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芙不明所以,双手抵在他胸膛,迷朦唤他:“夫君?”
“乖一些,睡觉!”陆云起嗓音暗哑,大掌拢住洛芙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胸前。
洛芙心跳如鼓,砰砰地撞击胸膛。她害羞又心慌,到底不敢再做什么,内室里忽的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心跳声,长久怦然,又渐渐趋于平静。
半夜里,洛芙被疼醒,迷迷糊糊睁眼,便感觉身下涌出一阵熟悉的湿黏。
洛芙有些懵怔,新婚第三日,她便来了癸水……
第02章 怜惜
洛芙轻轻挪开陆云起揽在她腰间的手,咬唇缓缓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内室里烧着地龙,并不冷,但洛芙还是小小地打了个喷嚏,这声响,吓得她连忙捂住嘴。
好在陆云起还安然睡着,可他身高腿长的挡在外侧,洛芙一时犯了难。
就着昏暗的烛火,洛芙略一思索,想小心地爬过去,手脚才跨过男人一半的身体,陆云起就醒了。
他唔地一声,半撑起身体,“你怎么起来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朦胧的慵懒。
洛芙一惊,半悬在他身体上方的身子,猛的掉到他腹上,引发他一声浅嘶。
“抱歉、抱歉……”洛芙双手撑着他的胸膛,一边红着脸道歉,一边手忙脚乱爬到外侧。
却被陆云起捞进怀中,“怎么了?”
洛芙怕弄脏了被褥,忙推他,一面红着脸道:“……我来癸水了。”
陆云起顿时了然,先起身下了床,帮洛芙套上绣鞋,而后俯身,长臂穿过洛芙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走向浴室。
“我抱你去。”
洛芙慌了,怕脏污沾到他身上,连声说,“放我下来……”
陆云起却不管不顾,径直抱着洛芙进了浴室。
洗浴室里,整夜燃着两盏灯,陆云起把洛芙放下后,又去点燃好几盏,使得室内骤然亮堂起来。
这忽然亮起的灯光,倏忽照亮洛芙身上薄透的寝衣。
洛芙起初还不知道,只是站在地上夹紧双腿,无措地唤着自己婢女的名字,“小雨,小雨。”
听见外头的答应声,洛芙松了一口气,再抬眸时,就望见陆云起一双凤目,幽暗中蹿着火苗。
洛芙后知后觉,一低头,便瞧见自己这一身,轰的一下,脸颊红透。
陆云起眸光幽深幽深的,几息后,果断转身,出了浴室。
几乎落荒而逃。
洛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紧缩的肩膀终于卸了力,好在这时小雨及时掀帘进来了。
再出来时,洛芙已经换了身寻常寝衣,但看到靠坐在床头的陆云起时,依旧羞赧不已。
自己这点小心思,终究在他面前袒露无疑。
陆云起见洛芙出来,起身,长腿迈到她身边,又俯身抱她上床,面色平和,已经恢复如常。
洛芙心中惴惴,垂眸望着胸前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墨发,咬唇,小声道:“妾身不能服侍夫君,你、去别处睡吧。”
说完这句,便心中坠痛,她很清楚自己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癸水自古被视为不详,按规矩,来癸水的时候,是不能和夫君同榻而眠的。
洛芙知道,他院子里的婢女,银烛是内定的侍妾。此时这一句话,已经明摆着是把他推向别的女子。
陆云起沉默着将洛芙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褥,又细细替她拢好肩头,不让一丝风灌进来。
在洛芙惴惴不安的心痛中,陆云起冷着脸,训道:“胡说,这天寒地冻的,你让我去哪里睡!”
