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商量着,却来了个戴着帷帽的小娘子,站在门口就口称:“昨天在你店里买的蛋糕,怎么是馊的?”
叶盏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安抚,那小娘子却俯身贴近她,小声道:“近日里你莫要外出。”
叶盏还纳闷,那小娘子却不细说,急急就又往外走,片刻功夫就消失在外面的人群中,似乎从未出现过。
叶盏疑惑,再想询问,却只能看到对方身影,只好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她安然待了几天,看着左右无事,便放下警惕照常活动,毕竟没有千年防贼的道理不是。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帮赵夫人顺利生产,叶盏询问了街坊的郎中有什么忌讳的药材,贴心又做了些滋补的汤水每日里请爹送过去。如今生产在即,也不用担心补得胎儿过大导致难产。
叶大富也乐得过去送菜,一来和赵家多年情谊,能在这当口表示点心意是人之常情;二来也能多瞧瞧宓凤娘。
这天送走了叶大富没多久,叶盏又开始准备筹划秋社。
马上就要到秋社日,按照大宋习俗这个日子要好好庆祝,不逊于前世的中秋节,届时祭祀土神,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穷苦人家都要大肆庆祝,叶大富也打算回老家好好给佃农们过节。
再加上秋收,他索性叫了金哥儿一起互乡下去,正好看着粮食归仓。
叶盏也准备在食肆里做一次秋社主题的餐饮活动,好让食客们多看看新鲜。一家餐馆若是老不换食谱,只怕再好吃也会让食客们感到腻味。
就听外面惊慌失措进来一个人,气喘吁吁道:“叶大姐!叶二姐!你爹的牛车翻了!”
?
叶盏几个腾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玉姐儿想想:“我来吧,店里留着盏姐儿坐镇,还得通知其他几人。”蓬蕊自告奋勇:“我也去,寻了郎中或帮忙跑腿捎信也使得。”
叶盏留下,拜托了瑛娘去找二哥和叶璃报信。
谁知不多久又来一个小童:“叶二姐!赵家叫人捎话,叫你往赵家去一趟,说是那边生产不顺。你娘吓得晕过去了。”
怎么偏偏几件事接二连三来?
豆角跟着发急,脸涨得通红:“二姐,我跟你一起去!”
还是叶盏镇定:“你留着,万一他们几个回来,没个带话看店的。我去便是。”
如今大街上到处都有牛车马车,类似后世的出租车,招手就停,问明是同路后就能一起捎过去。
叶盏出门,就见一辆牛车正停在门口,叶盏问了问车主,正好要去炭场巷方向。
叶盏上了车:“我有急事,加钱包车,烦请您路上不要再载其他人,尽快送我去炭场巷。”
“好嘞!”车夫鞭子一扬,“啪”一下就拍在牛肚子上,“这就走!”
叶盏这才有闲工夫解下围裙,一边思忖要半路寻个郎中带过去才好,赵家生产时边上候着的都是精通妇科产科的产妇,不一定能治娘。
再说,宓凤娘吓得晕过去,说明那些郎中不足以应付赵夫人的情形,索性再带一位精通产科的。
因此叶盏免不得跟外面吩咐一句:“烦请绕路去下定力院医馆,我要去请两位郎中过去。”
外面车夫闷声闷气应了一声。
叶盏这才开始琢磨赵夫人的病症,这个年代生产会有什么情形呢?叶盏还真不知道,只知道因着这个年代人们普遍早生育的缘故,虽然赵小七年纪大了但赵夫人不到四十,这算不得大龄产妇。
再说在前期也未听见郎中说过赵夫人怀相有什么不妥,宓凤娘还感慨过赵夫人好福气呢。怎么又忽然有了意外之事?
这么想着想着就觉得不对,掀开车帘看外面,却见窗外的风景并不是往医馆去的路,外面都是矗立的高墙,看不见店铺人家,似乎是一条僻静的后巷。
叶盏心里打了个激灵,想起那小娘子没头没脑的警告,忽然全明白了。
第95章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叶盏的声音在车内响起:“怎么,不是赵宅?”
眼看平安到达,车夫笑:“小娘子,是个好去处呢。”车子在行院停了下来,早有人上前接应,说好了绑人的、搬运的,全都计划好了。
谁知叶盏掀开车帘后,看见那一群人,居然丝毫不慌,只问了一句:“好大的阵仗。”
龟公没想到叶盏居然不慌不忙,他忽然心中隐约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难道……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些兄弟们立刻凶神恶煞上前就要按原计划绑住叶盏,却被叶盏厉声呵斥了一声:“慢着,我自己走!”
