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眸色暗沉,拉着虞韶进了室内,水榭阁楼正中放着一张紫檀大方桌,上头挂着一排大小材质迥异的笔,铺展着半卷残画,画的依稀是阁楼远眺之景。房内四壁随意悬挂着大小画卷,可惜虞韶不懂画,走马观花,却不解其意。
尽头靠墙处,摆着一张软榻,赵煜大马金刀地坐下,环绕着虞韶腰肢的手一紧,将人按着侧坐在腿上。虞韶从没与男子靠得这么近过,身下的肌肉坚实有力,却热得人心头小鹿乱撞。
赵煜轻轻抚着美人粉白的面颊,如狼的目光落在水润的樱唇上,“朕想要亲亲你,怕不怕?”
“不……唔唔……”虞韶话音未落,就被炽热的唇瓣堵住了话语,她颤抖着闭上眼,感受着唇瓣紧密相贴的温热,原来,即使是九五之尊的唇,也是柔软的。
温存只停留了一瞬,紧接着赵煜便攻城略地吻得极凶,强硬地撬开贝齿,长驱直入,肆意扫荡着汲取甘甜。
虞韶手心忍不住氤氲出细汗,与赵煜十指紧扣着,化成一片泥泞的湿热。她感觉自己热得喘不过气来,推搡着男人如铁一般的臂膀,终于盼得他开恩,让自己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新鲜沁凉的空气刚刚灌入,又被男人的唇舌擒获,像是头狼叼着无力挣扎的猎物,将人拽入昏暗潮热的洞穴。
不知过了多久,赵煜才减缓了攻势,他与虞韶唇瓣相依,若即若离地轻轻啄吻着,目光深邃地看着少女眼角晕开的大片胭脂色,用指尖轻轻按了按那处,狎昵着问道:“怎么只是亲了一亲,咱们虞大人又像是要哭了似的,可是你刚刚明明很喜欢的,是不是?”
回应他的是如同藤蔓一样,攀缘上肩膀的少女的玉臂,虞韶闭着眼,长睫像是扑扇着的蝴蝶翅膀,近乎虔诚地主动将红唇迎上。赵煜呼吸一顿,揽着掌中的细腰,再一次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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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阳光以天穹为布,悠然挥洒着金色的笔触。赵煜终于舍得放开怀中人,少女吐息如兰,淡粉色的唇被吻得红肿,比抹了胭脂还要艳丽三分。
虞韶撑着男人宽厚的肩膀想要站起身来,双腿却如面条一般绵软无力,幽幽摇晃了几下,又跌坐回去,逼得赵煜喉间挤出难耐的闷哼,几近失态。虞韶察觉到事态不妙,鹌鹑似的把脑袋埋在赵煜胸前一动不动,只盼着男人身上的火气快些消解下去。
又过了一盏茶时分,虞韶才面色靡丽,脚步虚浮地下了楼,她回眸望着高台之上,绢窗半合,只隐约看见男子高大的身影。被男人亲手系上的白蝉玉佩,被鲜红的丝线牵着坠在纨素腰带之下,沉甸甸的,抚摸上去似乎还残存着上一位主人的体温。
出了燕居堂,依旧是钱明等着领路,小太监按着方闻的吩咐,领着虞韶进了左近耳房,“大人当差辛苦,您先歇息一会儿,喝盏清茶,奴才再送您回去。”
虞韶看见妆台铜镜之内熟悉的眉眼,瞬间明白了方闻的意思,镜中人眼尾绯红,目含春水,唇若衔珠,虽然鬓发未乱,但有心之人一见便知道这件差事恐怕不清不白。虞韶感念方闻的细心体贴,用冷水沃面,重新梳妆一新,这才返程回了司花署。
水榭阁楼之上,方闻才迈着步子撑着圆滚滚的身子爬上楼梯,便听见主子没好气地吩咐道:“备下冷水,朕要沐浴。”
幸而燕居堂本就是先帝病重之时的闲居之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一会儿,就有小太监依照吩咐送来了换洗之物。
方闻笼着宽大的袖子,站在水榭前,冷风袭来,御前大总管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深秋天儿洗冷水澡,皇帝陛下真乃神人也!
