也只能给她签字放行。
……
这回程麦自己把学案和试卷搞丢,该做的作业没做,她都能想象到孙文该怎么在全班同学面前敲打她了。
本来他就对她升高三前跑非洲玩半个月这事儿很有意见,憋着口气,自己这回算是给人递刀了。
正烦着呢,床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
CY:【人呢。】
CY:【还不来。】
CY:【在非洲晒太黑,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
某人熟悉的贩剑,虽迟但到。
程麦翻了个白眼。
别别扭扭的,不就是催她去球场给他送水,满足下他的虚荣心么。
就不能坦诚点,好好说。
她也不惯着他,故意顺着回道:
【嗯,黑成非洲大兄弟的肤色了,怕被你看了笑话,还是不去算了。】
【接着在寝室睡觉倒时差吧:)】
【Jerry盖被.gif】
CY:【???】
CY:【行吧,不来就不来吧。问题不大。】
一分钟后
CY:【真不来?】
CY:【友情提醒你一下,本人在球场上干死了你就没男朋友了。】
CY:【哦,除非你去非洲的半个月里养上了别的狗。】
看着屏幕里成功被她逗得破防的人,程麦心情大好,决定一切随缘。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有的东西注定是,命里有时终须有—躲不过的孙师傅阴阳怪气碎碎念,有的注定是命里无时莫强求—经常不翼而飞的试卷学案和书。
现在最重要的是去看看那半个月没见·在球场上干死也要等她那瓶矿泉水的可爱鬼男朋友。
*
从宿舍楼到篮球场中间要经过大操场。
距离9月正式开学还有几天,高一新生在举行汇演前的最后演练,殷红的夕阳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程麦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种独属于新生的朝气。
“啧啧,萌新,真好啊。”程麦下意识地感叹了句。
才高一,一切还没开始,新的环境,新的旅程,的确充满未知与挑战,但与之相对的,天秤另一边放着的是无限可能。
不像高三,尽管老师声嘶力竭恨不得将每个黑马案例灌进他们的脑海中,但大家都很清楚,其实现在大局已定。
黑马之所以是黑马,正是因为稀少。
而突围成功的背后,是前两年不计回报的努力和付出,是数不尽的踏踏实实的汗水铺就而成。
高三能做的,更多只是努力让自己不要掉下去。
她也不例外。
南礼附中历届文科重点班,能上清北的不过五六个,她一脚站在这个圈层的边缘,但再往前进一步,都很艰难。
看到主席台上调试话筒的男生,程麦脑子里忽地想起刚军训时,池砚作为那时的学生代表,做了个根正苗红的演讲,相当具有欺骗性,结果没几天就和人在寝室打架,闹到请家长了还不认错,差点把荣辉煌鼻子气歪。
记忆鲜活得像昨天刚发生的事,但仔细一算,隔现在居然也有两年了。
想起他那时鼻青脸肿却英俊桀骜的脸,程麦无意识地扬起唇角,心底忽地有些急切起来。
想快点见到那人。
就在这时,酒窝突然被人戳了下,路夏鬼精鬼精的声音响起。
“你完了程麦,看人小学弟就算了,还偷笑。”
“哪有……你别瞎说。”
路夏直接向她晃了晃手机,洋洋得意地展示自己手机里刚刚拍下的证据。
照片里,女孩侧对着镜头,脸部线条柔和流畅,正眺望着远处的主席台,嘴角的笑容清浅而甜蜜。
“诶,想想等会池某人看到这照片的表情,”路夏笑得幸灾乐祸:“突然好期待。”
程麦知道她的言下之意,冲她竖起食指,摇了摇:“一根可爱多,不能再多。”
路夏心满意足打了个响指,立马看着她改口道:“欸,如果有人问我闺蜜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怎么办?”
她状似深沉地叹了口气:“当然是,原谅她,包庇她,纵容她。小学弟微信联系方式需要我帮忙的话不用客气啊。”
说着,单手操作飞速删掉照片,冲程麦晃了下,“小卖部,Let's走起~”
等她们买完东西到篮球场时,上半场已近尾声。友谊赛,分差不算大。
池砚坐在了观众席第一排,手肘撑在后面的台阶上,少爷派头十足,偶尔懒懒看一眼场上,语音遥控队员一下,什么“回防”、“传球”,但更多时候视线都落在了屏幕上,单手飞速打着字,与此对应的,她兜里的手机震动就没停过的。
程麦悄摸摸地绕到台阶上,屏气凝神地凑近,将刚从小卖部冰箱里拿出的功能饮料往他脖颈上一贴,想大叫着吓他一下,结果这人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敏锐得不行,直接越过饮料,精准抓住她的手。
突袭就从来没成功过。
“背后装监控了吧你,怎么知道是我的?”程麦不服气,阴暗地揣测:“还是说你对谁都这样,看也不看直接伸手抓人手刷流氓,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非礼了多少小姑娘啊,老实交代。”
“非礼你妹啊,”他无语笑骂一声,指给她看:“你一过来,场上那几个二缺就开始挤眉弄眼,跟人类返祖一样,我还用得着监控?”
