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道:“别哭了。”
如果离开对苏皖来说是一种解脱,下辈子,陆笙去想,她也不要再遇见陆则钏和他,不要重蹈覆辙,可以继续实现她的舞蹈梦想,站在舞台上发光发亮,他陆笙的母亲,远远不能被困在一栋小别墅里。
时念念哭了一会,终于止住了断不掉的眼泪,又开始一颗一颗去捡落了满地的珍珠。
在准备葬礼的三天,陆笙请了三天假,这三天,时念念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围在他身边陪着他,生怕他再难过。
毕竟,原书里面陆笙是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关了三天。
陆笙面色向来浅,看不出喜怒来,时念念在和他接触时,看着他状态似乎比那天下午好了许多,心里也松了口气。
葬礼那天,又下了很大的雨,管家来接他,时念念作为大少爷身边的人,自然也有前去的资格,许叔很贴心的为时念念备了一套黑色长裙。
京城很大,苏家与陆家相隔较远,开车大概两个小时左右,窗外乌云翻涌,大片大片乌黑色的云连在一起,遮蔽了天日。
一路上堵堵停停,滂沱大雨和闪烁的车尾灯交相辉映,给整个京城蒙上一层朦胧雾气。
下车时,时念念从黑伞和空气的交界处望了眼略显压抑的天,耳畔是急切嘈杂的雨声,似乎连老天都知道今天是一个并不美好的日子。
墓碑上贴了张苏皖以前的照片,女人眉目含笑,那双潋滟至极的桃花眼微微弯着,眼尾上翘,漂亮又妩媚。
苏皖没几个亲人,被陆则钏关着的那几年鲜少和外界联系,如今连朋友也很少,倒是有几个打扮精致默默擦眼泪,与苏皖看着年纪相差不大的女人。
雨下的很大,来的人不多,稀稀落落几个聚在一起,时念念撑着伞跟管家站在最外侧,而陆笙则在最前面。
时念念盯着阶梯上的小水滩还在出神,忽的听见许叔恭敬的低声一声喊:“陆先生。”
不远处是皮鞋踩过水洼的声音。
时念念下意识抬头,视线所及的前方是一个身着黑色西装,肩宽窄腰,身量很高的男人。
一旁有人给他撑着一把黑伞。
时念念看书时总是时不时看见作者写,陆则钏和陆笙很像,直到这个时候见到本人,时念念才意识到,陆则钏和陆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真的太像了。
无论是眉眼还是气质,都给人一种不怒自威,冷傲殷贵的压迫感。
只不过陆则钏的脸部线条更为成熟,轮廓更加冷硬,是一张薄情寡义的脸。
男人半张脸隐没在连成线的雨里,时念念看不太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他半张深沉侧脸,他的手里握着串佛珠,珠串上花纹繁琐精致,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握得很紧,紧的几乎要把珠子捏碎,薄唇微抿,视线垂下落在墓碑上的照片。
时念念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移开视线没在看下去,她本能的觉得陆则钏这个人很危险,给她一种,好像所有事情都掌控在他手中的感觉。
然而在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时念念又看见了陆则钏。
第28章 028
葬礼结束后已经很晚了,月色浓稠,一轮弯月在天幕上缓缓露出了半抹倩影,时念念借着要回老楼取东西的借口,婉拒了许叔极力想送她回家的好意。
毕竟她总不能叫司机把她送到海边。
从墓园回来时,陆笙一路无话,神情恹恹的下压着唇角,周身气压有些低。
时念念担心他,晚上特地没有回去,而是选择在隔壁的客房简单睡了一晚。
第二天,她一大早便起床去买早饭,等时念念提着还在散着热气的早餐从外面回来时,隐隐察觉到小楼的氛围不太对劲。
她在门外看见了面容严肃的管家许叔,站在一旁好像在等人,许叔看见她,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他犹豫了一会,最后只是颔首打了个招呼。
时念念也回了个笑,她有些不明所以,推门时还在揣摩管家今天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直到她站在玄关处,与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四目相对。
看见来人,时念念眼底的笑意下意识散了些,怔愣在原地,终于明白许叔看向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是陆则钏。
