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溱唰地转身,掐上她的脖子,眯了眯眼眸:“你告诉我,这香哪来的?为何这香的味道和你之前用的那么像?”
“你还想把过去的事忘了吗,阿月……”
周漪月被扼得喘不上气,脸涨得通红:“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对了,是……是雪青那丫头,这几日,她总是和宫门处那几个晋军聊着什么,隐约听她说希望我讨好你,这香粉许是她找人要来的……”
脖子上的手一点点松开,魏溱低笑了一声,眼底浮起杀意。
此时,朝珠宫宫门处,两个守门的太监靠着柱子假寐,不小心撞到了头,诶呦一声叫唤。
年轻小太监揉了揉脑袋,看了看远处:“你说说,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我们这到底算什么呀,说囚犯不像囚犯,说俘虏不像俘虏的。”
年纪稍长的太监宽慰他:“害,不都还是奴才嘛,左右伺候的人不一样罢了。”
年轻太监急了:“那也没有伺候过这么难伺候的两位主,一整晚都不带消停,光叫水能叫六七回,还叫不叫人睡觉了?”
“要说这朝珠公主真是今非昔比了,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嫡公主,现在呢?跟我们这些人不过大奴才和小奴才的区别,你没看她连自己的丫鬟都管不住,成日在主子面前蹬鼻子上脸的,哪有个主子样?”
两太监一递一回地抱怨了一番,忽然听到宫内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
他们登时竖起了耳朵,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紧接着,响起女子撕心裂肺的求饶声。
“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两个太监赶忙推开宫门,只见庭院中央,好几个晋国士兵手持丈长的板子,朝地上趴着那宫女身上狠狠砸去。
每一记重板下去,都在女子身上绽开一片血肉模糊。
眼前的惨像让他们吓得没了魂,不过一会,地上的女子没了声息,被两个士兵抬出了宫。
那个血人从两个太监面前经过的时候,清丽的脸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瞪着两颗眼珠,仿佛到死都不瞑目。
雪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死死捂着嘴,大气不敢出一声。
一转头,却见周漪月柔柔倚着廊柱,水红色的纱衣穿在身上,风情万种。眉眼柔媚迷离,像是百无聊赖时看了一场好戏。
公主殿下她……不光去太医院找补身体的药,还顺带着制了香。
只是凭借着记忆,便把复杂的安神香调配出来了吗。
雪兰面带恐惧看着这个女子,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周漪月走向一旁面色冷沉的男子,揽上他的胳膊:“让你那些士兵也撤走一部分吧,我用不着这么多人,只留凌云他们几个在这里就好。”
乖巧温顺的语气,柔柔弱弱,仿佛方才那种阴冷的眼神只是别人的幻觉。
男人摸了摸她的头,唇角勾了勾:“好。”
手揽上她的腰,拥着她往里走。
第30章 出笼
此时东城区街道上, 一乞丐满脸污泥,头发凌乱,手上拿着一个满是豁口的破碗, 在月色下步履蹒跚。
他身体摇摇欲坠,往一处府邸走去,敲了敲门,对开门那小厮讨好笑道:“大人行行好吧,小的已经饿了好几日了……听说你们这放粮,能不能赏我一口饭吃……”
小厮揉了揉眼, 见对方是个要饭的, 脸上甚是不耐烦:“怎么净来些叫花子,我们闻府现在不放粮, 若要粮食去京兆尹府衙门, 那边有晋军放粮。”
乞丐双唇嗫嚅着想求点吃的,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晋军的好粮都被那帮身强力壮的抢走了,其他粮食, 那实在不是人吃的啊……求大人行行好吧, 行行好吧……”
小厮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罢了罢了,进来吧, 今晚厨房还有些剩菜,你都拿走吧, 拿了饭就马上离开, 以后别在这乱晃悠脏了我们府的门!”
乞丐千恩万谢, 欢天喜地进了门。
门外监视的晋国士兵见那人不过是一个跛脚乞丐, 继续隐藏在暗处,目不转睛盯着闻府方向。
小厮把人带进来后一刻也不敢耽误, 加快步伐进了厨房,严严实实关上了门。
“大人,人带来了。”
屋内,闻祁从暗影中走出,接着烛光上下打量那个乞丐,果然身量和长相都跟他有七八分相似。
“把身上的衣服换下,留在这件屋子,一步也不能离开。”
“是。”乞丐应诺,将身上的破衣服脱下交给他。
小厮看着那破烂不堪的衣服,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上面的馊味和腐臭味,忍不住捏住鼻子。
见闻祁面无表情将那衣服换上,还把衣服上的脏东西往脸上抹,他心里说不上的滋味。
他们家大人可是生性爱洁,无论什么时候见着都是从头到脚打扮得一丝不苟,甚至每日都要沐浴更衣,眼里容不得一丝污秽。
闻祁对着镜子确认的一番,清俊的脸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问小厮:“你们方才进来时,门外那些晋军最近可有动静?”
