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宛若一道璀璨的光芒,给予她力量, 指引她前进。
陆云起心中涩疼, 他其实也害怕,上回面对重重围杀时, 他未曾惧怕,反而还有那么一丝兴奋, 可她一出事, 他整个人都六神无主, 三魂七魄都移了位。
双手捧起洛芙的脸颊,俯首抵在她额上, 陆云起声音破碎:“其实,我也害怕,芙儿,如若失去你,我定会疯掉的。”
洛芙深深叹气,哀哀唤他:“夫君……”
陆云起抬手,抚开她脸上的湿发,垂首,温柔而深情地吻她,从额前到眼睑再到鼻尖、唇瓣,一点一点,使她玉面完全沾染他的气息。
每吻一下,便浅浅唤她一声:“芙儿……芙儿……”借此抚慰他的惊惶。
娇靥吻遍,陆云起又捧住她的手,一寸一寸,薄唇将她粉嫩玉指尽数覆盖。
羊脂玉体拥在怀中,他却没有丝毫绮念,她宛若神明,不容亵渎。此刻,他只想驱散她心中的惶恐和阴霾。
洛芙眼睛里沁着水雾,垂眸望着他虔诚地吻自己的手,心间疼痛又甜蜜,泪珠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纷纷坠落,滴入水中,泛起一圈圈细密涟漪,似她心中波澜,难以平息。
微昏的烛火下,陆云起宽肩挺拔,俯身,无尽怜惜地亲吻身前玉软云娇的人儿。
洛芙的自厌情绪被他安抚,不禁垂首去吻他,双手圈住他劲瘦的腰身,泣声:“行之,给我。”
浴室里,水波激荡,细碎的哭腔与他粗重的喘息相互交织,久久不歇。
待用过晚膳,已到亥中时分,陆云起不得不去吩咐他们办事,可却舍不下洛芙,遂给她披上大氅,执意将她抱去书房。
屋外雪停,洛芙的小手藏在云锦氅衣里,揪着他的鹤氅,害羞地靠在他胸前。
陆云起低眸,暗夜里,她玉面莹润,明眸晶亮,深知自己已然入魔,片刻不敢让她离开眼前。
书房里,灯火通明,陆庭等人悉数在西厢房静候着,今日出了这等大事,所有人惶惶不安。特别是陆庭,他当时带人守在舞亭外,却不知洛芙被人劫走,是丁香拼命跑出来,他才慌张去禀报陆云起。
淮序和辰知在廊下抻长了脖子向石子路望去,夜色浓郁,心想这么晚了,公子或许等明日再将各项事宜吩咐下去,却望见小道上,婢女们提灯而来,再后面是公子,以及他怀中抱着的少夫人。
淮序飞跑着迎上去,辰知往厢房奔去。
陆云起穿廊而来,见众人静默立在院子中,当即停下脚步,他目光落在陆庭身上,声音冷冽:“陆庭,杖三十,今日护卫少夫人的其余人等,除去暗卫身份,发到庄子上。”
陆庭跪下来,肃然领命:“是。”
其余六名暗卫,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噤若寒蝉,不敢置喙。发送到庄子上,他们一辈子就没有希望了,别人在庄子上或许有出头之日,可他们犯错被贬过去的,是再不会启用的,一辈子就只有老死在庄子上做些农活。
陆云起说完,抱着洛芙准备进书房,却感到怀中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襟,他垂眸看向洛芙,柔声问:“怎么了?”
洛芙仰头望着他,小声道:“不怪他们,你别罚他们。”
院子里大部分是习武之人,尽管洛芙压低了声音,他们还是听见了,心中泯灭的希望忍不住燃起。
陆云起皱眉,一时沉默不语,气氛压抑而沉闷,众人提心等待着。
良久,陆云起才道:“记住,这是少夫人给你们的体面。”说完,转身往书房里去。
暗卫们和陆庭对视一眼,不禁齐齐舒出一口气。
陆云起抱着洛芙坐在太师椅中,洛芙想起自己回来后没有看到苏子和丁香,估摸着也是被他罚到哪里去了,便问:“苏子和丁香呢?”
