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茫然地看着埃洛伊斯与那女裁缝用法语交流,有些疑惑埃洛伊斯是什么时候会这个的。
但埃洛伊斯的父母是欧洲移民,她怕提起来,会戳到埃洛伊斯的伤心事,故而她也没问。
待埃洛伊斯与那女裁缝说了一阵,似乎是确定了什么,才扭头对艾米说道:
“这位客人需要每天中午都吃到附近餐厅里卖的苹果派和咖啡,我告诉她我马上就要换工作了,以后需要跑腿,可以找你。”
艾米听了,欣喜道:“这怎么好意思呢,那等我赚了跑腿费,分你一半。”
“说这些废话,我都要发达了,还能瞧得上这点钱?”
埃洛伊斯笑嘻嘻地拉着她收拾最后两间房,下了楼打卡下班。
二人没换工作服,又前往附近餐厅,提了一篮子午餐,送上去,拿了跑腿费才做罢。
艾米又恋恋不舍,请埃洛伊斯吃了一顿好饭菜,这才放她去会计室里结算工资,申请辞职,上交储物柜的钥匙。
午后,埃洛伊斯一身轻松地经过酒店大门,她回到家里,专心致志地开始给娜莎的晨袍收尾。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
埃洛伊斯只专心地宅在家里做活儿,顺便设计做要寄卖的东西,这回她打算做三顶睡帽。
在距圣诞节将至的前两日,她将娜莎的晨袍制作好,装在篮子里,往她住的窄巷子去了。
晨袍做起来并不复杂,不需要量体裁剪,大概样式都是宽松修长,睡觉或吃早餐时在家里穿着的。
埃洛伊斯抵达窄巷子时,依旧看见了那个浆洗衣裳的妇人,这么冷的天,她也不说烧些热水洗衣,看的人都感觉手疼。
埃洛伊斯进了娜莎住的楼房,顺着那狭窄的楼梯往上走,忽然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埃洛伊斯抬头,侧身避让,一个穿着体面礼服,打扮光鲜的先生,面带愠怒,急步走了下去。
她顺着他来的地方看去,那儿正是娜莎居住的房间,难不成这人就是达拉姆先生?
他看起来可不是好脸色。
埃洛伊斯顾忌着娜莎的脸面,不好直接撞破她与人闹矛盾,于是她在楼梯间里生蹲了好一阵子。
才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提着篮子去敲了敲门。
屋内,只有那健壮女仆劝慰娜莎的声音。
“达拉姆先生对你这么好,你也该知足了,你依附了他才有这样的生活,换个人依附又有什么?”
“达拉姆先生是要继承家里的产业的,本就不能娶你这样出身的女孩,他愿意为你介绍新的靠山,你怎么还痴痴傻傻的,只顾感情用事?”
仆人的话从房间里穿出来,伴随着娜莎的低泣。
听到埃洛伊斯的敲门声之后,屋内寂静重新下来,女仆出来一敲,见是手里提着东西的埃洛伊斯,便叫她进来了。
娜莎还坐在上次来的老位置,女仆收拾掉了被她打翻在地的茶杯,埃洛伊斯见娜莎忙着擦拭脸颊,装作不知情。
“这是怎么了?你家里人找到你了?怎么哭成这样。”
娜莎摇摇头。
“没什么事,你快坐吧,埃洛伊斯,我天天都盼着你来找我说话。”
“这段时间,我搬了家,又忙着干活儿,太过匆促了,这不,眼下才把这衣裳给做好。”
埃洛伊斯不提那些,只说了两句家常,辞职打算换工作的事儿,又把她的衣服给她了,娜莎才心里平静了点儿。
她期期艾艾说道:“有门手艺可真好,至少离了谁都不至于活不下去。”
埃洛伊斯没说什么,她猜,眼下的剧情应该是那达拉姆先生要把娜莎介绍给戏院老板了。
以后,待那老板厌倦了她,就会推她上台去演戏。
“可你说我现在,又能做些什么事儿呢。”娜莎有些失神。
“你想有点事儿做?”
她已经享受了这段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再叫她去卖力气,那是绝对干不好的。
埃洛伊斯想了想,克制的说道:
“一个人呆在这窄巷子里,虽然常出去玩乐,但少交际,接触不到外面的人,也听不见外头的消息,自然找不到东西打法时间了。”
“我倒是有个办法,又能打法时间,又能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要是深究,还能当做傍身的工具。”
埃洛伊斯感觉自己像是个纽约点子王,她去看娜莎的反应,她果然好奇。
“什么办法?”
