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陆笙的声音很好听,虽说书里的世界过了六年,但他的声音变化并不大,只是比以往等多了几分清冷的磁性感,时念念恍惚了半秒,手指扣了扣贝壳上的花纹,轻轻“嗯”了一声,她道:“是我。”
海螺对面安静了两秒。
其实才安静了两秒,但是时念念却感觉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周围安安静静,静到她甚至能隔着海螺听见陆笙陈劲有力的心跳声。
可惜她听不到,如果听得到,时念念肯定会发现,海螺对面的男人心跳都乱了。
两秒后,陆笙推开椅子直接起身站了起来,男人脚步紊乱,神色也是乱的,他指尖发颤,海螺被他的手攥的很紧。
陆笙吐出一口浊气,胸腔内那颗沉寂许久的心脏鼓点似的,一下又一下,撞得他胸口生疼,男人难耐的闭了闭眼,一句简单的话被他说的艰难,声音干涩发哑,像是从嗓子里被硬生生拉扯出来:“等我。”
一会议室的人大眼瞪小眼,丝毫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整日里面色淡到看不出一丝情绪的陆总,对着那个每天都带在身边的海螺说了几句话,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消息,紧接着,又神色匆匆的快步走了出去,椅子都要被推翻了。
一点也不像他往日里的作风。
跑车在路上绝尘而去,陆笙将车速提到最大,双手扶着方向盘,骨腕处的袖口被他扯开,露出小半截线条紧绷着的小臂和清晰刻薄的腕骨,骨节分明的手指弧度崩的凌厉,车窗开了一条缝,窗外传来压迫似的呼啸而过的风声。
“念念。”
“我在。”
几分钟后陆笙又低低喊道:“念念。”
时念念放软声音:“我在。”
每隔五分钟,陆笙便对着海螺喊一声时念念的名字,好像怕她下一秒便会消失不见,怕一切都是自己太过思念而出现的幻觉。
小姑娘知道他是在害怕,她鼻间酸涩,依旧耐心又好脾气的回他。
时念念轻车熟路的游到了岸边才发现,这会天色渐晚,残留的几缕碎金在天际懒懒铺开,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被霞光烧成了玫瑰色,像是泼了满天的水墨。
借着远处苍翠欲滴的树,时念念初步判断,现在应该是春天的尾巴吧。
时念念还在思索,等一会见到笙笙第一句话要说些什么,远处突然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她寻声望了过去,便看见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沙滩前方的台阶前。
从车子停下到车门被打开,大概花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车内走下一个人,那人黑色西装一丝不苟干净利落,一双腿长而笔直,身形颀长,身量很高。
男人五官精致端正,眉眼深邃,眼尾狭长,鼻骨挺直,每一处都仿佛被精心雕琢般美好,渐浓的黄昏下更衬的他脸部线条清冷凌厉,气质浓如经久未消的冷冽寒雪,薄唇微拐着,眉骨处透着一股天生的冷凝和漠然。
直到他看见了时念念,那双漂亮的眼眸光微动,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又如寒冰消融,连带着男人眉眼间的冷意都融化了,像是春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对于时念念来说,她只是离开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如今见到陆笙,却恍惚觉得,原来书里的六年真的好久,久到连他的模样都变了。
大脑在刹那间卡了壳,时念念还没有反应过来,耳畔是紊乱又急促的脚步声,她忽的落入一个滚烫又宽广的怀抱,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清冷好闻的味道,很熟悉,是自少年时期就蕴藏在陆笙身上,像月夜里初雪下笼罩在竹林的雾。
陆笙抱得很紧,他几乎每根手指都用了力,手牢牢的箍着女孩的腰,带着想把人揉进骨血里的力道,他的声音沙哑,沉闷,像他的人一般狼狈不堪,声线低了又低,隐隐发颤:“回来了。”