“放心,大人非常谨慎,每次换身份都会先安排一相貌相似人入府,再夹杂几个无关紧要的人,那些晋军尚未起疑。”
闻祁又问那乞丐:“宫里可有消息传来?”
乞丐回道:“守城士兵中已经混入了我们的人,都是装作归顺晋军的梁国侍卫,与先前那些被残杀的武将们不合。他们说三日前解公子传来消息,两人准备在明日逃出城。”
闻祁点头:“好,多派几个不显眼的人在附近接应,什么身份的都要有,别引人注意。”
他转身同身边随从道:“可给司枫将军下了拜帖,他怎么说?”
“拜帖已送到,按照大人的意思,定在后日。”
闻祁沉思了一番,又想起什么,说道:“这几日跟府里的人说,一切照旧,不要与往日表现出任何不同,也不用刻意装成低调,该和百姓起起冲突还正常起冲突。”
“准备好给司将军的礼品,最好是一眼能看出价值不菲的金器一类,越显眼越好。”
“是。”随从一一应下。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们几个心腹,随从做这些事时虽然也心里忐忑,但只要他家大人在,他心里就有底气。
往日,就算朝珠公主闯了天大的祸,大人他都能想尽办法化解,似乎什么都难不倒他。
可这次的祸,太大了。
大到倾覆了他们一整个国家,大到每走错一步,都会在史书上留下惊心动魄的一笔。
大人他几乎每日都是行走在刀尖上,定是比他们辛苦万倍。
他上前一步,朝闻祁躬下身子:“大人放心,我等众人早就报了必死之心,谨遵大人吩咐。”
闻祁冷声喝道:“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做无谓牺牲,一旦事情败露,你们只管把我推出去,不必因为我闻祁一人白白丧命。”
“是,大人……”
随从垂下头,他待在闻祁身边多年,自诩非常了解他的脾性,却还是时不时觉得心里发寒。
说他无情,他为了公主和京城百姓可以说费尽心血,说他有情,他毫不犹豫抛弃发妻,毫无廉耻背弃同僚,献媚敌军。
他琢磨不明白,可还是决定相信他。
闻祁几乎想到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凝重的脸色却并未缓和。
晋军在每个城区都设有关卡把守,严查过往行人,且在城内到处安插眼线,布下天罗地网。
因此,他走的每一步都要万分小心。
这几日他有时扮作商贩,故意在商物中夹几封密信,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家书一类,试探守城士兵的盘查程度。有时扮作乞丐,还会故意把自己弄得满身伤,看能否用苦肉计博取守关士兵的的同情。
试探多次,他终于找到几处守卫相对没那么森严的地方,在舆图上都标注了出来。
若是能将公主顺利救出,他们只需在城中找一处隐秘角落躲着,等到晋国臣子到来,他们便有逃出的希望。
近来他百般讨好晋军,从他们嘴里听到些风声,晋国的臣子不日就要入京,一旦他们入城,守城士兵会着重安排在皇宫周围,除了几个重要关卡,其他地方的兵力会减少一半。
除了找守卫松懈的地方,还要有出城令。
护国柱一事后,晋军也算是信守承诺,按照约定起草了一万张出城令。
但是,他们并没有公布任何申请章程,也没有明确的标准和规则,仿佛只是随意挑选百姓发放。甚至,将拥有出城令人的名单公布在衙门处。
那些欣喜若狂的百姓还未高兴多久,第二日便被人夺了性命。
甚至有人当街哄抢,几十个人厮打在一起,像一群发疯的野兽。
晋军对他们的厮杀不闻不问,只管每日更新名单,公示在衙门处。
一想到那人的手段,还有街上随处可见的横尸,闻祁双手紧攥成拳,浑身气到颤抖。
此人将梁人当成掌中玩物,肆意挑拨,兵不血刃就让梁人元气大伤……
墉都,快要成一座空城了。
他力量有限,只能试图周旋,一是从他身边几个武将入手,二是耐心等晋国臣子来,不让此人一家独大,为梁人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也是为了他和公主。
闻祁收拾好之后,推开门,穿过回廊,拥着满身月色往府外走去。
远处,皇宫的轮廓隐匿在黑夜中,偶尔走过几行手持火把的士兵,幽幽的火光在金殿碧瓦间闪烁。