陆云起不答,只道:“过几日我再另外挑两个人来跟着你。”
洛芙摇头,“我已经跟她们相熟了,你让她们回来。”
陆云起轻叹,他降罪旁人,其实更应该怪罪的,是他自己。
洛芙瞧他一脸愧疚,仰首亲了亲他的下颌,温声道:“哪里有千日防贼的,太子既有那等心思,总能教他寻到空子,除非我一直躲在家里不出去。”
“你放心,这次,我让他再无翻身之地。”陆云起凝视虚空,深眸冰寒。
随后唤陆延进来,将计划一一吩咐下去,洛芙在他怀中静静听着,手上越捏越紧,除夕,只等除夕。
这两日,陆云起一刻也不离开洛芙,家里弟兄有事寻他,他亦不出去,只让人写笺子进来,看过后,又写笺子出去。
软炕上,洛芙脑袋枕在陆云起腿上,手里拿着本书看,陆云起靠坐着,从一侧的小方桌上拿过卷成手指大小的密报查看,不时告诉洛芙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洛芙看书看得犯困,将书本放下,转身环抱住陆云起,将脸埋进他小腹,慵懒道:“想睡。”
陆云起轻轻“嗯”了一声,将纸笺放下,抱她往床上去。
除夕这日,洛芙没有去华阳居帮李氏安排年夜饭,她失踪的那两个时辰,陆家其余人并不知道,看陆云起一刻也不离开听竹院,也只道他们如胶似漆。
年夜饭和去年一样,几度觥筹交错,洛芙小小喝了几杯果酒,宴散后,从华阳居出来,被冷风一吹,脑袋晕乎乎的,娇靥也染上红晕。
走在陆家园子里,在去岁停留的地方,洛芙仰头望见漫天烟火,如星似雨,璀璨绚烂的星火朝她坠来。
洛芙心中感慨,仰头望着漫天星河,悠悠道:“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陆云起侧身垂眸,在她眼中看见烟火次第开落,亦喃喃道:“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宫中亦是一片喜乐,元封帝在乾清宫与众妃用过家宴,又被万贵妃请去景阳宫,再开宴席。
‘太子’和安阳公主陪立在侧,元封帝今日高兴,给两人赐了座,一家人四口聚在一起其乐融融,温馨美满。
万贵妃会来事,几番敬酒,将元丰帝哄得龙颜大悦。
宴后,‘太子’返回东宫,才进端敬殿,迎面砸来一盏茶碗,滚烫的茶水将‘太子’身上的蟒龙袍打湿,热水浸过名贵衣料,烫得胸口一阵刺痛。
‘太子’扑通跪倒在地,身体颤抖,惊惧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今日除夕,刘聿恒却无法参与宴席,他心中愤恨,将气撒到这个替身身上。
禄安在一旁劝慰,“殿下,您再忍忍,过不了多久便好了,一切都恢复原样。”
刘聿恒满脸阴森,“恢复原样,我的眼睛怎么可能恢复原样,陆云起,我要他死!”
禄安将暴跳如雷的太子扶到椅子上坐下,轻言细语劝慰道:“再等三个月,待您登基后,就抄陆家九族。”
太子紧紧捏着椅子扶手,额上青筋迸起,恼怒道:“三个月太久了,你去告诉母后,让她加重剂量。”
自太子双眼被刺瞎后,万贵妃便在元封帝的饮食中下了慢性毒药,从七月至今,差不多有半年之久。
万贵妃计划元封帝驾崩后,让这个替身太子登基,过几个月后,再假作太子受伤失明,将替身踢出去。
刘聿恒等得不耐烦,恨不得元封帝即刻暴毙,他登帝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将陆云起抽经扒皮,以泄心头之愤。
禄安瞧着刘聿恒面色阴晴不定,偷偷挥手让替身太子退下。
子时正,阴阳交替、新旧交割,烟火爆竹声轰然乍起,仿若惊涛骇浪,响彻云霄。
京城浸在一片华光璀璨中,然东宫端敬殿却忽而走了水,火势肆意蔓延,俄顷,半边天际被映得通红如血,滚滚浓烟腾空而起。
刹那,火星四溅,如流星陨落,宫女太监们呼喊奔走,“走水了,走水了,快,救殿下……”
一桶桶水往火源浇去,却是杯水车薪。禁卫军们也看到了东宫起火,如潮水般四面八方向东宫涌来,呼喊声、脚步声交织一片。
禄安睡在太子床边的脚踏上,他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太子双眼看不见,口中喊着:“禄安、禄安。”手在空中乱摸,禄安忙爬起来,搀住太子往殿外跑。
那替身太子睡在寝宫的矮榻上,此刻也被惊醒,在滚滚浓烟中,捂住口鼻,往外奔逃。
禁卫军中,今夜是卢将军值夜,他一身甲胄,匆匆赶来,随手抓住一名慌里慌张的太监,大声质问:“殿下呢?殿下可在里面?”
