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念一腔愤懑硬生生被憋在了嘴唇上。
阮晴朋友的朋友,就是刚刚在楼下看到的那个男的,办了一个什么‘爱情护卫队’,主营业务呢,就是帮原配赶小三、或者帮小三搞原配,总之,看谁出钱找他们吧。
事情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这位帅哥收钱办事,去勾搭马会计、成功了、拍照了、把她原本很有希望的婚姻搅黄了。
阮念消化了很久,也消化不下去。
她问阮晴,“所以,你们不是……那个关系?”
“没病吧?”阮晴惊呼,“他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自己还租房住。我疯了?跟他?”
阮念本来想问,既然不是,那你俩在楼下‘你一言我一语’的,是干啥呢?但她抿了抿嘴,还是算了。
或许,只是两位高手切磋一下武功。
“别废话了,你是不是不想出钱?”阮晴很有些不耐烦。
阮念的手停在手机屏幕上,半晌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这么做会不会太缺德了?”她不确定地问。
“我靠,”阮晴甚至飙出脏话,“你想什么呢?是她来算计你的家庭啊!你真想让这女人生个崽子出来给你当弟弟?”
“可是灌醉她会不会犯法了?”
“你听她说‘喝醉了’,放屁!我告诉你,刚才那男的说了,就跟她搭了两句话,她就要加这男的微信,她比谁都清醒着呢。开的酒店还是她找的。如果真是灌醉了强迫的她,她怎么不报警?她要是报警,我敬她是个贞洁烈女!否则,就是她愿意的。”
阮念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不怕她事后真报警?”阮念不无担心地问,“好像有一个案例,据说女的当时同意的,事后她想跟那男的处成男女朋友,结果那男的根本就没打算要她,然后她反手就把那男的告了,说她当时不是自愿的。最后也定罪了。”
阮晴不屑冷嗤,晃着她自己的手机,“人家专业的,要你操心这个?事前录了的,马会计躺在床上一脸迷离地叫唤‘哥哥我要’‘快来’。你要不要欣赏一下?”
阮念连忙摇手。
她服了。彻底臣服。
大概在十分钟之前,她还在担心阮晴被别人骗。此时她才知道,她简直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抛开学习不说,阮晴无论从执行力还是策划能力来讲,都比她要强大得多!
阮晴继续补刀,“我花钱买单,请她玩一回高级的。我还没找她收钱。再说了,就她这种货色,是个男的就能勾搭上她,你真愿意让她给你当后妈?”
阮念自然是不愿意的。
这时,阮晴又指了指她的手机,很认真地说,“一共费用5000。咱俩各分担一半。2500,转给我。如果不是找的熟人,还更贵呢。你别跟我说‘你不知情’‘不是你的错’,这套茶言茶语对我不管用。你是不是受益者?你想让马会计回来么?这个结果你想不想要?”
阮念,“……”
微信转账过去之后,阮念思量了很久。
倒不是多少钱的问题,反正她也不怎么花钱。她微信里现在也还有三万多。只要没有‘杀猪盘’来算计她的钱,她的钱是不会变少的。
她在想的问题是,自己算不算‘共犯’了?虽然事先她不知情,但这件事的结果又正是她想要的!
正如阮晴所说,什么‘同父异母’的弟弟,她根本一丁点都不想要!她已经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了,倘若再来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呵,她的人生会比电视里演的、最不合逻辑的偶像剧还狗血。
归根结底,人的爱总是自私的。她可以接受一个值得尊敬的女人,跟她一起爱她爸、关心她爸、成为她家的一员,倘若那个女人很好,她倒是可以考虑接受她生的弟弟。
但那个马会计的顺序完全搞反了。
你是应该跟一个能给你幸福的人生孩子。而不是,指望一个孩子,拴住一个男人。拴不住的!像她爸阮志诚这种老实男人,都拴不住。更遑论其它。
不过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阮念想得更多的,却不是马会计,而是阮晴。同样是不想让马会计进她们家的门,她就只能自己郁闷、腹诽、不赞成;而阮晴一出手,分分钟把人赶跑。干净利索!一点后患不留。
从前因为学习成线好而建立起来的那种自豪感几乎是瞬间就坍塌了。阮晴以后,大约是真的会很厉害的。
自此以后,阮晴也不抑郁了,专心发展她的直播事业。
晋博宇以综合总分37.2分排在名单的第二位,拿到了保送N大的资格!