朝珠宫殿宇廊檐下,挂着一只精致的鸟笼,笼里是一只羽色黯淡的黄鹂。
这是周漪月前几日经过别的宫殿,在廊檐下发现的,见着的时候黄鹂已经奄奄一息。
她吩咐雪兰将它带了回来,照顾了一晚,好歹算是救活了。
夜晚不算宁静,屋内不时传出潮水般的叹息,黄鹂鸟安静梳理自己的羽毛,似乎已经习惯了里面的动静。
这时,檐上一只玄色猫悄无声息朝它逼近,一步一顿,琉璃珠般的眼睛迸出狩猎者的杀气。
它一个飞跃跳到笼子上,居高临下看着它,爪子朝笼子里伸去——
金笼摇颤不已,压迫感铺天盖地笼罩,黄鹂在笼里乱飞乱撞,翅膀在笼壁上拍打出急促的节奏。
金笼坚硬,四处碰壁让它痛苦不已,扑腾出“啪嗒啪嗒”的剧烈声响。
陡然响起一声尖叫,猫儿受了惊,一瞬收回利爪,从笼子上抽身而下,消失在了花丛中。
周漪月无力喘着气,身体像要散架一样。
她已经尽力配合他,可还是这般难以承受,黛眉上沾了细细的汗珠,发间已被打湿,桃花面因窒息而泛着一层薄红。
魏溱满脸靥足撩开床帘起身,本要吩咐人抬水进来,一转头见女子眉眼惺忪,配上那娇弱含泪的模样,眸光又暗了暗。
眼见他又刚下床又折返回来,周漪月惊恐坐起身,双腿艰难支撑起身子,一个劲往里缩:“不要了,求你……”
她求饶的声音带了颤抖,魏溱也没再为难她。
因为方才那件香料的事他心里压着怒火,情绪都变成了力道,的确失了轻重。
周漪月缓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宫人们鱼贯而入,伺候两人洗浴,周漪月换了身衣裳,试探着问那男人:“我瞧这几日宫人们都在布置各处宫殿,晋国官员是否马上就要入宫了?”
魏溱挑起长眉:“公主是急着想让我走,好结束我们的关系么?”
周漪月噎住,咬了咬唇,随口诌了个理由:“我并非这个意思,我是想着……你们晋国人在宫中议事,我的身份多有尴尬,也许……我可以假扮成宫女,出行也方便一些。”
他拿接过宫人手里的绢布,仔细擦了擦自己的手上水渍,笑道:“再没体面的事都做了,还怕这个?若有人敢置喙,我拔了他们的舌头。”
周漪月深吸一口气,脑门突突直跳,觉得自己和这个没人性的人无法交流。
她强忍怒火,换上柔软乖巧的语气:“好罢,左右是你们晋国的事。”
她不欲与之较劲,转身往里走准备休息,腰上突然多了一只胳膊。
魏溱搂着她的腰勾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她后脑,不允许她有丝毫后退。
周漪月还未惊呼出声,炙热的吻已覆上她唇瓣。
他低声道:“阿月,晋国臣子们明日就会入城,我白日里要与他们议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你在这里乖乖待着,等我过来。”
“明日?”
周漪月想要问什么,他却未再多言,托着她的腰抱上了楠木桌,闭上眼,朝她俯身而来。
男人眉眼缱绻,全身裹挟着湿漉漉的清冷气息,落下的吻却热度滚烫,夹杂着很多她说不清的意味。
仿佛带着深深的眷恋,不舍,与方才的那些……不太一样。
周漪月喉里仿佛堵着硬块般难受,也不知为何他今日这般有兴致,发神经似的纠缠不清。
不就是一日见不到,至于这般依依不舍?
可又转念一想,他不来这里,对自己来说,岂不是天大的机会。
想着自己还要逃出宫,她努力压下心里的不适,抱住他的脖子,将男人搂紧了一些。
下人们自觉退下,殿门再一次关上。
翌日,周漪月从床上睁开眼时,每一寸皮肤都仿佛留着男人的重量。
周漪月捂了捂胸口,胃里直犯恶心,心里忍不住怒骂那个魏溱。下床从药瓶倒出一颗药丸,温水服下了肚。
雪兰端着水盆推门而入,伺候她洗漱,周漪月明显感觉到她今日伺候得小心翼翼,甚至带了一些惶恐。
她坐在妆镜前,直接开口问她:“雪兰,昨晚的事你害怕是吗?”
雪兰拿发钗的手顿住,面露尴尬:“公主,对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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