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忧:“……”
她好笑地拦住小蝶,她们来这一趟是为了见乔氏,而不是跟这丫鬟吵架来的。
不过,黎忧终于明白为什么叶氏连处理个香料匣子都能被下人拿去当了。
看眼前这个翠儿,就知道她的御下能力有多糟糕了。
黎忧跨进寝室,见翠儿也要跟着进来,转身看向她。
翠儿在黎忧平静的目光下,脖子缩了缩,语气弱了下来,“夫人说了,要奴婢一直跟着姑娘的。”
黎忧唇角微勾,那抹笑意很美,可却让翠儿更害怕了。
只觉得“沈大人”这个“外室”有点吓人,明明看着温婉无害,但看人的时候,怎么比夫人还有气势?
是她的错觉吗?
“翠儿姑娘,我见二夫人这事?可需要再让沈大人去跟孙夫人和孙老说说?”
翠儿听明白了,黎忧这是在威胁她。
如果她再跟着,“沈大人”就会去找孙族长他们,扣她一个怠慢贵客的罪名。
夫人也绝不可能为了她去得罪“沈大人”的。
翠儿面色白了白,只好退了一步,站在门外,“请、请姑娘谅解,夫人让奴婢跟着,若是乔姨娘出了什么事情,奴婢实在没法交代。”
黎忧明白“打一巴掌就要给个甜枣”的道理,语气缓和下来,“不如这样吧,门我就不关了,你站在外面也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如何?”
翠儿忙点头,“就听姑娘的。”
黎忧笑了笑,转身走了进去。
寝室窗户紧闭,只点着一根蜡烛,视线昏暗,黎忧适应了一下,才看清里面的情况。
屋子里桌椅软榻,古董摆件,样样贵重,只是此时却似蒙着层层阴影,透着阴沉的死气。
床榻上,一个红衣女子高高束着马尾,闭眼抱着一把剑,安静地坐在那,似因丈夫的离去而心如死灰。
黎忧站在隔开内室的屏风处,没再上前一步,眉眼平静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让孙敬忠爱得不惜对妻子背信弃义的女子。
当然,黎忧觉得,男人背信弃义,绝大部分是因为他们自己想,“为了谁”不过一个借口,一个让他推卸责任的背锅侠。
双方都不开口,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
须臾,乔氏皱了皱眉,睁眼朝黎忧看去,握着剑的手也紧了紧。
小蝶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挡在黎忧身前,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太子妃。
黎忧轻轻一笑,“小蝶,退下吧,二夫人不会伤我的。”
而且她相信,楚君羡绝不会放任她只带着小蝶就来见乔氏的,她身边肯定是跟着不少的暗卫。
若乔氏敢动手,受伤的是谁还不知道呢。
咦?
黎忧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越来越相信大反派了。
啊,不能多想了,再想就要办公室恋爱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我二夫人。”
乔氏身上没有贵族女子的温婉端庄,眼神犀利,冷艳中带着一股江湖儿女的豪爽,下巴微抬间,不像是一个阶下囚,反而像是为了什么大义自愿被囚禁的一样。
“别人不是叫我夫人,就是叫乔姨娘,可谁想当这个将军的夫人和姨娘的?”
黎忧:“……”
这位姐妹你真的好装哦。
你不想做将军的姨娘和夫人,装得跟个侠女一样,怎么身上会穿江南织造进贡给宫里的云锦?
她头上那发带镶嵌着的珍珠个个圆润饱满,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整个屋子里除了她手上那把剑,也全是精贵奢华品,就说黎忧身旁这红木苏绣的屏风,若她没猜错,也是来自宫里的吧?
孙敬忠大概是把自己这些年从宫里得到的赏赐全堆在乔氏的院子里了。
当然,这可能只属于孙敬忠的个人行为。
只是一个人的寝室,往往最能反映一个人的真实性格。
就黎忧所见的这处处豪奢的屋子,跟乔氏表现出来的飒爽不拘一格的性情实在是完全不搭。
不过,黎忧没想对乔氏指点什么,只笑了笑,“你是孙将军娶的二房,叫你一声二夫人没有错吧?”
乔氏抿嘴,“若非我真心爱他,怎么会放弃浪迹江湖、行侠仗义的心愿嫁给她,还跟另一个女人分享丈夫的?”
黎忧神色又木了木:“……”
咋滴,听着好像你还很委屈的样子?
黎忧终于明白,为什么叶氏那么讨厌乔氏,为此还迁怒到她这个“外室”身上了。
她很真诚地问:“那二夫人竟然如此潇洒,怎么还会爱上孙将军这个已婚男?”
乔氏被问得一愣,随即理直气壮地说:“我原本只是想帮父亲跟随将军抵御外敌,建功立业,告诉世人女子并不比男子差的,却没想到……”
“是将军救了我的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又受伤了,我心里过不去,便日夜照顾着他,谁知……我也没想伤害叶姐姐的,只是,感情这种事情本就不是人能控制的,素素姑娘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这最后一句不是在讽刺她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有什么资格说她插足别人夫妻的感情?