忽的,洛芙就红了眼,等陆云起躺下,她主动卧进他怀中,一滴泪,晕在他寝衣上。
陆云起叹息着,双手捧起埋在自己胸前的小脑袋,见她一双鹿眸红润润的蓄着水雾,连鼻尖也是透红的。
他倾身,怜惜吻去她眼角的泪,呢喃道:“怎么哭了?成婚之前我没有通房的。”
洛芙哽咽地嗯一声,好像自己真的矫情了,但这样好的他,自己又哪里舍得与别人分享。
陆云起看她面色有些苍白,便认真问道:“方才你怎的醒了?来癸水是会疼的吗?”
洛芙之前也不会这样痛,想来是因着成婚累到了。
“只这次有些痛。”洛芙窝在他怀里,嗡声嗡气回道。
陆云起甚是关切,当即就要请住在府中的大夫来把脉,被洛芙一把拽住。
这大半夜的兴师动众,明日她还怎么见人,况且这种事,哪能立时就不疼了。
洛芙抿唇,拿过陆云起的手,放到小腹上,“帮我揉揉就好了。”
大掌贴着肌肤,男子炙热的体温透过手心传至腹腔,熨贴着冷沉的疼痛。
不知不觉,洛芙缓缓睡去,而那只大掌,却还在轻轻揉着。
翌日,洛芙醒来时,晨光已然微明。
三天婚假已过,陆云起换了常服,要往翰林院上值。
洛芙赶忙掀被起身,深愧自己没有做到一个妻子的职责。
陆云起正要走,余光瞥见洛芙下了床,脚下一转,几步走到她身前,大手握住她的双肩,眸光清浅,“怎么醒了?小腹可还疼?”
听着他的关心,洛芙愈发愧疚,“都怪我睡沉了,没起来替你更衣。”
陆云起身着青色鹭鸶补子常服,素银革带勒在腰间,墨发束在乌纱帽中,整个人庄重又清贵。
“我故意不让她们叫醒你的,你身子不适,该多休息才是。母亲那边,你也别去了,我让人去说了。”陆云起轩轩眉宇间,尽是关切。
“还有,一会儿让薛大夫来给你拿个脉,开两副药调养一下。”
洛芙听着他絮絮的说话声,心中暖融融的,不禁抬手环住他的腰,小心靠在他胸前,喃喃答应。
陆云起唇角微弯,垂眸望着她羊脂白玉般的花靥,忍不住在她粉颊上亲了一下,柔声:“乖,再去睡一会儿,我今日早些回来陪你。”
洛芙轻声答应,但等陆云起走后,她终究没有再睡。
一来昨夜在他的照料下,自己已然好了许多。再者,她还要去侍奉婆母。
他已经够好了,不能仗着他的疼惜,而不尽本分。
用了早膳,又让薛大夫把了脉,药是等不及煎了,只能等午时回来再喝。
一切收拾停当,洛芙匆匆带着婢女银烛和晴天往陆夫人的院子里赶去。
嫁过来时,洛家比对着陆云起的婢女,给洛芙送嫁了四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另有六个小丫头照料杂事。
她的一等丫鬟是晴天和小雨,而陆云起的一等丫鬟是银烛和杏子。
嫁来的第一天,嬷嬷介绍院子里的丫鬟仆从时,洛芙便留了心。
其余婢女都是如杏子这样的寻常名字,只有银烛,名字清雅,生得也水灵,一看就与众不同。
洛芙侧眸,见银烛今日穿着桃粉短袄,下身一条豆绿儒裙,髻上斜插一支嵌宝石的银簪子,与她身旁素净打扮的晴天截然不同。
这是个心气儿高的丫头。
说来,这银烛是陆家的家生子,其父在外院当掌事管家,其母是陆夫人身边有头脸的嬷嬷。
洛芙心中酸涩,拢了拢大氅,敛目静静往前走。
她告诫自己,男子纳妾乃寻常,更何况是陆家这样的门庭。
穿廊过院,即使深冬寒月,陆家院子里也摆满奇花异草,那是从暖房移出来的,冻坏了,自有花匠更换,这便是世家的贵而不显之处。
走了约一刻钟,才到陆夫人李氏的华阳居。
洛芙进去时,李氏已经在用早膳了,她年过不惑,却保养得极好,今日身着一身茄紫色绣牡丹纹褙子。
见洛芙进来,挑眉扫她一眼,也不说话,仍旧翘着小指,慢条斯理地舀着碗中的羹汤。
“母亲,儿媳来迟了。”洛芙垂眸,恭谨行礼。
“无妨,方才云起已命人来知会过了,你身子不适,应当好生养着才是。”
李氏端坐上首位置,身旁婢妇环绕,嘴上虽说着好听话,可那神情,分明是傲慢与责备。
