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无法反驳林母,似乎她确实应该见封泽一面,才符合礼数。
“好。”
她挂了电话,给林母发去了定位,又在手机通讯录中找到了几年前封成良给她的封泽电话。
那时候,封成良是想让两个孩子打好关系的,叫林瑜有什么事只管给打给封泽。
但事实上,这个电话直到封泽离开海城,林瑜也一次都没有拨出去过。
烧烤店大门开着,人声鼎沸中,林瑜指尖微动,按下了那串数字。
接通半分钟,手机在掌心震动,酥麻了一瞬,传来对面好听慵懒的嗓音。
“喂?”
听起来心情不错,他的背景音同样嘈杂,莫名有点熟悉。
林瑜心间微动,想到什么,她握着手机回头看去,烧烤店店门做的玻璃式的,轻易可以看清整个热闹的场景。
她目光迅速搜索,终于在一张桌子前,看到一个模糊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封泽穿着白t黑裤,坐姿随意好看。
他将手机贴在耳边,鼻梁高挺笔直,侧脸线条流畅分明。
“……”林瑜张了张嘴,感觉喉咙都黏在了一块,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连开场白都无力。
那边顿了下,声音遥远了一瞬,林瑜看到封泽奇怪地看了呀手机号,“喂?”
林瑜嗓子发紧,对面有人喊封泽的名字,问是谁啊,封泽没吭声,先挂断了电话。
“林瑜,快来。”同学叫她,林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坐了下来。
旁边几桌人喝得七荤八素,林瑜坐下来没一会儿,鼻尖酒气忽然重了,同学都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林瑜扭头看去,见是一个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男生,长得很干净,脸色微红地看着她。
手里还握着一个酒杯,装着半杯啤酒。
“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他说着,又压低了些声音,祈求道,“不好意思,大冒险输了,拜托帮个忙。”
“我?”林瑜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不明白为什么他偏偏选自己,一旁离她最近的同学听到内幕,忍着笑说:“可能是你看起来最好说话。”
“……”这确实很让人信服。
林瑜深有体会,学校但凡有什么大家都不愿意上的集体活动,班干部准会不约而同地找到自己头上。
她抿抿唇,看着那个男生:“要我做什么?”
“就一起喝一杯就好,放心,这酒很干净,度数也低。”那男生忙自证,“不愿意的话也非常理解,打扰了。”
林瑜不知道自己是太容易心软,还是讨好型人格在作怪,她不愿意看到别人陷入为难的境地,再加上其实他们这一桌没人点酒,还坐着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同学,胆子也就大了,于是接过酒杯。
轻声说:“没关系。”
小麦色的酒液在杯中晃了晃,男生说了句谢谢,和她碰杯:“这个也是大冒险需要。”
林瑜皱着眉,一饮而尽。
辛辣感灌满整个口腔。
男生感激地说:“谢谢谢谢,同学你是哪个大学的,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改天可以一起过来吃烧烤。”
林瑜:“……”
一旁有人插嘴:“你好,我们下学期高三,你想追我们同学可以等一年后再来。”
男生瞳孔震惊。
不怪他,实在是现在年轻人的年龄是一大谜团,他单看林瑜确实年纪不大,但旁边的同学有的打扮潮流,又化了点妆,整体拔高了年龄层次,导致他判断出现了误差。
他万万没想到找半天找了一群高中生,又对林瑜说了几句对不起对不起,忙不迭地回到自己那桌上去了。
林瑜顺着男生离开的背影看过去,才发现男生是从封泽那一桌过来的。
那个男生面红耳赤地一回去,其他人就开始起哄,男生连连摆手解释了句什么,那几个人一下子沉默了。
封泽好像并没有没参与他们的游戏,他是里面唯一一个身前没放酒杯的人。
听他们的话,封泽才像是提起了些兴致,朝林瑜的方向看过来。
下一瞬,林瑜险险擦过他目光,蓦地偏过头去。
她不想让封泽发现自己,来嘉城之前,她其实做好了和封泽可能遇见的设想,可真到了这一刻,林瑜还是退缩了。
她的出现,大概会让封泽感到不悦。
“林瑜,你上脸啦!”同学惊呼。
她第一次喝酒,没觉得醉和晕,同学一提醒她才注意到脸确实发烫了。
“没事。”她没在意,起身去洗手间漱了漱口。
回来的时候,林瑜还特意洗了把脸,让自己保持清醒。
但奇怪的是,一种不适感却越来越强烈,她坐在椅子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脑袋开始发热、发晕,耳边的吵嚷离她越来越远,心跳的声音震耳欲聋,她扶着额头强撑了一会儿,有人发现她的不对劲:“林瑜,你脖子怎么长红疹子了?你没事吧?”