西装革履的男人闻声望过来,修长双腿交叠,一只手曲起放在腿上无声敲打,另一只指缝间夹着一根烟。
男人眉眼深邃疏离,五官轮廓利落分明,那烟已经被点燃,猩红一片,盘踞着灰白色的袅袅雾气。
陆则钏懒懒掀眸,一把深沉的视线落在时念念身上,像是审视,又像是询问:“你就是时念念。”
一句问句被他用陈述的平静语气说出来,被那漆黑冷沉的眸子盯着,明知道有系统的保护,陆则钏绝对不会查到她的身世,但时念念还是本能的心底发怵。
他的眼神有一种能洞察一切的锐利气场。
她不动声色的敛了神色,提着袋子的手捏紧,恭敬回了句:“陆先生。”
陆则钏的视线在时念念脸上若有若无的晃了圈,还未开口说话,从卫生间出来的陆笙快步走到时念念面前。
他拽过时念念的手腕将人扯到身后,挡住陆则钏探究的目光,陆笙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凉的彻底,声线下压:“你有事找我就找我,别扯上别人。”
说罢,他拉着时念念转身就走。
陆则钏望着两个人的背影,烟在指腹间捻了捻,他勾唇,饶有兴致的轻呵一声。
原来他那个冷心冷情的儿子,还会有在乎的人。
陆笙带着时念念去了二楼卧室,步伐略有些急促,时念念还未反应过来,完全是被拽着走。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陆笙知道她想问什么,先一步低声回她:“你走后他就来了,说有事找我。”
末了,他又补了句:“我没事,别担心我,你先在这待着,等他走了我再喊你。”
时念念完全扯不上话,只得点了点头。
陆笙再回到客厅时,又恢复了那副浅淡表情,他完全没在意陆则钏,直直几步走到沙发前,懒洋洋的半靠半坐着。
他没开口,陆则钏也不是个主动又话多的人,氛围静的有几分压抑,沉默片刻后,陆则钏先一步出声。
他半垂着头吸了口烟,脸隐藏在灰白色的烟雾缭绕中,神情微微有些模糊,问道:“你喜欢她?”
他这次用了问句。
尾音伴随着烟雾消散在空气里,陆笙蹙起眉,视线移过去半秒,黑眸冷着,心脏上却因为那句话悄悄破了个洞,正往里不断灌着风。
陆则钏睨了眼少年的表情,心下了然,他那个不开窍的儿子这是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对刚才那女孩的感情。
同性最了解同性,更何况他还是陆笙血缘上的亲生父亲,怎么会看不懂少年眼底的浓烈情愫和他看向时念念时的流露出的占有欲。
真不愧是他陆则钏的儿子,他以前没发现,跟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只是问了句话,又没想怎么样,就把人护的那么近。
陆则钏不是没有暗地里调查过时念念,调查这个突然出现在陆笙身边的女孩,只不过无论他动了什么办法,能查出来的资料少之又少,全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消息。
他要是想动手,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或许是出于对苏皖的旧情,又或者是他对陆笙起了几分兴趣,作为一个商人,陆则钏向来把沾及他利益的事情分得很清。
一直以来,陆则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时念念留到了现在,只是因为时念念对陆笙有用,而他这个几乎没关心过的儿子,对陆家有用。
陆则钏将烟按灭揉碎,嘴角边扬起几分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沉缓:“和我以前真像。”
男人终于抬眸看向一旁的黑发少年:“喜欢就抢到身边,藏着掖着算什么陆家人。”
陆笙的情绪被掩藏的极好,这会心底翻涌着万般滚烫风云,但依旧目光冷淡,只是搭在椅背上的手微微收紧,曲成凌厉的弧度。
他呲笑一声:“别拿我和你这种不择手段的人比。”
陆则钏也不生气,眼尾上扬了几分,指甲在烟盒上轻碰,捏出一跟细长的烟来,只不过这次他没点燃,只是握在手里随意把玩着,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你恨我,但是陆笙,你骨子里流的是陆家的血,本质上和我这种不择手段的人没什么区别。”
这次陆笙到没有否决他,他喉头发涩,长睫半垂着,在眼帘下发打下一小片阴影,身侧的手攥的很紧。
陆则钏说的没错,他再自欺欺人也骗不了自己,有些时候,他和陆则钏真的很像,即使他一贯讨厌陆则钏的作风。
陆笙嘴角扯了下,眉眼间凉薄一片,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你找我就是来说这个?”