他当真高兴地跳了起来!
同桌三年,阮念从没见他这样外露到忘形的感情宣泄。一点学霸的形象都不顾了。
他紧紧捏着阮念的肩膀,透过薄薄的镜片凝视她,说话都气息不匀,“你想要我怎么谢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阮念想了很久,她说,“我要在你以后每个月工资里抽成10%,会不会太贪心了?”
晋博宇一笑的时候,露出两个很深的酒窝,“其实你可以要100%的。”
阮念尴尬住了。
你想要一个男人工资的100%,只有一种可能。
她大约,也是喜欢晋博宇的吧。阮念想。可她不确定晋博宇喜不喜欢她。是不是很喜欢。因为他从来没有明确地告诉她。
又或许,这样朦朦胧胧的、细水长流的,才是爱情应该有的样子?
周四的早上,学校在大操场召开早校会。
因为前一天夜里刚下了雨,地上这里一块、那里一块、湿哒哒的。队伍要躲着水塘,排得歪歪扭扭的。
由教学部崔主任公布了今年获得N大保送资格的两位同学名单:李昊天和晋博宇。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忽然,从高三9班的队伍里跑出一名同学,冒冒失失跳上了主席台。他高举着自己的右手,站在麦克风前,很大声地说,“我举报,晋博宇的成绩,是做假的!有人帮他写作业骗综评分!”
“卢俊涛你怎么回事?!”教学处崔主任面色铁青,怒斥道。
那卢俊涛却并不胆怯,当着全校的面,在麦克风前指着正站在台上准备领取保送资格的晋博宇大声说,“他为了提生物综合分,让别人帮他代写的作业!”
一听到这句话,站在台下的阮念险些跌进旁边的水坑里。
她不认得这个卢俊涛,但这个名字她是知道的。
保送资格发榜公示的时候,从上面看到,这卢俊涛就排在晋博宇后面。晋博宇是37.2分,位列第二;卢俊涛37.05,位列第三。
也就是说,如果晋博宇少了那0.3分,就是他上。
阮念苍白着脸,拼命回忆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一天,拿着晋博宇的分数确认单,她没有跟任何一个同学说、也没给任何一个同学看。这倒不是说她有多谨慎,只不过她不是多话的人,也没有特别强的分享欲望,生活里绝大部分事她不认为有让其它人知晓的必要。
难道是她在那家咖啡厅抄作业的时候,被人看见了?
再不然,是老李或者金老师告诉其它同学了?
听了卢俊涛这一番话,底下的同学已经开始议论纷纷,崔主任见场面难以控制,也恼怒了,问晋博宇道,“怎么回事?”
晋博宇被看得莫名其妙,“没有啊,我不知道他说什么。”
此时,卢俊涛越过老师,直接质问,“你因为不交生物作业被扣掉综合分0.3分,就在分数统计的最后一天,你那0.3分又被补上去了,请问你,那天你都没来学校,你的作业是谁补的?”
事已至此,卢俊涛也豁出去了。他把这个事情闹大,自己可能还有一丝机会。左右最坏也就是落榜,并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
“教学处的李老师和他们班生物金老师都可以证明。”
崔主任下意识望向一旁的李老师。
李老师正是当天阮念拿着单子去问到的老师,她对这件事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因为有史以来,历年的保送成绩评定中,她还是第一次见‘综合素质’那里有人被扣分的。
毫无疑问,所有参加保送评定的同学,肯定都是优生中的佼佼者,类似于‘综合素质’就相当于平时表现分,都是自己的任课老师打分。只要没什么原则性错误,都会给满分,而有‘原则性错误’的那些学生,肯定也不可能出现在保送的预选名单上。
所以,当时她就让那个来问的同学去问问他们老师,会不会手误填错了。后来果真送了修改后的单子回来,那个0.3又加了回来。
她觉得这也很正常。就照单修改了。
想到这里,她朝崔老师点了点头,示意是有这么回事。
再找金老师,却并没看见。
晋博宇见状,连忙解释,“是我班同学帮忙把作业送到我家补的。”他说完,转向卢俊涛,“你不要血口喷人。”
其实他心里也是慌的。强压着,装作镇静。
可为今之计,除了硬扛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至于后悔那天为什么没接到电话、埋怨他妈为什么那么重要的日子跟人家折腾退衣服的事、为什么就不能跟阮念联系一下,这些统统来不及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死不承认,否则他和阮念都要倒霉。
事实上,阮念站在台下,腿都软了。
被叫上台的时候,她完全搞不清自己下一脚要踏在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潮湿的操场上走过,鞋子脏了一路。
心里就跟放电影一样,闪过800多个念头。
譬如说:她非但没帮成晋博宇,搞不好要害死他!
