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匆忙下楼。
空气中只剩下那冰与雪之间的气息与淡淡栀子花味相交融,充斥整个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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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冉从老婆婆那儿借了厨房,还从冰箱里翻出面条和鸡蛋,舒冉娴熟地给许砚之下了碗面条。
把面条从锅里捞出,再把鸡蛋放上去时,清冽的气息再度飘来,许砚之站在她的身旁。
舒冉瞧了眼他,把面条端在桌上:“面好了,可以过来吃了。”
没有人回应她。
舒冉回头看许砚之。
许砚之从楼上下来,制服外套已脱去,上身是包裹他线条结实有力身躯的白衬衫,整个人挺拔修长。
多年不见,他浑身的荷尔蒙散发得更加蓬勃。
多了成熟,多了稳重。
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薄少年。
“谢谢。”
男人从容落座。
舒冉晚上六点过后从不吃东西,这份面条也是按照她往常随手做的那样,她把碗推过去。
“吃吧,厨艺不佳,只能凑合着吃了。”
许砚之拿起筷子夹面条往嘴里送,他吃面条的动作依旧很安静,咀嚼食物也慢条斯理,仿佛在细细品味一份美食。
矜贵优雅浑然天成。
回应舒冉的是许砚之的肯定。
“谢谢,手艺挺不错。”
他的答案让舒冉心里的愧疚少了一些。
民宿在国道附近,周围没有人家,此刻入夜寂静无声。
趁着许砚之吃面条,办理入住时老婆婆多给了套四件套,舒冉这会打算上去打个地铺。
“一会我来负责洗碗筷,你吃完放在水槽里就行。”
“不用,我来就行。”许砚之说。
舒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过她还需要换被套,所以没再多说什么。
忙了一天,换了被套打了地铺后,舒冉算了下时间拿着手机和王姐报备明日调班的事。
楼梯间咯吱咯吱作响。
舒冉收了手机,思绪缥缈。
无论如何,和年少时暗恋的男生共处一室,尤其是即将度过这漫长的夜晚,多少都有些局促。
许砚之推开门,看着地上整齐地打地铺标准四件套。
“今晚我打地铺就好。”
许砚之目光沉沉。
“不了吧……”
许砚之走近舒冉,低头看她,“你清楚我的性子。”
其实她也不是很了解他。
大抵,也仅知道他尊重女生。
舒冉点了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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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舒冉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空气死寂,也是真的不太适应和异性共处一室。
房间里能听到平稳轻浅的呼吸声。
舒冉叹了口气,起身小心翼翼地下床,摸黑走到落地窗前。
屏气,开窗。
动作轻柔无声,却无意碰见放置在角落的扫把。
“咯噔”一声,在这漆黑的室内异常清晰。
舒冉警惕且迅速抬头。
许砚之闻声起身,朝她走来。
舒冉没有想到,许砚之还是醒来了。
她抱歉笑笑:“还是吵醒你了?”
许砚之走到走廊,墨黑瞳仁清醒微敛。
“没有,是我没睡。”
月色朦胧沉沉,几颗星星分散在空荡偌大的夜幕之中。
许多年前,舒冉也曾和许砚之看过这样一场月色。
在南城,在天台。
这几日的重逢,实在和从前重复太多了。
舒冉将碎发别至耳后,“无论怎么说,今天还是要和你说一声抱歉。”
“你被我连累了。”
清晖倾洒,晚风悠悠吹过,舒冉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方才别至耳后的碎发再度滑落。
“不用再道歉,未免太客气了。”
舒冉一再地道歉,让许砚之觉得她十分的客套。
尤其是今日种种。
“你和周敏烟、尚俞君他们还有联系吗?”许砚之忽然问。
突如其来地扯开话题,舒冉愣了两秒才回神。
“一直保持着。他们高考结束后就在一起了。去年订婚了,今年也许会结婚。”
谈到他们,舒冉不禁流露出由衷的祝福和淡淡羡慕。
爱情长跑十年,有了归属是好事。
“高考结束?”