说这话时他声音懒懒散散的,像晒满了太阳,有种特别拿人的劲在,音量如常,丝毫没有讲人坏话要避着人私下说的自觉。
对,这就是池砚,哪怕嘴人,都格外坦荡。
程麦被逗笑,顺着他手臂牵引的力度绕过去。
刚挨在他身边坐下,她的下巴就被男生温暖干燥的手钳住。
“别动,看看,去非洲半个月到底晒多黑,都怕来篮球场给男朋友看到了。”
“……”
程麦发现这人记性是挺好的,尤其是记仇鞭尸翻旧账的时候。
自己的下巴被人带着左右转了几下,池砚就像个认真在做检查的医生,她哼了一声,语带威胁地问:“怎么样啊,池医生?”
半晌后,他松开手,壮似苦恼地皱了下眉:“怎么办,好像真晒黑了。”
程麦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这么没有求生欲,还没来得及动手修理他,就被他猛地一拉,侧脸擦过他宽阔的胸膛,整个上半身都歪进了他怀里。
与此同时,搁置在一旁的校服外套也终于重新得到了主人的临幸。
头顶灿金的日光倏地隐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南礼附中经典黑白配色的校服。
估计是刚洗过,还散发着淡淡的橘子香气。
“唉,要不咱还是挡挡?”
校服底下,空间和空气都变稀薄了。
每一个字,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作,好像都被无限放大。
程麦刚想怼一句挡屁,你就喜欢皮肤白的你真俗,却在他怀里抬头那瞬对上少年似笑非笑的黑眸:
“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等下真被晒坏了,多心疼。”
“你说是吧,女朋友?”
第57章 ‘亲’蜓点水
俊男靓女天生自带关注度。
衣服将两人盖住的一瞬, 起哄声四起,附近的路夏叫得最欢。
池砚理都懒得理,拿起一旁放着的另一件衣服冲声音来源的方向精准扔过去。
“江越的, 拿走,不用谢。”
一秒消音。
世界都安静了。
其实刚才说晒黑了是逗程麦的。
这会儿近距离观察就能发现, 这姑娘皮肤压根没怎么晒到,和之前一样白,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十来天户外跑跑跳跳, 让她皮肤光泽度更高了。掐她脸颊那一下滑不溜秋的, 手感格外好。
被衣服盖着, 太阳光弱了很多,她的眼睛终于能完全睁开, 又圆又亮, 歪头专注盯着人时让他想起了小区里那条博美,那股泛着傻气的娇甜如出一辙, 让人看着心就软了。
察觉到自己盯人太久有点变态,池砚生硬地咳嗽一声,扯开话题:“刚刚在寝室里磨蹭那么久干嘛呢?”
说起这个,程麦满肚子挠骚都被勾了起来。
“找历史学案。等会上晚自习他就要用。欸, 又要被他叼一顿了,”她无语哀嚎一声,身子歪过去, 脑袋倒到他的肩膀上,蹭了下, “你说他半个月以后才用的资料,为什么, 要提前那么久发,还是一张张的试卷形式,这不弄丢都不礼貌了。”
从她絮絮叨叨充满情绪的碎碎念里,池砚提取到了最关键的信息,“半个月前发的?那不就是你去非洲之前吗。”
她点头,“对啊。”
“走之前那天午自习你不是坐我旁边写作业了么,去我桌子那找找看。”
他这么一说,程麦想起来了。
之前1班人数是单数,这人直接霸占了第一大组最后一排的两个座位,她确实经常没事回1班蹭个座,一趟趟下来,鸡零狗碎杂七杂八的扔那儿的东西的确不少。
还真有可能。
得到启发,她一掀衣服作势就要走,却又被人拉住手腕。
她回头,池砚依旧坐在台阶上,一手扯着外套挡在头顶,微仰着头,满脸不情愿和不可置信:“坐下没五分钟呢,还没看哥下半场怎么大杀四方呢,就走啊?行吧,能说不意外吗?毕竟是去了非洲乐不思蜀,两天一个电话都不带打的。唉,感情日趋平淡,在乎的难受的看来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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