陆笙低下头,额头抵在时念念的肩上,微微弯曲着脊背,以一种极其虔诚又卑微的姿态环抱着她。
感受到怀里软软小小的温度,指腹间是她柔软纤细的腰,鼻息间是她身上甜甜的熟悉的味道,他那颗破旧不堪的心脏被重新拾起,骨子里冰冷的血液也逐渐回温。
时念念想了好久的措辞,从晚上好到好久不见,从最近过得怎么样到这些年还可以嘛,直到这一刻,肩上忽的传来一阵温温热热的湿润感,像是有什么液体落在上面。
就在这一刻,所有的所有,都在顷刻间分崩瓦解。
时念念有些难过,一颗心又酸又胀,嗓子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哽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静默半秒,她抬手像梦里那样轻轻揉了揉陆笙的发顶。
“嗯”小姑娘的面容温柔又柔和,笑容很轻很轻,声音也是轻的,一字一句的去哄他,“回来了。”
陆笙紧抿着唇,他没说话,只是将时念念楼的更紧。
起初,时念念心疼他,即使她有些不太舒服,但还是乖乖窝着怀里,任由陆笙抱着,直到她看见幕布上不断闪出几颗星子。
时念念想要是再这样下去,陆笙抱着她在海边站一晚上都有可能,犹豫了几秒,她在心底从十倒数到一,又从一正数到十,还是决定忍忍心推开他。
时念念伸出手扒了一下横在腰间的那只手臂,眼睛眨了眨:“回家吧,外面好冷。”
她了解陆笙的性子,要是说松手那陆笙多半不会松开,但是她换一个说法就不一定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男人闷闷应了声,随后松开搂着时念念的那只手,微微与她错开些距离。
距离被拉开,时念念终于有机会抬头望过去,许是刚落了泪,陆笙眸色很深,眼角微红,他好像比以前又高了些,脸部轮廓更加成熟,从时念念的角度向上,正好便看见那修长脖颈下的小幅度滚动着的喉结。
一举一动皆独属于成年男人的成熟的性感。
不知怎么的,时念念的心跳在顷刻间乱了半拍,她慌忙别开视线没再看过去,还不忘在心里数落自己大惊小怪。
陆笙察觉到了女孩的情绪变化,他这会心情很好,整个人像是重新活过,唇不动声色扬起半分轻勾了下,熟稔的牵住她的手。
“嗯。”他视线垂下落在小姑娘轻颤的长睫,指骨曲起挤进她的指缝间十指相扣,低声道:“回家吧。”
时念念不是没有牵过手,以前那会陆笙总爱黏着她,按理来说她早就习惯了才对,但现在又和以前哪哪都不一样,时念念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她盯着紧紧相握的那两只手,心里反复安慰自己,没关系,孩子也怪可怜的,因为系统的疏忽白白等她六年,还跳过海,牵一下也不会掉块肉。
直到上了车,陆笙才松开,只不过下车后,时念念脚步还未站稳,手再一次被男人握住。
时念念又开始反复自我安慰,没关系,就算掉块肉也没关系……
时念念看着四周再熟悉不过景象,心底诧异,打个游戏完成了任务还会有丰厚奖励,怎么陆笙成了位高权重的陆总却还是住在他们以前住的小别墅里,她想着想着,话也直接问出口。
闻言,陆笙侧眸看她,他的表情淡,眼底却温柔下来,声音转低转轻:“我怕我搬走了,你醒来后再找不到我。”
时念念一怔,呆愣愣的瞧着他:“有海螺,不会找不到的。”
陆笙看着小姑娘眨着双干净的蓝眸一本正经的和他解释,她的眸还是一如既往般清澈漂亮,她肤色雪白,在浓浓月色的衬托下,仿佛氤氲着一汪朦胧水汽,又像是点缀着无数星子,勾人又撩人。
仔细算来,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和她对视,这六年,所有人所有事都变了,就连他也是,他害怕她讨厌现在的自己,陆笙眸色微深,克制住骨子里被隐藏的很好的阴暗面,继续装出一副她喜欢的模样。
他的视线从那细致晶亮的眸一路滑过女孩小巧的鼻,最终停在她弧度饱满漂亮的唇上一顿。
陆笙眼皮微垂,敛起眸底隐忍的那抹炽色,依旧端着那副清冷神情,喉结动了下:“这不一样。”
这里留下太多回忆,他离不开,也放不下,那几年他孤身一人,全凭着那些回忆苟活,别墅里的每个角落都是时念念存在过的痕迹,他看着那些,就仿佛下一秒她又出现在他面前,眨着眼睛笑脸盈盈的问他:“笙笙,中午吃什么呀?”