而且,把她自己也搭进去了!
当时是不是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老李后面那通电话,在明知道晋博宇找不到的情况下,让她‘想办法’,是给她的暗示没错吧?
可这个又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这些念头一个一个就像放烟花,‘通’的一声亮了、‘噗’的一声又灭了,哪个也没能指出一个有用的方向,半点方案想不出来。阮念的大脑一片空白。
主席台,她经常来;有时是演讲、更多是领奖。
干坏事被人抓包,这还是头一次。阮念的胆都要被吓破了。
她紧绷着根本不归她掌控的表情,强撑出一句,“是我给晋博宇送去的。”
场上大约有那么一秒钟的静止,阮念迫切地想知道别人是否相信她,但又没人说话,没人肯表态,显然还是怀疑的成分居多。这一秒钟显得那样漫长,越等越绝望。
这时,忽然听得高三十几班的方向,传来一个低沉、却清晰的男同学的声音。
“你怎么去的?”
这一句,犹如一盆冰水,瞬间把阮念从懵懂的状态中浇醒了过来。
第39章
阮念这才想到她是有证据的!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叫车记录给崔主任,“我这里有去的时候、和回来时候的打车记录。”
崔老师仔细看了看,确实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两次打车记录,往返地址都是妥妥当当的泊霖小区和学校,而且中间间隔一个多小时。
他的脸色明显缓和下来。
他当老师快三十年了,同学之间关系好、相互补一下作业的事,倒是不少见。但还没见过哪个学生,替别人补个作业要大费周章地跑到别人家门口去补的。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崔主任把手机还给阮念,然后转向卢俊涛,“同学之间要互相信任,不能因为自己没评上就心怀怨愤。”
卢俊涛却并不罢休,梗着脖子喊,“崔老师,他要补三天的生物作业,您想想,一个多小时他补得完嘛?”
阮念大惊。
这个人绝不是临时起意来碰运气的!
他知道晋博宇被扣的0.3、他知道晋博宇差的是三天的作业、他甚至知道她去‘取作业’的时间是一个多小时!
阮念的掌心都沁出了汗。
他为了这件事准备这样充分,就绝不是随便虚晃一枪那样简单。徒遇强敌,很奇怪的,阮念反倒镇静了下来。
或许知道这次的事情肯定要败露了,毕竟,事实就是她舞弊了!她无话可说。既然结局注定失败,她放手一搏也没什么患得患失了。
阮念把手机收回自己口袋,对卢俊涛说,“为了赶时间,我坐他旁边,给他讲着写的。”
然后,她很惭愧地转向崔主任,“崔老师,是我的错。因为那天真的很着急赶回来,我在旁边帮他了。”
为了掩盖一个大错误,只能抛出一个小错误。‘帮’同学写作业,总比‘替’同学写作业骗老师加分来得好些。
这时晋博宇也很不耐烦地补充了一句,“卢俊涛你什么意思?我父亲去世请假,补个作业怎么了?不就是没评上你嘛?那是你绩点不够,你怪谁?”
崔主任总算听明白了,一个学霸主动背了锅、一个学霸把父亲去世都说出来了,谁还能穷追猛打地说什么?
人家父亲去世,都能坚持补作业,你还在这上面要扣别人的综合分,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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