太监吓软了身子,哭道:“殿、殿下还没出来。”
卢将军听得这句,满脸惶急,将太监一扔,朝身后军士道:“你们去打水救火,你们随我进屋营救太子殿下。”
火光将此片天地照得亮如白昼,卢将军和十几名军士用湿帕子捂住口鼻,径直往寝殿里冲,却在殿门口撞见两个人影往外冲。
卢将军见着一抹赤色人影,心中大喜,忙上前搀住来人,高兴道:“殿下、殿下您出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稳稳扶住太子,口中一个劲儿欢呼,仿佛没看到他眼睛上覆着的锦缎。
禄安在一旁急得不行,想到殿内的那个替身,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他得赶紧将太子藏起来才行。
手上拽了拽太子,可太子却纹丝不动,禄安探身看去,原来太子另一条手臂却被孔武有力的卢将军紧紧攥住,禄安急道:“将军,快将殿下松开。”
卢将军口中一个劲儿道好好好,可那双锐利的眼睛却盯着殿门,看到一个人影从浓烟中奔出,心中一喜,忙拽住瞎眼太子往前,拦住逃出来的人。
火光烛天,光芒亮得近乎刺目,在一片通明之中,卢将军傻眼了,望望左侧,又瞧瞧右侧,疑惑道:“怎么、有两个太子?”
第81章 毒酒
烟火弥漫, 火星噼啪作响,庭院里的禁卫军和宫人,震惊的望着廊下的两名太子, 众人忘记了还在暴烈燃烧的火焰,只顾盯着两人瞧。
卢将军满脸惊疑,“这、这是怎么回事?”
禄安吓得面色惨白,这时候刘聿恒也知事情暴露, 扯了扯自己被辖制住的手臂,厉声道:“放手。”他想先离开, 再谋计议。
可卢将军出身行伍,大掌铁爪似的,哪里会让他逃脱。
“去、快去禀报陛下。”卢将军转眸命令亲兵。
两名士兵领命而去,刘聿恒大急,禄安也急切喊道:“慢着,卢将军,咱们借一步说话。”
卢将军早得陆云起知会, 哪里肯与他们谈,只挥手让亲兵快去禀报, 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禄安, 义正言辞道:“竟敢让人冒充太子殿下,按律, 当诛九族。”
那替身太子听闻,踉跄倒在地上, 刘聿恒则是面如死灰。
元封帝在景阳宫万贵妃处歇息, 正好梦酣眠, 却被贴身伺候的太监福喜唤醒,“陛下、陛下……”
重叠帷幔中, 元封帝搂着万贵妃,满心不悦,沉声道:“做甚?”
万贵妃自然也被吵醒了,心里头转圈思忖究竟发生了何事,以至于让福喜大半夜将陛下叫醒。
隔着帷幔,福喜在外头行礼道:“方才禁卫军来报,说是东宫走水了。”
万贵妃一听,腾地坐起,元封帝皱眉,大过节的怎么就走水了,直道:“恒儿可有事。”
万贵妃竖耳听着,一时五内俱焚,一面担心太子被伤着了,一面又担心替身的事暴露。
福喜见元封帝不起来,默了一默,而后道:“禁卫军说,在东宫见着两个太子。”
刹时,万贵妃脑袋里嗡嗡作响。
床榻内光线昏蒙,元封帝终于坐起身,望了一眼面有异色的万贵妃,启唇道:“摆驾。”
东宫里,刘聿恒身上只披了件长袍大氅,在庭院里冻得瑟瑟发抖,无论他如何分说,卢将军都不为所动,总是那一句话回他,“此等大事,应等陛下裁断。”
等了两刻钟,当外头太监高唱:“皇上驾到。”
刘聿恒颓然跌进椅子里,瞬间明白大势已去。
元封帝下了御撵,一眼便看到院中之人,一个是‘太子’,夜里才与他一起用过年夜饭。
一个眼睛上覆着锦缎,观其身高长相,亦是太子。
端敬殿里乱糟糟的,火星四溅,浓烟弥漫。元封帝面色冷沉,明黄色的金靴往前迈去,万贵妃挽住元封帝的手臂,泣声急呼:“陛下……”阻止他上前。
却被元封帝手上使劲儿一推,跌倒在脏污的雪水中。
元封帝一步一步往前,行至刘聿恒身前,伸手揭开他面上锦缎。
空洞深陷的双眸暴露人前,在火光的映照下,诡异似阴魂,元封帝大骇,惊得连连后退。
翌日,宫中传出消息,废黜太子,禁于南宫。
一时间,朝廷内外俱是哗然,偏又值新春休沐,帝王暂罢朝政,一众太子党如坠深渊,纷纷走出家门,惶惶不安地四处打探情报。
此际风云变幻,京中官员府邸中毫无欢庆之象。
不知从哪里传出太子去岁双目受伤时,其实已目盲,万贵妃胆大包天寻了长相相似的人来冒充太子。
到年初二,宫中又传出消息,万贵妃降为嫔,宣平侯府被降罪,褫夺封号。
洛芙听着这些消息,缓缓舒出一口气,不由想起去岁在宣平侯府参加花朝宴时的情景,彼时花团锦簇,荣华鼎盛,此际不知又是何等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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