第十章
虞韶回了司花署,低着脑袋先去叶掌苑那儿回禀,自然编好了一套言辞敷衍过去,只说陛下纯孝,对太后喜好时时问询,还问了不少照料花木的知识云云。毕竟,真要是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说皇上半点花草没有提及,只按着自己亲了一个下午,可得把叶掌苑吓坏了不可。
幸而叶掌苑,本就忙着冬日御花园中草木养护之事,听虞韶面圣没被为难,便挥了挥手让人退下。虞韶卸了一口气回到屋内,却被青儿笑嘻嘻地一把按住了:“阿韶,听说今日,皇上召你过去了?怎么样?皇上还念着你吗?”
青儿话音未落,便看见了虞韶被烛光映照的脸庞,“呵,看来倒是我问的迟了。看来皇上念咱们家阿韶可念得紧呢。”
虞韶羞地推她,“别乱说,我只不过是过去给皇上说说花木照料的知识,本也没干什么。”
青儿促狭地用指尖点点虞韶的忍不住扬起的嘴角,“你这丫头还偷笑!我就不信只是说两句花木,能把人的嘴皮子都磨红了!”
笑闹一回,虞韶和青儿才一起睡下,洁净不含一丝杂质的羊脂玉蝉垂在手心,振翅欲飞,栩栩如生。
“皇上连这么好的东西都赏给了你,可见是极喜欢你的,指不定过几天,我便能听到阿韶的好消息了!”
虞韶却微微摇摇头,如果只是想要成为宫妃,今日不推开皇上就好。好在君王虽然无心情爱,但却不是凉薄之人,赠自己玉蝉,是一种安抚,亦是一种保证:寒蝉蛰伏十年方得一夏,而自己纵然一时只能和皇上维持着这样不远不近的暧昧关系,但是未来依旧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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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虞韶还是照常去燕居堂伴驾。皇上却未曾再表现出如那日一般极强的侵略性,他或是牵着虞韶的手,或是揽着少女的腰。偶尔也将人用言语挑逗得面红耳赤,再在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般地亲吻。
但更多的时间,没有听虞韶讲什么花木照料,反而身份颠倒当起了师父,兴致勃勃地要教虞韶丹青绘画。
丹青色彩多用珍稀的矿物制成,郑国公府庶出的三小姐想要学画,尚且要在国公夫人面前撒娇卖俏,增添阅历,才能买得昂贵的颜料。虞韶一个出身寒微的丫鬟,自然更没机会学会这样昂贵又高雅的爱好。
赵煜却很是耐心,从头教虞韶辨认各种色彩的区别,又手把手地教她绘画。自然对于君王来说,怀中抱着美人,丹青为乐,看着少女在自己的指点下渐渐能画出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同样也是一件风雅的乐事。
而司花署中,青儿却握住了虞韶沾着水在桌面上比画的指尖,“你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废寝忘食,难不成你真要变成个画痴不成?早知道你这么爱画,当初或许该谋个去如意馆的差事才对。”
虞韶笑笑,“那倒是不用,我其实并不爱画,无论是司花署还是如意馆,抑或是柔福宫,都不过是谋生之处罢了。”
青儿觉得奇怪:“你既然不喜欢,又不需要以绘画谋生,何必花费这么大的心力?即使是皇上,或许也只是以此为娱,并没有期盼着你成为丹青大家呀。”
“但是一个聪敏的学生,总要比起一个木讷的笨学生讨人喜欢多了,不是吗?”今日立冬,虞韶戳着碗里御膳房送来的圆滚滚的饺子,“皇上年少登基,诛权臣,征蒙古,如今改革朝堂同样是大刀阔斧。他天资非凡,对于愚钝之人的耐心就更少了。我要做到的,是让他对于与我相处这件事情,觉得开心舒畅,而不是气闷厌烦。”
青儿的嘴被饺子塞得鼓鼓囊囊,含糊地抱怨道:“玩儿也不能畅快的玩*儿,哭也不能真心的哭,这伴君如伴虎的差事,也实在是太搓磨人的脑子了!看来最适合我的,还是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小女官,一切听阿韶你的指挥就好!”