她虽然年纪小,忽然严厉起来周身一股气场,一下就镇住了那些人。
叶盏轻轻松松就从车辕上跳了下来,脸上并无任何惊慌:“怎得,这是要挟持我去往何处?”
龟公也饶有兴味打量着叶盏,他见过各种类型女子,自然也见过烈性子的,因此并不放在心上,反而笑眯眯道:“有位旧人想与您叙旧。”
王四的想法是绑了叶盏一夜不归,让流言传出去好方便操控叶盏。并不想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毕竟叶盏还要做他儿媳妇呢。
可是龟公却不这么想。他早就找好买主了,叶盏是良家子,能卖个好价钱,倒时候自己只要打个哈哈说买主弄错人走错地方了,再加上攥着王四的把柄,定然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说的那位旧人,可是姓王?”叶盏眼珠子提溜转。
“好个机灵小娘子!”龟公见瞒不过去,索性拍手,“就是你的未来公爹。”
王四早就躲出去了,美其名曰避嫌,既然如此龟公也没必要替他瞒着。
叶盏摇摇头:“他给了你多少好处,我愿意双倍给你。”
“不要好处。”龟公笑得猥琐,上下打量叶盏一番,这小娘子生得美貌,再加上那股子颐指气使的劲头,“倒有些好处与娘子呢。娘子一会便知。”
“既然不要好处……”叶盏咬咬嘴唇,歪歪脑袋,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那我只好给你点坏处了。"
那又怎么样?周围人丝毫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饶你奸似鬼,也要喝我的洗脚水。龟公不以为然,到时候给她喝点过量的致幻汤药喝坏脑子抛弃于郊野之中,到时候就算被家人找到也无法指认真凶。
他们满院人打量着叶盏就如猫看着到手的老鼠,戏耍她本就是彰显权利的一部分。
谁也没想到叶盏将胸前挂着的饰品放进嘴里,用力一吹——一声清脆悠长的哨声忽然回荡在行院中。
旋即就有人一脚踹开行院大门:“搜查!”
怎会如此?龟公看着外面,目瞪口呆。
大门外看见一排雪白的痕迹,从远处的道路一直蜿蜒过来:“那是……”
“那是我从车窗处撒下的石灰粉。”叶盏笑眯眯,“方便我哥哥追踪。”
她哥哥便是银哥儿,身边还跟了几十个膘肥体壮的军巡铺巡逻使,各个铁塔似的站在院里,各个手里抄着家伙,行院那些打手在他们跟前就像跟班。
龟公紧张咽了咽口水:“这是?”
“我早就觉察出了有人这些天在我家附近鬼鬼祟祟。”叶盏不打算将那个好心人出卖,“自然早有准备。”
银哥儿两步就迈到了妹妹身边,提心吊胆上下检查了一遍,他对妹妹这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计策着实不满意,可也只能跟着执行。
“你……你?!”龟公糊涂了,“你既然知道有问题,为何又跟着进来?”
“我不跟着你进来怎么人赃俱获?”叶盏笑眯眯拍手,很是开心,“开封府的衙差也在路上,还得谢谢你们,白给了我哥哥所在的军巡铺一个立功机会呢!”
“你!好你个叶二姐!”龟公这回彻底明白了,气得咬牙切齿。
"怎么,我的演技可还过关?"叶盏踮起脚,冲进门来的衙差们招手,“这里。”
“这些人意欲逼良为娼,还绑架我,背后似乎还有主谋。”叶盏轻轻松松冲衙差告状。
龟公和同谋们被五花大绑捉了起来,逐一押送走,叶盏拍拍手,哪里有千年防贼的?倒不如引蛇出洞跟着他们演戏,这样钓鱼执法才能绝了后患。
豆角在店里坐镇,正六神无主,见裴昭进门,忙将此事告诉了他:“裴大人,如今店里没人,您到晚些再来用膳吧。”
“你是说,先来个人带走了叶大姐两人,又来人支开了一个,让叶盏一个人上了马车?”裴昭眉头微蹙。
“是啊。”豆角仰头,不明所以。
裴昭顾不上点她,直问:“二姐去了那个方向?带走她的牛车外蓬什么模样?”