洛芙知她瞧不上自己,毕竟世家几百年底蕴培养出来的探花郎,却娶了她这样出身微薄的女子,她心中气恼,也是应当。
“媳妇身子无碍。”洛芙再行一礼,然后步到陆夫人身旁,接过嬷嬷手中的筷子,立在一边伺候布膳。
李氏端坐着,也不看洛芙,只抬手一指面前的水晶虾饺,洛芙便小心夹到她碗中。
室内无声用食,一派沉静。
银烛和晴天站到下首两排婢女的位置上,晴天垂首静候,而银烛却抬头与李氏身旁的嬷嬷眨眼睛,她朝洛芙努努嘴,唇角抿出看好戏般的嘲笑。
又立了半日规矩,等回到自己的听竹院时,洛芙已然双腿打颤。
用过午膳,洛芙躺在靠窗的罗汉床上,任小雨和晴天两人给她捏腿。
小雨忽的就掉下泪来,啜泣道:“小姐,下午就别去夫人的院子里了吧,您哪里受得住这般磋磨。”
她们洛家,老爷虽然只是八品小官,却待人温厚,小姐在家里,从来都是宠着的,哪里受过这种苦。
洛芙双目微阖,浅浅道:“别说了。”
晴天算是个稳重的,知晓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她们小姐嫁入陆家,本来就诸多不易,而今若在孝道上被人抓住把柄,指不定叫人家怎样拿捏。
“小姐,您忍忍,等生下孩子就好了。”小雨安慰道。
洛芙听着,心中揪紧,眼角淌下泪来——是啊,生下孩子就好了。
酉正,陆云起下值后就往家里赶,可他回屋却不见洛芙,原本温润的面色,刹时冷肃。
心中虽然猜想到洛芙去了哪里,但还是问了句,“少夫人呢?”
杏子忙敛神答道:“少夫人去了夫人院子里。”
“自我早晨走后,少夫人都做了什么?”陆云起负手而立,背对着杏子,冷冷问道。
杏子瞧公子这模样,心中颤颤,一五一十交代了洛芙今日做的事。
“早晨您走后,少夫人并没有再睡,简单用过早膳,就往夫人的院子里去了,午时回来用了午膳,休憩了一小会儿,又去夫人那边了……”
陆云起听着,面色冷沉,好似蒙着一层寒冰,他转身,抬脚往华阳居的方向行去。
第03章 辞官
陆云起到华阳居时,李氏房里正在摆膳。
他一进屋,就见洛芙立在桌边,纤纤玉手捧过菜碟放到桌上,而母亲身边仆婢环绕,却不动手,只让她一人做事。
李氏见了自己儿子,唇角扬起笑意,起身温和道:“你来了,正好陪我用膳。”
陆云起心中抽痛,但却还是躬身行了一礼,而后直起身子,道:“母亲,我有事寻芙儿。”
李氏诧异瞥一眼洛芙,见她低垂着脑袋,一脸乖觉,便摆手道,“也罢,你们小两口回去吧。”
待两人一走,李氏身边一位高胖的嬷嬷小声道:“夫人,奴婢瞧着公子,似乎对少夫人上心了。”
李氏哪能看不出,从早上儿子派人过来,她便隐约有所猜想。
洛家虽然门第低微,可这洛芙却实在生得美,饶是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无数美人,包括宫内的娘娘,也比不过她去。
李氏不得不承认,这洛芙天仙之姿,儿子被她勾住了心,也是常理。
可这男人啊,她再明白不过,红颜未老恩先断,哪个不是贪图新鲜的。
“等过些日子,给公子抬两房妾室,他也就分心了。”李氏缓缓道。
高胖的嬷嬷正是银烛的娘,听见夫人如此说,自是喜不自胜,她们家银烛,可是内定的侍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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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听竹院的路上,陆云起将洛芙冰凉的手拢在掌心,一时间又气又心疼,走得远了,才忍不住训道:“都说了让你今日别去母亲院子里,你怎的就不听?”