黎忧:额……姐妹,你飒爽侠女的人设崩了啊!
“叶姐姐虽然也出身将门,但她被拘在京城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风花雪月,怎么会懂将军的抱负?”
“将军不爱她,也不是我的错,毕竟只有我才能真正懂他,与他真正灵魂契合。”
乔氏抱着剑,一脸向往海阔天空的表情,“如果可以我也是不想困在内宅的,我也想留在草原,纵马驰骋,对酒当歌,逍遥自在,或是杀敌卫国,一展抱负。”
不是,你刚刚不是还说你想浪迹江湖、行侠仗义吗?
怎么又要当女将军了?
你特么是人格分裂,还是理想真多?
黎忧越听越无语,看着这个乔氏,不知为何,有种身上掉毛毛虫的不适感。
说她茶吧,她又一副坚韧爽利的侠女模样,说她豪爽吧,她句句话听着就好茶。
啊对了,好像有个词叫“汉子茶”来着。
黎忧一激灵,忍着想搓手臂的冲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突然更加同情叶氏了怎么办?
换成是她,也恨不得弄死孙敬忠和这个乔氏。
咋滴,你们这对狗男女是灵魂伴侣,是真爱,我这个原配妻子就成恶毒反派不成?
算了,黎忧不想再了解乔氏跟孙敬忠这两个奇葩的感情经历了。
她单刀直入地问道:“二夫人,孙将军逝世的那夜,他与你同房前,身体可有什么不适?或是之前,他有与平日不同的表现吗?孙将军与你同房,是一直都那么激烈,还是只有那夜?”
乔氏:“???”
乔氏:“!!!!!!”
她瞪圆了眼睛,看黎忧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脸色红了又黑。
她究竟是怎么平静地问出如此羞辱的问题?
她还是个女人吗?
黎忧淡定地回视她。
……
“素素姑娘,夫人现在不见客,请您回去!”
“狗奴才,冲撞了我们姑娘,你有几条命赔?”
“素素姑娘……”
黎忧离开红豆苑后,就直奔叶氏的正院而去。
只是她刚到正院,就被下人拦住了。
有太子妃撑腰,小蝶雄赳赳、气昂昂地将那下人拖开。
她不知道太子妃着急要来找叶氏是为了什么?
但太子妃做什么肯定都是对的。
黎忧心里给小蝶点赞,小姑娘虽然单纯了点,但年轻有冲劲,公司就是需要这样的人才。
她甩开叶氏的下人们,直接闯进了叶氏的寝室里。
“素素姑娘,本夫人叫你一句姑娘,是给沈镇抚使面子,并非是怕了你们了,你信不信本夫人上京找太子殿下评理,沈斌纵容自己的外室如此欺辱朝廷二品大员的遗孀?”
叶氏绕过屏风,从内室大步走了出来,对黎忧怒目而视。
只是,黎忧却看出了叶氏怒气下的心虚和紧张。
呀,看来,她还真是来得刚刚好呢。
黎忧没有像之前在灵堂那样表现得柔柔弱弱的,而是对叶氏微微一笑。
“孙夫人,你猜猜我这么着急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叶氏皱眉,狐疑地看着她,不知道这朵“白莲花”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也不知道“沈斌”看着她这副模样,还会不会觉得她柔弱善良又无辜?
黎忧理了理身上的斗篷,缓缓道:“我刚从二夫人那边过来的。”
“所以呢?”
“我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事情,想跟夫人求证一下。”
“什么?”
“二夫人会武,但是她却甘心地被夫人关在红豆苑,您觉得是为何?”
叶氏冷笑,“就她那点三脚猫功夫,也就她和将军真当一回事了,真要动手,府里随便一个护卫就能让她趴下。”
什么跟随父亲和孙敬忠上战场杀敌?
呵,纯粹就是去拖后腿惹麻烦。
黎忧点点头,认可这个答案,又问:“世人皆知,孙将军钟爱二夫人,那为什么,二夫人房里的香炉中会有催情香?”
第63章 追妻火葬场
黎忧善于调香,嗅觉比一般人灵敏,一进乔氏的寝室,就闻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刚刚她故意打翻屋里的香炉,还真从里面熄灭的香灰中找到一点有趣的东西。
叶氏脸上的不耐烦和敷衍完全变了。
她下意识攥紧手帕,语气努力维持平静,“本夫人哪儿知道?或许是他们玩什么闺房情趣吧?也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将军才会死在床上。”
“可就我知,乔氏怀孕不足三月,正是最不稳定的时候,她怎么敢用催情香呢?”
“本夫人说了本夫人不知道!”
