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她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笼中鸟。
说话说一半的,要不是他是老板,她就骂他了。
黎忧只能一头雾水地点点头。
两人说话期间,马车已经到了相国寺正门了。
王进他们早已在门口等着迎接两位主子了。
“给殿下、太子妃请安。”
“都起来吧。”
“是。”
黎忧扶着小蝶的手下了马车,夏情她们便围上来对她好一阵嘘寒问暖。
看得出,她回京,她们是真的很高兴。
毕竟太子妃自嫁入东宫,夏情和秋思一直就在她身边伺候着。
这还是第一次她们没有跟着太子妃,两人是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小蝶年纪小,不能伺候好太子妃。
看这几日颠簸的,太子妃都瘦了。
黎忧:“???”
被挤到一旁的太子殿下看着一群人围着他的太子妃,脸色有点黑。
只觉得,毓庆殿有一个是一个,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阿弥陀佛。”
一道慈悲的佛号让黎忧下意识转头过去。
守真禅师身披袈裟,面容慈祥地朝他们走来,每一步都似带着佛法禅意,令人不觉得肃然,心生敬意。
他宁静悠远的目光落在黎忧身上,缓缓露出一抹温和慈悲的笑容,像是在看一个后辈,又似乎众生于他皆平等。
黎忧眨了眨眼,双手合十对他拜了拜,不紧张,无疑惑。
就算她是穿越者,不是原本的“黎忧”,但她也坦荡荡,心自清明,无需心虚不安。
守真禅师的笑容愈发慈爱了,“一切有为法,幻相有去来,因缘而生,因缘而灭,皆是因果。”
黎忧:“??????”
虽然,但是,她想说没对这位高僧不敬的意思,可要不咱们还是说说人话吧?
她听不懂哇!
楚君羡眸色微深,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对守真禅师颔首,“大师,别来无恙。”
黎忧诧异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要知道这位大佬自恋臭屁,嚣张不可一世,谁在他眼里都是愚蠢、丑陋的爬虫,连皇帝他都是想怼就怼,心情不好就甩脸。
何时见他对人这般平和,虽没多少敬重,但也是够让人震惊了。
大师不愧是大师。
守真禅师双手合十,叹了句佛号,“劳殿下挂念,贫僧一切皆好。”
大师抬手,做请状,“殿下,太子妃,请。”
楚君羡看了看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带着黎忧进了相国寺。
黎忧小声地问:“殿下,听说守真禅师是我母亲的师父是吗?”
“戚姨母身在红尘,怎么可能拜老秃驴为师,跟他学过医术罢了。”
楚君羡完全不在意后头的守真禅师能不能听见,直接就是一句“老秃驴”。
黎忧:“……”
刚刚她还觉得大反派对人家大师很peace,果然是错觉。
黎忧没忍住转头看向后面的守真禅师,见他笑眯眯的,不知道是没听到楚君羡骂他“老秃驴”,还是人家大师胸襟宽广,不跟他计较。
她有点尴尬地回了一笑,就忙装作小媳妇似地跟在楚君羡身边,再也不敢开口了。
他们先去了大雄宝殿,不是楚君羡有多虔诚,而是这里供着先帝和先皇后的长明灯。
见他负手站在佛前,静静地看着那两盏长明灯。
他神色很平静,看不出半点悲伤,也没有其他情绪。
但黎忧只觉得,每次只要提起先帝和先皇后,他就格外的压抑、沉重。
只是,所有的悲伤、仇恨,都被他死死压制着,明明疯狂,却偏要保持着理智。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黎忧点了香,朝他走去,递给他三支香,“殿下。”
楚君羡看向她,深邃的墨眸掀起波澜,又在瞬间平静了下来。
有风从殿外吹进来,梁上黄色铜铃发出叮铃声响,佛像慈悲,佛香幽幽,安抚亡魂,慰藉生者。
楚君羡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了下来,接过她手上的香,与她一起跪在佛前。
为了大周江山社稷,他迟迟未给父皇母后报仇,枉为人子。
不知他们在九泉之下是否对他失望至极?
“殿下,臣妾先前在整理嫁妆时,发现了我母亲的一本随笔,里面记着的是她的一些日常琐事,多次提到了与母后的闺中友情,还讲了些父皇母后的深厚情意。”
黎忧忽然轻声开口,也不管他有没有回应,慢慢地将随笔中一些有趣的事情分享给他。
“在我母亲笔下,父皇和母后都是极好的人,仁慈睿智,对亲友重情重义……殿下是他们最珍视的孩子,他们一定是天底下最爱、也是最理解殿下的人。”
楚君羡闭了闭眼,指甲几乎陷入掌心的血肉中,又渐渐松开。
“佛说,好人有好报,父皇和母后与我爹娘来世定能圆满的。”
黎忧轻轻呢喃,心脏处却似有一根针扎着,酸疼得厉害。
她脑海中划过什么,只是转瞬即逝,抓不住。
忽然,她伸手拽住楚君羡的袖子,像是想从他那里获得一缕安全感。
楚君羡探臂扶住她的肩膀,眉眼划过一丝关切,“怎么了?”