“是,那会你不在。”舒冉轻轻笑了,望着月亮问他:“你在哪儿上的大学?”
当时芙城一中的官网上隐藏了许砚之的信息,其实到后来年级里也有几个人从老师那儿得到了消息,后来连舒冉班里都有几个不熟许砚之的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不过舒冉从未去了解,她也不允许自己去了解。
既然他不喜欢自己,那她又何必去在意。
她全然封闭了对许砚之的一切,直到多年过去,才有勇气为了航医而踏进南城最好的航空公司。
如今能落落大方地问出,才是真的释然。
“嗯?”许砚之没听清她的话,低低应了声。
磁然低沉的嗓音传来,舒冉睫毛无端一颤。
“你在哪儿上的大学?”舒冉轻轻试探。
“北航。”
“保送吗?”
“对。”
“你呢?”
“北大。”
“还挺近。”
“挺近的话,我们也没有见过一次。”舒冉轻轻笑了,“我在南城待了三年多,不是前阵子才碰见吗?”
双方奔赴的距离,才近。
她如此轻松打趣地笑,令许砚之有些恍惚。
而舒冉却唏嘘人生无常。
“当年你突然走了,还以为你又转学了呢,官网公布的保送名单里没有你。”舒冉莞尔一笑,“现在知道你是保送,当时应该是回家休息了吧。”
仔细想来,他当时只说了一句——
“高考也是人生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她一人以为。
以为他会高考。
不过,他也成为了自由、不被束缚的人。
喜欢航天,是真的。
“差不多吧。”许砚之情绪不明,说话的语气平淡无波澜。
舒冉侧眸看许砚之。
她想,所以,许砚之的人生缺失了一部分吗?
“所以,你今天要找我谈什么?”
她说话的样子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仿佛十分亲近,给人一种无端的温和。
实际上,那温和底下,藏着隐隐的距离。
跨不过,走不了。
“是想和你再谈谈那份字帖。”
舒冉没有想到还是这件事,她沉默半晌,“抱歉,字帖是我老师珍藏很久,赠我时特意交代我说不予借人。”
她弯唇,两手一摊,一脸无可奈何:“倘若他知道我擅自借人,估计会把我逐出师门吧。”
舒冉和他说明了其中的“利弊”,再度婉拒。
许砚之又何尝不懂文孟达在书法界里的脾气秉性?
不过其中的缘由,让他无法退缩。
再度抬头去看许砚之,弯月躲进云层里,繁星也多了几颗,连绵山峰成了他的背景。
只可惜,他站在那儿,就比月色还要冷清。
从前的她知道许砚之想要字帖,不管不顾地为他寻找。
如今,她倒成了拒绝他的那一方。
许砚之还想再出声。
舒冉却思绪回笼,“你很喜欢书法是吗?”
“不是。”许砚之认真看她。
两人目光无意交汇,许砚之深邃瞳仁里映照出她被月光包裹而恬雅的面容。
清冽凉凉的气息再度笼罩,栀子花香弥漫微妙。
读书时代悸动的感觉再度侵袭舒冉的心脏,她失神地看着许砚之。
呼吸慢了下来,铺天盖地的荷尔蒙将她笼罩。
直到许砚之移开视线,舒冉的心脏才恢复正常。
果然,年少不可得之人,终将会一次次困住她。
不过到底还是将他的话听进。
方才的悸动因为那句“不是”,而生生熄灭。
果不其然,她再次因为他当时那“需求”和“想要了很久的东西”而误会。
舒冉不免低低自嘲。
是她一直在误会,在遐想无限。
思绪回笼,舒冉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我记得我当时拍了图,要不我把图发给你?”