“应该没事,不然我先回酒店吧,你们继续吃。”林瑜有气无力地开口。
众人的担忧更甚,平时从来不喊累的林瑜突然要求休息,那就是大大的不对劲了。
“不吃了不吃了,我去结账,咱们一起回去。”
坐林瑜旁边的两个同学扶她,林瑜轻声说:“没关系,我还好,可以自己走的。”
但起身的那一刻,所有的血液都开始一股脑往脑袋上涌,一瞬间,林瑜大脑空白,四肢都在发软,她强撑着桌面拿起包,双腿都在隐隐发抖。
没留神,腿上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她摔在地上的时候意识还没消失。
晕晕乎乎地感觉到同学们都惊恐地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要扶她,店里更吵了,好像惊动了不少人。
再后来,混乱中,她听到她同学诧异地问:“你、你是谁啊?”
她被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抱起来,整个人置身在一片清凉的怀抱中。
“她哥。”
封泽声音很冷,比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要冷。
林瑜形容不上那种感觉,封泽的声音是海洋里的枯木,她在痛苦的浮沉中终于抱住的一截枯木,是一株绝对的救命稻草,她当时其实没意识到那是封泽,她只是对那道声音抱有绝对的信任。
所以她不自觉地抓住男人的胳膊,被封泽带到医院。
她全程都没有彻底地昏过去,只是浑身没劲儿,胃里翻江倒海地恶心,眼皮都睁不开。
封泽打开车门给她解安全带,把她带下车的时候,林瑜积累已久的不适到达顶峰,一个反胃,终于吐到了封泽身上。
封泽:“…… ”
后面就真晕了。
林瑜再睁开眼的时候身处病房,其中几个同学不放心,坐着封泽的车一道过来的。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吓死我们了!”同学见林瑜醒了,给林瑜倒水,“怎么会酒精过敏呢!”
林瑜道:“酒精过敏?”
“是啊,医生诊断就是严重的酒精过敏,你再多喝半杯酒就真的性命堪忧了。”同学至今心有余悸,“还好这次咱们都在,早发现也好,至少以后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危险状况了。”
林瑜坐起来,从小到大她就没对什么东西过敏过,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
正说着,病房门被人推开。
封泽走进来。
他换了身衣服。
同学几个连忙和他打招呼:“哥哥好。”
林瑜偏头看向他。
第16章 陪护
男人冷若冰霜,却不似待她时那般伤人,淡淡地点头算是回应。
同学们也都对封泽犯怵,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年纪轻,论气场却比教书几十载的老班还吓人。
也有同学缓过神来,摇着林瑜的手臂低声咬耳朵:“哎,你哥以前在淮城念书吗?我觉得你哥长得挺眼熟的,好像咱们还在念初中时,高中部特出名一学长,叫啥来着……”
林瑜忙说:“没有吧。”
初中部和高中挨得近,封泽的名字比他这张脸更具备知名度,很多人听过封泽这个名字,却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说真的呀,以前没听你说起过你有个哥哥呀,你们两个,看起来也长得不像呀。”
林瑜吐完,胃里不怎么舒坦,她脑子里很混乱,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时,封泽开口:“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酒店吧。”
坐在她旁边的同学便不再询问,局促地起身和林瑜告别:“那我们先回去了,明天白天再来看你。”
很快,病房里只剩封泽和林瑜两个人。
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里落针可闻,静得诡异。
林瑜不敢去看封泽的脸色。
她双手握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水,装作很忙的样子。
封泽目光落在她身上,冷笑 :“林瑜,两年不见,你倒是很会让人刮目相看。”
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林瑜动作一顿,垂眸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哥哥。”
“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
封泽问。
林瑜想了想,抬眸觑了眼男人身上的衣物。
“弄脏了你的衣服,对不起。”
“我会赔给你的。”
“那你对不起的可就多了,”封泽冷冰冰地说,他的嗓音淬着寒意,“你不仅吐到了我身上,还吐到了我车上,这怎么赔?”