“当然不是。”
陆则钏垂眸咬着烟将烟点燃,收起刚才那副惫懒模样,他表情冷肃,狭长的眸掀起,目光放在那张与他极其相似的脸上,沉声道:“你想不想去公司。”
从苏皖所在的别墅再老陆家庄园,从小到大陆则钏都很少管过陆笙的一点一滴,他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儿子了解不多,陆笙不像陆诚,两个人的性子截然相反,再加上平日里又忙于工作,重利薄情,对家里两个孩子都不甚上心,内务事基本上都是宋姝妍在管。
他知道陆笙在陆家的遭遇,也知道挂在陆笙身上那些带有恶意的标签,陆则钏看着少年对一切漠不关心的厌世情绪,又本能的觉得他,绝对不会止步于此。
也正是那场轰动整个圈子里的破了记录的比赛第一,叫陆则钏正视起陆笙,直到昨天在墓园里那一见,陆则钏才意识到,陆笙和他年轻的时候太像了。
陆则钏驰骋商场那么多年,凭着毒辣的眼光,自然一眼便能看出,他这个儿子就是一头不堪被关在笼子里的幼兽,等他长大,那锋利的爪牙定能将一切都撕碎。
所以陆则钏便起了兴趣,打起了他的注意,也就有了今天这一幕,不管是陆诚还是陆笙,胜者才有资格继承陆家家主的位置,如果两个人到最后都没有入了他的眼,那他就再去培养一个。
对陆则钏来说,是谁不重要,他只需要选一个带有陆家血脉的人来承他的后位。
陆则钏懂,陆笙自然也懂,从今天早上在客厅见到陆则钏那一刻,便大致猜出来他来找自己的目的。
两个人在楼下讨论的那些,时念念一点也不知情,她在卧室里来回踱步,又竖起耳朵趴在门上偷偷听,生怕有什么大动静她好出去拦着点。
结果,时念念第一次觉得老楼看着简陋,没想到房门隔音那么好。
时念念等到早餐都快凉了,她坐在陆笙用来学习的木桌前托着脸发呆,还不忘问系统有关陆则钏的事。
“甜甜,原著里有陆则钏来找小反派的剧情吗?”
系统回她:“有的宿主,是在小反派高考完的时候。”
闻言,时念念摸了摸下巴,再次思索着问道:“你知道陆则钏来找陆笙是干什么吗?”
系统沉默了半秒,半秒后机械女声颇有些小心翼翼:“我也不知道,作者没有写,原著里只是简单提了一句。”
时念念:“……”
时念念拳头都硬了,每次这种时候,她就特别想穿回去邦邦给作者两拳头。
她翻来覆去想了好几种理由,也琢磨不太透陆则钏的想法,以及陆则钏看见她时那句审视的语气。
在时念念趴在桌子上脸埋进胳膊里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后,卧室的门终于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响起,陆笙走了进来。
时念念噌的一声抬起头:“笙笙!”
她有些紧张,又很是好奇:“你父……陆则钏来找你干什么?”
看着女孩那张带漂亮的面容,她肤色很白,白的像是泡在奶罐子里长大的,一掐一兜奶,许是方才脸枕着手臂发呆,脸颊一侧留下一个红红的印记,看着滑稽又带着娇憨。
陆笙眸光微动,听见陆则钏的名字,脑海里忽的便响起男人玩味的那句:“你喜欢她?”
“喜欢”这个词落在心尖上,烫的他呼吸都乱了一下,陆笙不是没有听过“喜欢”这个词,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个对他来说再普通不过的字眼,有一天可以用到他身上。
可陆笙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他只是觉得,时念念很好,他不喜欢她和别人说话,不喜欢她对着别人笑,只想她时时刻刻都留在他身边。
心脏上传来了熟悉的酥麻感,像是被猫爪子轻轻的挠过,那股子酥酥麻麻的痒意从脊椎漫过四肢百骸,来到他的心脏,堵在那个正灌着风的洞,脚步仿佛扎了根,陆笙第一次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见陆笙怔愣在原地半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时念念走到他面前,眨眨眼疑惑道:“笙笙,你怎么了?”
扰乱他心绪的面容近在咫尺,陆笙心尖一颤,本就紊乱的心跳蓦得又乱了半拍,垂在身侧的手收紧,他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轻轻呼出口气,敛下眸底波涛汹涌般的情愫,低声开口:“我没事。”
陆笙控制住不去想那些他想不明白的问题,情绪微微有些烦躁,垂眸对上时念念好奇的视线,他抿唇:“没说什么,他走了,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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