洛芙小声辩解:“侍奉婆母是儿媳的本分,我不能乱了规矩。”
陆云起瞧她这逆来顺受的模样,气得呼吸都窒住了,缓了又缓,还是忍不住关心道:“肚子还疼么?”
“不疼了。”
其实还疼的,可是洛芙不想说,也不能说。
自古以来,婆母给媳妇儿立规矩,几乎无解,一个孝道,就能压死人。
夜里,洛芙站了一日,小腹坠痛,即使陆云起的手缓缓按揉着,也还是痛。
洛芙强忍着不说,只缩在陆云起怀里沉默忍受。
“好些了么?”陆云起柔声问道,身子更贴近一些,下颌不经意贴到洛芙额头,触到一片冰凉的冷汗。
陆云起霍然坐起,惹得洛芙紧闭的眸子颤颤睁开,唇边逸出细碎呻吟,“夫君……疼……”
这一声轻呼,使陆云起陡然变脸,他唤人进来点亮火烛,这才看清洛芙疼得汗湿的脸。
她澄澈的双眸湿漉漉的,墨发沾在羊脂白玉似的脸上,破碎而凄美,一贯点樱似的朱唇变得苍白,此刻她绻着身子,贝齿咬住唇瓣,娇弱又倔强。
一种涩涩地疼痛如潮水般冲击陆云起的心房,汹涌翻腾,堵得他发不出声来。
洛芙忍痛挪到陆云起身旁,伸手去抓住他的衣摆,怕他又要去寻大夫,颤声道:“夫君,我没事……”
今夜当值的是晴天和银烛,晴天瞧这模样,立刻灌了热汤婆子来,置在洛芙小腹下。
陆云起坐在床沿,伸手揽过洛芙抱在怀中,眸色沉沉。
成婚这几日,洛芙眼中所见的陆云起,总是温润谦和的。而现在他薄唇紧抿,眸光冷洌,没来由使她感到害怕,一股风雨欲来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夫君,我好些了。”洛芙小声喃喃。
陆云起手臂微动,把洛芙放到床上,替她细细盖上被子,又唤银烛端来热水,亲自拧了巾帕给她净脸。
洛芙被他照顾着,心中又甜又涩,他这样好,即使被婆母百般刁难,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折腾到半夜,洛芙总算睡着了。
然而陆云起却了无睡意,他侧躺在洛芙身边,手上缓缓给她揉着小腹,如玉般清贵的脸上,凝着森然冷洌的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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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洛芙因心中惦记着,没睡得很沉,所以陆云起一起身,洛芙就醒了。
陆云起见她醒了,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声如温玉:“你别动,让她们来就好。”
洛芙不依,撑着身子要起来,被陆云起一把按住,“又不听话了!”
在他坚定的目光下,洛芙只好躺下,侧身静静瞧着他。
走前,陆云起再次叮嘱洛芙在家好好休息,但瞧她这模样,估计又不会听自己的。
出了听竹院,陆云起脚下一顿,转去陆夫人的华阳居。
李氏正服侍陆大人换上孔雀补子绯袍,听到外头丫鬟禀报,“公子来了。”
陆政轻咦一声,见陆云起进来,便问:“怎的到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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