又过几日,被皇上“亲手”照料了十几日的江南花卉,被送入了太后的慈宁宫中。一时之间,朝野内外都赞扬皇上的纯孝之举,而小太监处听来的小道消息,却是慈宁宫中当夜就打碎了好几套碗盏。
虞韶心里琢磨着天家这对别扭的母子,一回头却看见笑着站在司花署门口的钱明,小太监眉眼弯弯,“虞大人,皇上有请。”
虞韶心里疑惑,前日江南花卉被送入太后宫中起,没了请教花木的借口,自然也没人来请自己再去燕居堂,今日钱明来访,借的又是怎样的因由?
钱明看出虞韶疑惑,小声提点:“今日并非拎着大人去燕居堂,而是紫宸殿,但是虞大人放心,应当是好事情。至于更多的,方爷爷没和我说,我也不太清楚。”
方闻辅佐皇上多年,若论简在帝心,前朝的大臣和后宫的妃嫔们加起来,只怕也比不过这一位总管大太监,有他透露的口风,虞韶的心定下来,心中也期待着看看,方大公公口中的好事,到底是怎样的好消息。
再入紫宸殿,虞韶被钱明引进了东侧殿。与宽敞华丽的正殿不同,东侧殿内中心放着精致的八角香炉,东面暖炕上铺着半新的暗黄色锦绣龙纹软垫,窗边的桌案上摆着几本书,一本翻到一半用镇纸压着,另一卷竹简也摊开了一半。无处不在的生活气息,冲淡了帝王寝居之所的庄严疏冷。
方闻笑眯眯地捧着托盘走到虞韶身边,盘中放着一方明黄色的巾帕,上置一柄牛角形的白玉梳,虞韶不明所以,试探性地拿起了玉梳,便见方公公满意地点点头,笑容更深,脸上绽开的皱纹如同御花园中的老菊花似的。
方公公半掀珠帘,笑眯眯地将虞韶推入其中,珍珠帘被摇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坐在帘后龙榻边的不是赵煜又是谁?
他似乎是午休小憩刚起,未戴冠冕,青丝散落在身后,凤眼微眯,露出几分慵懒的风流。虞韶似乎明白了方闻的安排,轻轻上前几步,试探着问:“微臣……伺候皇上梳洗?”
“嗯。”君王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虞韶这才伸出手,动作轻缓至极地握住垂在赵煜垂在肩头的发,握着玉梳从上而下,轻轻梳理。梳完了一侧,还不待虞韶开口,赵煜就自觉地转过身子,方便她梳理另一侧,虞韶抿着唇,心里觉得有些好笑,皇上这样乖乖听话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大孩子。
三千烦恼丝,也总有梳尽的那一刻,赵煜察觉到身旁女子的动作停了,有些奇怪:“怎么不动了?”
接着便看见少女窘迫地捏着手里的玉梳,不好意思小声哀求道:“皇上,微臣只会梳女子的发辫,不会梳男子发冠,要不然还是让方公公来吧……”
赵煜握着虞韶的手,有些无奈地笑了,“是朕不好,之前却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一次就先饶过你,跟着方闻仔细学学,日后成了紫宸殿的司寝女官,这就是你每天的差事了。”
“司……司寝女官?”
看着虞韶猫儿一样瞪大的双眼,赵煜觉得可爱,笑言道:“如何,正七品的官位可还配得上虞大人?燕居堂那边不好再没有缘由地唤你过去,但是朕却舍不得长久不见你,留在紫宸殿,留在朕的身边,好不好?”
虞韶含羞应了,红着耳朵站在一旁,看方闻熟练地为赵煜梳起发髻,戴上金冠。方公公笑着问道:“虞大人可学会了?”
虞韶点点头,她从前也伺候过郑锦书梳妆,男子发髻要更简单得多,看起来倒并不十分难。
“知道你在司花署的日子过得开怀,给你两天收拾好东西,再请司花署的上峰同僚们好好乐一乐,后日申时让钱明接你来紫宸殿可好?”