黎忧捂着心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在现代明明是孤儿,可每每触碰跟原身父母有关的物件,就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还是说这是原身残留下来的感情?
黎忧不知道,只觉得越想越无法喘息。
楚君羡脸色微变,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想了,什么都别想了。”
黎忧头很疼,身体发颤,整个人像是被沉到水里,阵阵窒息,只能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呼吸着他身上温暖浓郁的沉水香气息,下意识地唤了句,“太子哥哥。”
楚君羡瞳孔一缩,抱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只是见她紧蹙着双眉,很是难受的样子。
他忙敛下情绪,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殿外疾步而去。
“老秃驴,你给孤出来!”
“阿弥陀佛。”
守真禅师面容还是那么慈悲从容,并不在意楚君羡的无礼。
他看向他怀里的黎忧,轻叹,“殿下随老衲来吧。”
楚君羡薄唇紧抿,抬步跟了上去。
禅房内,黎忧已经安睡过去了。
楚君羡拿着帕子,给她擦拭额头的冷汗,动作不太熟练,却很温柔。
他长指搭在她的脉搏上,探到她脉象平稳,提起的心才稍稍回落。
“她怎么了?”
楚君羡转头看向坐在一旁椅子上,闭眼捻着佛珠的守真禅师,眉眼冰冷,气势迫人。
再无一丝对黎忧时的柔和,是那个随时会杀人的残暴太子爷,也不管这里是不是佛门重地。
守真禅师似有些无奈地睁开眼,“殿下不用担心,太子妃没事,也不会再离魂了。”
楚君羡冷冷看他,眼底杀意肆虐,仿佛没有人性的魔鬼。
仙人面,圣人骨,修罗心,魔鬼魂。
这是当年先皇后刚怀上他时,守真禅师给这孩子的批语。
出家人慈悲为怀,不造杀孽,可佛法高深的守真禅师当年却说了一个出家人不该说的话。
他曾劝先帝和先皇后不要生下孩子。
楚君羡的命格比天煞孤星还硬,他若出世,必将伴随着滔天的大灾难。
先帝、先皇后,整个大周,都会因他而遭遇巨变,甚至天下生灵涂炭。
守真禅师情愿落得心魔,也不愿社稷倾覆、血流成河。
只是,那是他们的孩子,先帝和先皇后如何舍得、如何能狠心?
当年,先帝三拜九叩到佛前,苦苦为自己的孩儿和天下苍生寻求一线生机。
第69章 孤要她平安
见先帝执着,守真禅师亦是心有不忍。
只是,纵然他耗尽心血和修为,也只堪堪护住了大周江山不破。
这还是借了那孩子……
守真禅师视线落在那安睡的少女身上。
如果说楚君羡的命格极煞,黎忧的命格就极贵。
她本该父母宠爱、福禄寿皆全,一生都平顺富贵的。
守真禅师脸上的慈悲平静不再,愧疚难当。
若非他妄想人定胜天去为太子改命,怎么会牵连无辜?
楚君羡握紧黎忧的手,他该感谢守真禅师的,若不是他,自己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可代价实在太大了!
或许,“当年你就该坚定地让父皇母后弃了孤。”
守真禅师垂眸叹佛号,“虎毒尚且不食子,一切皆有定数,殿下是天下的劫难,也是大周的希望。”
世上种种灾难,也并非一个人就能造成。
“希望?”
楚君羡讥讽至极,“就是让爱着孤的人一个接一个的遭遇不幸吗?”
“事已至此,殿下再纠缠从前已无用,老衲只盼您能收敛杀意,凡事三思而行,莫要造无端杀孽,为大周百姓谋福祉。”
“你都是说了孤是魔头转世,还妄想孤能仁慈善良?”
“……”
若能那么轻易放下,世上也就没那么多悲剧了,楚君羡不可能因老秃驴的三言两语就解开心结。
有些事情,也是他一生都无法放下的。
楚君羡并不想再听老和尚讲什么慈悲佛法,而今他只在意……
“你之前不是说过,她回不来,会一直留在异世的吗?”