“读书写作。”
埃洛伊斯思索着,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靠自己立身,但现在这个世道,咱们这种姑娘能做的活儿太少。”
“若是不想流汗出力,就必须往这些费神的东西上下功夫了。”
“从今日起,每天订一份晨报,细细的读,能打发两个小时的时间,若是还嫌不够,大可以买些书来读。”
“若是能读进去,有了一定的积累,心里有了灵感,不妨自己动手来写一写,这也是可以换成钱的。”
她说罢了,娜莎还陷入在长久的思索中。
对于娜莎来说,每天订报纸,买书看,并不是多难办到的事情,她有这个闲钱,也有时间。
“你说的对,看起来只能这样了。”
娜莎低下头,她实在不好意思承认,她就要被达拉姆先生抛弃了。
她本以为自己是追随着爱情,但如今一看,原来她对达拉姆先生来说,与那些给人做情妇的没什么不一样。
她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她听了埃洛伊斯的话,依旧心不在焉,只是叫了一旁的女仆,要她去订报纸,买两本书。
埃洛伊斯言尽于此,她总不能直接告诉娜莎,她本身就遇到了一个骗子吧?
一是她们的关系没那么深,说了她也不一定全信。
二,便是埃洛伊斯害怕被人报复,那达拉姆先生一开始接触娜莎本就是为了把她献出去,她自己且是个泥菩萨,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至于娜莎的后来如何,只看她能不能听进劝,为自己的将来做努力了。
埃洛伊斯没有久留,她说着自己还有活儿等着要干,就离开了娜莎的住处,回家去了。
又几日后,圣诞节,终于来临。
埃洛伊斯不用上班,于是她便主动包揽,负责操办今年的圣诞饮食。
圣诞当天,家里的人们都不放假,都得等到中午才能回家,一起吃一顿团圆的午餐。
埃洛伊斯已经想不起来她多久没体会过这种时刻了,故而十分兴奋。
从女校接回了贝拉,她便带着贝拉去采购食物。
埃洛伊斯打算让大家过个好节,她便添了些钱,买来一只鲜鸡,一磅牛腰肉,一条五花的咸猪肉。
又买了糖果,饼干,一块儿蛋糕,甚至为自己置办了一双二手高筒厚底皮鞋。
家里的餐桌上,堆满了新鲜的肉食,埃洛伊斯先处理自己能处理的食材,带着贝拉烧水,切肉。
等午后舅妈和露易丝,以及托马斯都回了家里,大伙儿就开始热闹地做饭。
特莉觉得埃洛伊斯出了太多钱,硬是不叫她出力,叫露易丝与托马斯帮忙,便轻松弄了一桌好吃食。
大伙儿围坐在一起,吃烤全鸡,烤牛肉,吃的满嘴流油,议论着下午要去一趟教堂做圣诞日祈祷。
下午,外头飘着小雪,路上到处都是放了假闲逛的人。
埃洛伊斯一家来到了著名的圣帕特里克大教堂。
华美的哥特式教堂内,金碧辉煌,游人如织,无论贫富,前来祈祷的人并不少。
由于埃洛伊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异世界来客,贸然来这里惊扰神灵会有些不敬。
于是,她没有跟随舅妈她们一道,反而独自以一种逛博物馆的心态在内走动。
到忏悔室附近时,她停下来歇脚,目光一顿,忽然瞥见个面熟的人,从忏悔室里开门,走了出来。
……
第25章
埃洛伊斯抽动嘴角。
这位, 貌似是蛋白石套房里住的,那豌豆公主?
看起来情绪低沉,这圣诞佳节里, 人人皆是一副期许的神色, 偏他,看起来没有一丝愉悦可言。
若是为了忏悔什么, 但又毫无悲凄的感觉, 而是一种麻木之态。
视线交错,埃洛伊斯旋即收回目光 。
她又打量起教堂一侧那湛蓝的玻璃花窗,毫无波动的思考晚上要吃点什么。
窗外的曙光透入, 蓝茫茫一片很是刺眼。
埃洛伊斯被祷告完毕的露易斯找到,一行人又打算去逛中央公园, 去看那城市中央最宽广的湖泊。
如今这个天气, 万物萧瑟,别有一番风味。
埃洛伊斯难得这么清闲,她挽着露易丝, 与她走在一条覆盖着鹅卵石,又被细雪淹没的步道。
这里很是热闹,身侧穿梭而过漫步的行人, 有穿着精致的小姐, 也有挽着丈夫的夫人,更多就是衣着普通, 手里还拎着食物的邻家女孩。
附近传来熙攘地人语声。
“露易丝,你在教堂里许了什么愿望?”
露易丝抬起脚尖,踢了踢脚下雪块, 她搓着通红的双手:
“我?肯定是希望明日去莫里森太太那里面试成功喽。”
她一开始并不打算争取这面试。
毕竟她知道,有许多资历比她深, 年龄比她更大的同事在争取,她们说话做事更为老道圆滑。
但埃洛伊斯说的对,即使失败了她也不会损失什么,仅仅只是继续打扫客房而已。
但如果成功了,那么她就可以提升薪水,有机会锻炼自己的能力。
在这样的诱惑面前,露易丝还是去报了自己的名字。
“埃洛伊斯,你说,莫里森太太会问我们什么样的问题呢?”