陆笙半垂下眸,指腹捏了捏她的手,偏偏不想叫她知道他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见他似乎没什么兴趣,时念念也很识相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四处环绕了一周,发现恭敬站在一旁的佣人除了个别叫不出名字外,其他的还是些熟悉的老面孔,见到她时,几个人也只是表情有一瞬的惊异又转瞬即逝,面色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时念念忍不住咂舌,不愧是陆家的人,见到大变活人也不带惊讶和好奇的。
别墅大门被推开,小姑娘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熟悉的空气,只见不远处以极快的速度冲过了一个黑白花色的球。
真真切切的是个球,如果说以前用球来形容小时候的时乐乐还有些夸大,但现在又远远不及。
要不是陆笙及时在身后揽住了她的腰,时念念心想她这个小身板,可能下一秒都要飞出去了。
时乐乐经过几年的调养体格完全张开,它的毛柔软蓬松,乌黑发亮,胸前是一大片雪白,干净的没有一丝杂余的毛发,每一缕都分布的恰到好处,体型俊朗又漂亮,还格外的……贵气。
和记忆里那个追着蝴蝶到处跑,因为不小心绊了一跤从台阶上滚下来半天缓不过神的小小一团,完全是两个样子。
时念念看着眼下那个高度约莫到自己腰那里,她两只手臂都不一定搂的过来,站起来或许可能比她都高的时乐乐,也缓了好半天从反应过来。
时念念两眼泪汪汪,蹲下身子两只手捧着时乐乐的脸与他对视:“乐乐,你还记得姐姐嘛?”
时乐乐同样两眼泪汪汪,毛茸茸的脸一直往时念念身上蹭来蹭去,身后摇得正开心的大尾巴彰显出它此刻情绪。
一人一狗还在那互相表达思念之情,被冷落半天的陆笙掀起眸子睨了眼站在远处的女佣,接收到先生旨意后,那人很识相的走上前,微低着头喊了声:“陆先生。”
陆笙面色如常,声线偏淡,眼神却渐渐深下来:“把乐乐带走,它该休息了。”
“好的先生。”
时念念还蹲在地上,闻言抬头看他,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那么早吗?它以前不是一直都睡得很晚吗?”
陆笙提着小姑娘的后衣领将她提着站了起来,指尖转了个放下压下她头顶翘起的那缕碎发,不轻不重的“嗯”了声。
男人面不改色的撒谎:“它最近健康作息,睡得早。”
完全不想离开但又不得不听话的时乐乐一步三回头,蓬松的大尾巴都可怜巴巴的耸拉着拖到地上,从玄关处拖到楼梯口。
时念念跟着它一起遥遥相望。
见时念念满脸写着不舍,陆笙眼睛轻眯了下,指腹也微微收了力,捏着女孩的脸侧使她面向自己。
时念念两颊的软肉被挤的变的形,嘴巴微微鼓起,被迫抬头对上那双漆黑深沉的眸,那眸眸色很深,双眼皮的形状深邃好看,长睫浓密如鸦羽,在眼帘下方打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陆笙垂眸睨她,唇微抿着,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念念,我们很久没见了。”
恍惚之间,时念念从那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的黑眸中瞧出几分委屈来。
行吧,时念念又开始在心底安慰自己,自己选的,自己惯的,她们笙笙这几年着实也很可怜,没关系。
两个人一齐坐在沙发上,桌子上摆着佣人准备好的果盘,时念念端详着盘子里的时令水果,随口问了句:“笙笙,现在几月份呀?”
陆笙回她:“五月。”
“哦。”时念念点了下头,怪不得她看见了荔芝。
时念念很喜欢吃荔枝,每年荔枝上市的时候,小姑娘总会精挑细选买上一袋子,但荔枝吃多了容易上火,她不敢多吃,剩下的便在冰箱里冻着储存。
电视屏幕上放着她喜欢的电影,剧情正发展到精彩部分,时念念却一个画面也看不下去,不知怎么的,许是她有段时间没过这种两个人的生活,又或者说,书里的世界时间线拉的太长,她一时半会有些适应不过来。
仔细算一下,她离开之前陆笙正要过二十岁的生日,而她又睡了六年,如今正是五月份,也就是说,陆笙现在约摸着应该是二十六岁多点。
真的好久啊。
时念念下意识扯了扯衣角,转过脸看向那个坐在身旁正在给她剥荔枝的男人。
男人侧脸线条冷硬,下颔线清晰,温柔月色透过落地窗倾斜了一地,有几缕轻飘飘滑落半环抱住他半张侧脸,色泽浓淡对比之下,映衬着那眉骨更加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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