楚君羡目光锐利,冰冷地审视着守真禅师。
上位者都是多疑的,楚君羡显然是怀疑老和尚又动了什么手脚。
守真禅师摇摇头,“老衲也是在殿下大婚当日,夜观星象,才发现太子妃魂归原位。”
“你能看出有人动手脚吗?”
“也许是天意,太子妃本就属于这里,况且,太子妃能回来,于殿下而言是好事。”
楚君羡神色沉沉,“她回来可有碍?”
就算他再不信命,对她,他再也赌不起、输不起了。
守真禅师捻着佛珠,“并非老衲不愿告诉殿下,而是,命盘已经完全混乱,往后种种如迷雾,老衲也看不清。”
太子殿下眉眼阴沉极了,虽没开口,但那表情就差直接来句“要你个老秃驴有何用”。
守真禅师:“……”
“孤要她平安。”
“殿下莫要为难老衲,一切都是……”
“这是命令,不是在跟你商量!”
“殿下……”
“相国寺上下三百僧人的命?还不能做到,你是想让孤灭佛?”
是这老秃驴说他魔鬼魂、修罗心的,如此,难道还要求一个魔头普度众生不成?
守真禅师无奈极了,只能双手合十叹佛号,“老衲定日夜在佛前为太子妃祈祷,愿她此生平安顺遂,无灾无难。”
楚君羡略微满意,“那就好。”
“殿下,便只是为了太子妃,也望您对众生多一分慈悲,少些杀戮。”
“她若安好,世间便好。”
守真禅师神情悲悯,到底没再多劝他什么了。
“殿下若无事,老衲先行告退了。”
“嗯。”
禅房的门开合,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静得有些死寂。
楚君羡眸光定定地落在她的睡颜上,心绪翻滚。
檀香幽幽,隐约的诵经声却无法让他平静半点。
他缓缓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声线微哑,“你为什么回来呢?这些年,在那个世界,过得好吗?可有人欺负你?”
想着她如今的性情,楚君羡眸光晃了晃,觉得,“回来也好。”
至少在这里,他能护她无虞。
……
黎忧一觉睡到傍晚,醒来时神清气爽,这几日在路上的颠簸疲惫尽消。
就是有一咪咪的尴尬,她不过陪着金大腿上个香,就把自己给上晕了?
难道是最近装病装太多次,真把自己装成弱柳扶风的林妹妹了?
黎忧打了个激灵,应该不至于吧?
“怎么呆呆的?”
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黎忧条件反射地抬头望去。
只见楚君羡从外面走了进来,意外的是,他竟换了一袭月白色竹叶纹直裰,手上还拿着一把折扇。
长身玉立,温文尔雅,好一位翩翩贵公子。
额,大反派这是肿么了?
穿得如此小清新的?
装文艺青年吗?
要知道这位大佬平日不是穿明黄蟒袍,就是一身玄色龙纹长袍,时刻端着储君的冰冷威严。
就是之前在孙府,也是穿着黑色的飞鱼服,极尽尊贵的。
这还是第一次黎忧见他穿得如此闲适,像是卸下了一层冷漠的伪装面具。
楚君羡被她直勾勾的视线看得喉结滚动一下,忍着别扭,淡淡道:“怎么?又看孤看得着迷了?”
黎忧眨眨眼,也没害羞,抿唇笑道:“是呀,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楚君羡:“……”
太子殿下被夸得都有点恍惚了,心里荡漾着,却还要撑着嘴硬,“你就不能矜持点吗?”
黎忧笑眯眯地歪头,“臣妾若矜持了,殿下怕是早就忘了我这个人了。”
“胡说什么?”
“可是殿下最初不是说,娶我只是权益,这不就是把我当东宫一个摆设吗?”
“……”
楚君羡移开视线,以拳抵鼻,直男地转移话题,“身体没事了就起床。”
黎忧看他,“那臣妾要是还累着呢?”
楚君羡蹙眉,抬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就要去摸她的额头。
守真不是说她没事了吗?
那个不中用的老秃驴……
还没等他问她哪儿不舒服,少女就扑他满怀。
楚君羡:“……”
黎忧仰头,笑得狡黠,哪儿还有半点木讷,简直就是一只小狐狸。
“看,我又抱住殿下了。”
楚君羡耳根红了起来,神色却一派禁欲淡漠,“没规矩。”
但训是这么训的,男人的手却下意识地环住她纤细的腰肢。
“好好说哪儿还不舒服?”
“本来是有点的,但是抱了殿下之后就好了呀。”
“……”
太子殿下又又被自家太子妃的甜言蜜语给砸晕乎了。
“殿下你换了常服是要去哪儿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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