不过是几张图,这样既不损坏字帖,也算是勉强完成了许砚之的需求。
舒冉缓缓说着,落在许砚之眼里又是另一副模样。
月光清透,女人眉眼温雅,好似沙漠里一片绿洲,给予干涸旅人最后的希冀。
柔顺发丝被风带起,丝丝缕缕散落在肩上,被风带起时,划出优美弧线。
月明星稀,早已成了她的点缀。
许砚之不得不承认,和她待在一起,是忘却已久的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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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泻,阳光从云层照射,明媚如常。
许砚之的车被拖回南城,舒冉作为愧疚那一方,打了顺风车。
两人都换了班调整,顺风车先把舒冉送回家,许砚之回了家。
住所是离机场最近的一处小区,同时距离公司也较近。
装修风格极具简约线条感,以灰黑色调为主。
视线范围内是清一色的男士用品,毫无女士存在的痕迹。
万籁俱寂中,许砚之的视线缓缓停留在手机页面上。
那是舒冉发来的几张文孟达的字帖图。
室内再无清浅的栀子花香不断缭绕。
只剩空荡的气息弥漫,不断冲刷着大脑记忆。
回想起的不过是昨日白日里她坚韧地维护舒望,抵挡一切污言秽语,只因她信任她的弟弟。
以及夜晚里她为他下厨,于他而言,那道纤细背影在他记忆里平添了一份温柔。
在此刻,面对独居的冷清晦暗感,他竟生生地怀念昨晚。
怀念昨晚与她共度的时光。
第32章
舒冉打开门的瞬间,原本因为没睡够而浑噩的大脑在看到沙发上躺着的女人时瞬间清醒。
在看到来人时又松了一口气,周敏烟有舒冉的钥匙,是下飞机时拿的,说是无聊时过来玩。
周敏烟一只折在沙发上,一只脚搭在茶几上,两只手捧着手机看小说。
门关处传来细碎声音,她瞧见舒冉回来,丢下手机就失魂落魄地说:“冉冉你终于回来了,刚下班吗?”
现在时间恰好十点半。
舒冉把包挂在门后,踢了鞋子立马无力地躺在另一侧沙发上。
仿佛没了骨头,瘫软着说:“我昨天休息,和许砚之在荒山野岭里待了一晚上。”
“什么!”周敏烟眼睛瞪得像两个核桃,舒冉的话无疑像丢了颗炸弹给她。“你和许、许、砚、许砚之在荒山野岭待了一晚上?!”
“就是那个、你暗恋了好几年的许砚之?!卧槽!你这几天经历了什么?!”
舒冉早已熟悉周敏烟这大嗓门,半眯着眼说:“你声音小点,一会吵到邻居了。”
“没有,我们都在南航工作,许砚之是飞行员,我们成了同事,昨天他送我去苏城看舒望,车抛锚了回不来,在某个荒山野岭的民宿住了一晚。”
简单的交代过后,周敏烟松了口气,八卦问:“他现在单身吗?你见到他还喜欢他不?”
舒冉闭着眼,脑海里浮现出男人温沉雅致的面容,神情很淡,举手投足处处透着从容淡然。
昨晚的对视,无疑是对十七岁的少女致命一击。
“他当年又不喜欢我,现在肯定也不喜欢我,面对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我现在要是还上赶着,那不是冤大头吗?谁没事想一个得不到的人好几年,那不是纯傻子吗?”
舒冉翻了个身,把脸半埋进沙发里。
这句话在点自己,也是告诉自己要和许砚之保持距离。
见舒冉一副怏怏模样,周敏烟转了话题,说:“好吧。再过不久芙城一中有个什么展览活动,你想不想回去参加?听说校友都可以回去。”
舒冉半撑着眼毫不留情地戳破周敏烟的心思:“我看是你想回去了吧?”
周敏烟“嘿嘿”一笑:“被你说中了,我这些日子好无聊啊,尚俞君要出差,就陪了我这两天,下个月他还要出差,我只能自己找事情做了……你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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