虞韶没想到赵煜如此细心,自然更加感激,连忙应下。
男人又接着说道:“紫宸殿伺候的多是太监,没有宫女,女官除了你也只有两位司膳,一位司茶,一位司衣,还有一位彤史女官。她们都是从小伺候朕长大的人,年纪比你要大得多,性格也持重温和,只彤史女官姜末促狭爱玩笑,你不理她就是。”
彤史女官受命以录宫闱之日常,及内庭之燕婉琐事,使皇家之幽微,得以笔墨传颂,能玩笑的不过是闺房之事。虞韶不禁想起自己在燕居堂内与赵煜相拥而坐,口舌相接,心中一酥,只觉得面颊也烫了起来。
赵煜却坏心眼地捏了捏虞韶的脸颊,笑道:“朕还没对你做些什么呢,怎么就脸红了?莫不是起了什么坏心思不成?”
“皇上……微臣才没有呢!”少女含羞娇嗔,引得帝王开怀。
方闻默默退出房内,一把按住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钱明,“你这个泼皮猴儿?没规矩地看什么看!”
钱明被方闻揪住耳朵,疼得龇牙咧嘴,连连讨饶,“方爷爷,奴才错了,再不敢了!奴才这也是担心虞大人嘛,等她出来了,奴才还要送她回去呢!”
方闻这才放过他,叮嘱道:“虞大人再过几日就是咱们紫宸殿的人了,你小心伺候着她,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呐!”
第11章
虞韶从紫宸殿离开时,依旧是钱明相送,小太监将皇上的调任令向叶掌苑讲得清楚明白,又对着虞韶笑言:“过几日还是奴才来迎大人入紫宸殿当差。”
虞韶忽然要从司花署调往紫宸殿,叶掌苑又是惊讶,又是遗憾,“前几日的卫夫人字帖也才写了一半,如今却是……不过我虽不舍,却也知道去紫宸殿当差的机缘可遇不可求。只是紫宸殿中不像是咱们司花署这样的清水衙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那儿最不缺的就是精明人,你还当以保全自身为要。”
大半年的相处,虞韶早已将叶掌苑视为半师,如今听见她的谆谆叮嘱,感动的同时又不由得有些愧疚难过:叶掌苑只将自己视为一心向学的纯净学子,却不知她正是为了一个“利”字奔向紫宸殿之人。
“阿韶,你何必难过呢?叶掌苑博学清高,一生向往无非是成为班昭之流的女官,名垂青史,她修的是她的道,但是你也有你的路要走啊。在司花署的这些日子,是上天垂怜给了你们这样一段缘分能够暂且相伴同行,可是每个人终究还是要回到自己的道路上去的。”青儿的脸庞在灯光的映照下难得温和,说出来的话,让虞韶也忍不住愣了愣。
“青儿,你说得很对,是我作茧自缚了。”
青儿灵巧的手指掐着丝线打了个花结,笑着道:“哎哟,我可是难得能讲出这样有道理的话呢!所以,你可得把我的话记在心上,开开心心地去紫宸殿,去走虞韶想要走的路就是了。”
说着,青儿扬起手中的枕头:“今年我生辰的时候,你送了我一只青玉小猴,可惜你的生辰只怕要在紫宸殿过了。我想着,你既去了紫宸殿,目之所及的只怕都是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我不与那些金玉珠宝争荣光,只是人无论走到哪儿总是要睡觉的,我便送你一枕香梦!”
虞韶手中被塞入沉甸甸的枕头,月白色的湖绸上绣着憨态可掬的月桂玉兔,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我说这几日你怎么总是一大早就起床出门,还以为是掌苑忽然给你派了新活,原来竟是给我做了这样的好东西!青儿姐姐,你为了我,也太受累!”
青儿得意地扬起头,“我特地去太医院打听了宫中的旧方,用白菊花,合欢花,夜交藤,朱染灯芯,石菖蒲,白檀香上药共研粗末,又和入冰片龙骨制成这个小枕头。听医吏说,宫中的妃嫔们,甚至先帝爷都是用的这个方子呢!还好我早早就开始准备,总算不至于你升迁之喜,我都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相贺。”
虞韶将枕头在怀里抱得紧紧的,“这方子听起来就复杂,你要找齐这些东西一定也花费了不少的精力!我一定夜夜都枕着它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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