问清楚后立即跳上了门口的马背,一骑绝尘而去。
“难道有什么不妥当吗?”豆角追出来,望着尘烟纳闷,半天才一拍脑壳,“是了,运气这么好,怎得就牛车正好去炭场巷呢?”她寻常在门口等牛车来食肆,怎么也得等四五辆才会顺路呢。
裴昭赶到时正巧遇见衙差捉人。他想了想,勒了马缰绳,没有进去。
龟公自然在里面招供出了王四,王四还想狡辩,可人证物证俱在。
而且他进了大牢之后,蔺莺和妓子联手告了王四意欲图谋岳家财产,数罪并罚,王四定了个流放的罪名,其余从犯或被关押,或被杖责,各自受了该受的处罚。
叶盏从中拿到丰厚金钱谢礼,还因这件事小小在城里扬了名,谁不喜欢听钓鱼执法的爽文呢?
听八卦的同时自然也要提及叶家食肆,于是食肆的生意再次上一个台阶。
叶盏也顺势推出了秋社套餐。
“我倒怀疑你这小娘子历经风险是为了售卖新菜式。”银哥儿看着妹妹准备新品,气得在旁阴阳怪气。
他平日不苟言笑的性格,此时也能说出刺人的话,可见是真生气了:“爹和大哥不在,你若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叶盏笑眯眯安抚哥哥:“自然不会,你在车后面跟着,我还早早请人去叫开封府衙差,哪里会出错?”
“准备周全就可以为了出售新菜式冒险吗?”银哥儿还是有些生气,“你店里生意一直不差,何必冒着风险去?”
“我早就安排好了哥哥和你同僚跟着,哪里算冒险呢?再者我们提前报了官,还有衙差在外面等着呢。”叶盏耐着性子再解释了好几遍,才让银哥儿消了气。
谁知除了二哥,还有人也因着此事来寻她了,是裴昭。
裴昭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递过去。
叶盏打开木盒,是一把小小的匕首,外面装饰着宝石:“这是……?”
“此物是家里祖传宝器,留着防身最好。”裴昭神色很是镇定,盯着她的眼睛。“还请二姐留存,万一再遇到之前那事,总能周全一二。”
银哥儿在旁边点头:“收下吧。”这礼物送到他心坎上去了。
又说两句狠话吓唬妹妹:“下次万一没好运气,还能吓住坏人。”又“呸呸呸”了两句:“没有下次。”
抬手跟漫天神佛祈求:“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这匕首看着很贵重,叶盏原本不打算接,可刚一摆手,就见裴昭眸色沉沉看着她。
他的目光很认真,很认真,直看到叶盏心里去,似乎蕴含着深深的请求。叶盏心里一软,收下了匕首:“多谢裴大人。”
有匕首也不大能让二哥放心,银哥儿这回下定决心,每日里上下衙门都要陪着叶盏玉姐儿一起,不许她单独行动。
叶盏说不动他,便由着他去了。自己则专心准备秋社套餐。
大宋百姓秋社要做“社饭”,所谓社饭是将各种肉类、肚肺等物切成棋子片大小,调和好味道后铺在米饭上,请往来客人吃用。
叶盏在街上看了两回之后惊讶:“这不就是现代的盖浇饭吗?”
所以大宋餐饮业真难混啊。
叶盏便决定将社饭上面的浇头改良一下,融进去现代盖浇饭的理念,譬如将肉汁调得更香浓些、加些菜蔬、赠送免费汤,用这些办法来提高销量。
再寻木匠定制些木头食盒,像现代一样除了米饭和肉的地方,还放了放蔬菜和果子的地方。
城中如今大部分人都在聊“叶二姐巧斗贪心员外”的故事,还有其中商业嗅觉敏锐喜欢跟热点的说书人编制出了章回评书来在酒楼食肆说书。
百姓们听评书的中场休息期间,就听有人叫卖:“叶二姐食肆盖浇饭!”
坊中常有包着青头巾的焌糟娘子们叫卖叶家食肆的美食,街坊邻居们已经习以为常。可是她们这回叫卖的东西却是头一份:“何谓盖浇饭?”
再凑近过去一打量:“这不就是社饭吗?”木头雕刻成分隔饭盘模样,其中最大最深的一块放米饭,上面浇着一大勺汤汁和肉类,旁边格子还有菜蔬。与秋社时候大家吃的“社饭”一模一样。
“叶二姐如今是犯懒了不成?怎得拿外面有的菜式糊弄?”有食客较为挑剔,很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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