“是吗?那孙将军暴毙之前,夫人为什么明知道乔氏在吃保胎补品,不仅不多问一句,还命下人给她大开方便之门呢?”
也就是说,在孙敬忠死前,叶氏就知道乔氏怀孕了。
可身为主母,她不挑破,也不对乔氏的孩子动手,这就算了。
但叶氏却帮着乔氏隐瞒有孕的事情,还让她随意去买保胎药。
这就很有趣了。
叶氏瞳孔一缩,脸色发白。
黎忧心里叹息,想夸奖小蝶的同时,又想吐槽叶氏的御下能力了。
那个翠儿明明是叶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结果嘴巴不仅没把门,还一锭金子就给收买了。
就算黎忧问的问题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大户人家,关于主子的事情,近身伺候的人哪个敢随意吐露半句,还是在锦衣卫上门的敏感时期。
如果不是关系滇州战事,楚君羡这位太子爷根本不用亲自上门,给锦衣卫一点时间,孙敬忠之死的内情绝对能扒得个一干二净。
叶氏看黎忧的眼神再没了轻蔑,惊疑不定地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黎忧一字一句地说:“孙夫人,孙将军的死是你一手策划推动的吧?”
叶氏身体猛地一晃,大吼:“你胡说!”
她指着黎忧,“谁允许你污蔑朝廷二品诰命夫人的?你哪儿来的胆子和资格?沈斌就不怕太子殿下怪罪吗?”
“太子殿下怪不怪罪我不知道,但夫人再看看这个,你觉得否认有用吗?”
黎忧抬手,一个绘着喜鹊衔梅的细口瓷瓶映入叶氏的眼底,她脸上再没了半点血色。
“孙将军的死,还是以那样没有任何男子尊严的方式暴毙,如果不是意外的,能对他动手的,就只有枕边人,只不过……”
黎忧转身看向窗外,白色的斗篷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度,黄昏的阳光落在其上,耀眼、纯洁,与站在昏暗阴影处的叶氏隔开了两个世界。
利器的寒光被日光反射,划过黎忧的眼前,杀意携着劲风吹动黎忧的斗篷,猎猎作响。
“表哥不要!”
叶氏挡在黎忧的面前,那长剑停在了她的面前。
黎忧没转身,只听到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鸢儿,她知道太多了,你知道她一旦回到沈斌身边,你会有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
叶氏……叶鸢凄凉地笑着,“不就是一命还一命吗?我杀他之前,早就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了,什么下场都是我应得的。”
“鸢儿!”
“就算你杀了她又如何?她在孙府,从乔氏过来我这里,人人都看到了,她要是出事,我就是第一嫌疑人,锦衣卫照样不会放过我的,有什么用呢?”
‘沈斌’现在或许没那么认真去查孙敬忠的事情,可一旦他的“爱妾”死了,那孙府必定被他翻个天翻地覆,什么都瞒不住的,还会搭上陆彦。
如此,那又何必再赔上一条无辜性命呢?
叶鸢认命地闭了闭眼,对陆彦说:“表哥你走吧,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陆彦英气的脸庞染上痛苦,“你让我怎么能不管你?”
叶鸢冷淡道:“早在你弃掉我们青梅竹马的情分,听从父母的安排娶了其他女子时,我们两个就再没任何一点关系了。”
今日陆彦忽然来孙府,叶鸢是直接称病不见人,只是她没想到,从前恪守礼教到古板的表哥会翻窗来见她。
还没等她赶人,黎忧就闯了进来。
没办法,她只能让他先躲起来。
陆彦挪了挪唇,艰涩地说:“即便如此,我还是你的表哥,这身份不会变的。”
叶鸢淡淡道:“宣武将军府败落后,姑姑早就跟我断了往来,表哥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陆彦表情更痛苦,像是挣扎在泥潭中的人,无法呼吸,左右为难,“鸢儿,母亲她……”
“从前我不忿姑姑说我做不好忠义侯府的世子夫人,当不起宗妇的位置,如今,我才发觉,姑姑说的对,我和你根本就不合适,强求,最后只会成为一对怨偶,还要连累得侯府不得安宁。”
叶鸢自嘲地说道。
她连一个孙府都管理得乱七八糟的,就更别说偌大的侯府了。
她冷冷地看着陆彦,“你看到了,孙敬忠敢背叛我,我就杀了他,如果今日换成你,我也会,表哥,你该庆幸你没娶我的。”
“不是的,不是的……”
陆彦一个上过战场的男人此时连剑都拿不稳了,他心痛难忍地抓着她的肩膀。
“如果不是孙敬忠那龟孙子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将你逼到绝路,你也不会这样做的。”
叶鸢眼眶微红,却没有任何留情地挥开陆彦的手。
看她的力气和巧劲,明显她也是会武的。
乔氏嘲笑她是深藏在绣楼里三寸金莲、风吹就倒的柔弱女子,殊不知,她也曾舞刀弄枪,马上英姿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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