“我听别人说,莫里森太太准备了许多刁钻的问题,会问面试者一些关于处理客人特殊情况的应对办法。”
露易丝面露难色,“可我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空荡荡的需要打扫的房间,没有怎么面对过客人呀。”
听她这样说,埃洛伊斯心里有了些看法。
她能瞧出来,露易丝是个既来之则安之,没那多钻营想法的人。
她能做这样的决定,已经是一种进步了,至于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没关系,实话实说就好了。”
“莫里森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她在酒店工作那么多年,见过人比咱们吃过的面包还多。”
露易丝捂着嘴笑,打断她:“你这是哪听来的奇怪比喻?”
姐妹二人绕过一从常青树,远处湖泊没有结冰,寒雾缥缈,有几个孩子在往水里扔石头。
“别打岔,露易丝。”
“若是在她面前吹嘘自己,短时间就能做到什么,我估摸,像她那样厉害的人,恐怕一眼就能看穿里面的水分。”
埃洛伊斯的印象中,莫里森太太严肃归严肃,但不是一个喜欢找茬的上司,也从不偏听偏信。
她老人家,一视同仁的严苛。
“你若是会打扫房间,便告诉她,你知道如何打扫房间能做到没有遗漏。”
“若是没什么特长,不如诚实一些,告诉她,求这份工作是为了更多的钱,想真真切切改变自己的生活。”
露易丝闻言,驻足顿在原地,她的眉宇之间有些释然。
“这倒是,我本就是为了更舒服的活着。但你说,莫里森太太会不会喜欢听人的奉承?”
她已经耳闻好几个竞争对手准备了夸耀莫里森太太,说要成为下一个她的话术。
埃洛伊斯耸肩:
“这年头,要么本事硬一些,要么嘴巴甜一些。”
“为了赚钱,做什么都不丢人,不过用这法子的人一定很多,听多了也就腻了。”
露易丝思索着,又问起埃洛伊斯,什么时候去打听霍华德裁缝店。
前几日,她在精品店寄卖,卖出了一份潜在的工作机会,这事儿还不成熟。
埃洛伊斯只说与了露易丝一人知道。
“明天,一早我就过去看看,顺便把旧鞋的底子补一补。”
傍晚,几人回了家里。
晚餐,大家将中午剩下的肉食一锅炖了,煮成浓稠的肉汤,用白面包配着吃了。
托马斯当天要回律所去守屋,吃过晚饭,埃洛伊斯给他戴上一顶新买的毛呢报童帽。
她叮嘱几句,才叫他小心点走。
埃洛伊斯无法容忍自己在贫穷的时候闲着,她早就向拉莱斯太太打听了霍德华裁缝店的具体位置。
拉莱斯太太告诉她,那附近是十分高档的服饰一条街,但也总能找到实惠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大多数纽约居民都还在享受宁静的困睡。
埃洛伊斯打扮严实。
她用围巾裹着大半张脸,又压低了帽檐,手里提着纸包装的旧皮鞋下楼。
离开家时,她还听见楼下的拉莱斯先生在隐约抱怨他的剃胡刀为什么不锋利了,以及他家孩子的哭闹声。
埃洛伊斯心无旁骛,她乘轨车去了那附近,路程大约个把小时。
上西区,富人区。
道路平整,地上的积雪被铲出整齐的路径,精致到每盏路灯的复古棱角。
此刻已经不算早,太阳爬上屋檐。
街两旁,通常都是大理石的豪华排屋,有石膏雕花的外墙腰线,弧形阳台。
后院水池,美人雕塑上有常洗刷的痕迹,前院的灌木,都打理地利索挺拔。
穿过这细致的街区去,就是一条独栋房屋稍多的步行街。
像那样,在这个时代价格颇为昂贵的大幅落地玻璃,整块镶嵌在这条街的建筑橱窗上,展示内部装饰。
霍华德裁缝店,顺势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是一座三层建筑,门厅很宽敞,气派又阔绰。
门口的小围栏里,移了一颗两米来高的墨绿松树放在那儿。
挂着铃铛,缎带装饰,夺人眼球。
埃洛伊斯从外头观察,这店铺生意颇好,不断有丽装淑女结伴进入。
路旁,靠着辆体面的马车,上头有霍德华的徽章,像是随时准备拉老霍德华出去见贵宾客户。
第一层,一半儿开辟成柜台,用来售卖成品佳作。
另一半儿,展示各种辅料面料,供定制衣衫的客户做抉择,琳琅满目。
第二层应该是裁缝和助手,以及学徒们工作的地方,几扇窗内,隐约可以听见缝纫机不停工作的噪音。
这在本时代是金钱的声音。
她并没有进去,又继续往前走,寻了一处规模很是小些的皮具店。
进了店里,她一眼便看见许多成品的男女鞋子摆在货架上。
往内是几张工作台,老鞋匠正在用小锤子不停捶打木模具上的牛津式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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