“因为你我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你怎么赔?”
林瑜指尖抠着玻璃杯边缘,“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别人给你酒你就喝,基本的常识问题都不懂?林瑜,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林瑜小声辩解:“他说是大冒险输了请我帮忙……”
封泽觉得可笑:“他叫你帮忙你就要帮忙?嘴长在那儿一个‘不’字你不会说,现在跟我认错对不起得倒是干脆。”
林瑜坐在病床上沉默,像个虾米一样瑟缩地弓起身子,脑袋快埋到了被子里。
刘海耷拉着,遮住她的眉眼,女孩盯着蓝白相间的被子,她下意识地想说对不起,可是封泽的话落在她耳畔,林瑜知道自己的“对不起”只会让他更加生气,于是一声不吭地咬着唇。
片刻后,林瑜听到男人大步离开的声音,随后病房门被人带上。
不大的声音,却在林瑜心上猛地瞧了一下。
那一瞬,封泽的离开,林瑜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林瑜觉得很正常,他能够在别人询问的时候承认他是她的哥哥,能够在危难关头站出来把她第一时间送到医院,已经足够让她感激涕零了。
她仍旧是垂着眼,默默把水杯里的水喝完,然后靠在床头发呆。
脑仁很疼,林瑜抓不住脑海里的思绪,它们太杂太乱。
头顶刺眼花白的顶灯映在女孩漆黑漂亮的眼底,点上两簇微小的亮光,才显得那双眸子不太晦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背上的输液管上蔓延而上一线细长的红色,林瑜愣了一下,才手忙脚乱地停了输液。
林瑜四处看了看,按下一旁的按铃,走廊上的护士站远远地传来机械重复的通知声:“105床——”
很快,她听到开门声。
“不好意思,我刚没注意有点回血了。”
林瑜并没有看过去,只是柔声问: “请问我需要在这里住几天?”
意料之中护士的声音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男人低沉冷嘲的嗓音。
“只要你不怕死,现在就可以给你办出院。”
大脑“叮”地一声顷刻间当机,林瑜丧失所有思考能力,本能地扭头望去,除了这个动作她再做不出一丝反应。
当去而复返的封泽的身影映入眼帘的那一瞬,林瑜突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委屈。
视野蒙上一层雾气,林瑜对上封泽没什么温度的眸子,鼻子好酸好酸。
比小时候生病被母亲抱怨没空陪伴的时候还要酸。
护士走进来,挡住了林瑜的视线。
护士给她换输液瓶,提了几句注意事项,回头嘱咐封泽:“病人刚吐完需要吃点清淡的垫垫胃,买点粥什么的最好。”
封泽道:“好。”
护士瞥见他手里提着的东西,笑道:“看来我都还提醒慢了,你已经买来了。”
因为常年在医院工作,这个时间段附近哪几家餐馆营业她再清楚不过,透过塑料袋她几乎看到熟悉的标志就知道是什么食物。
护士离开,封泽走过来,把东西放在床头,解开塑料袋上的活结。
简单的白粥,冒着腾腾热气。
林瑜这时才傻傻地说:“哥哥,你没走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走?”封泽把粥往她身边推了推,拉过一旁的陪护椅坐下来,“你人在嘉城出的事,我可不想封成良找到我头上。”
林瑜“喔”了一声,说:“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也不想让妈妈和封叔叔担心。”
顿了顿,她又恳求地看他:“哥哥你也不会说的吧?”
“我没兴趣告这种无聊的密。”封泽道,“赶紧把粥喝了。”
他口气依旧不耐烦,林瑜却没再感到不安。
她一只手扎着针不方便,只能别别扭扭地折着身子去够。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眼前,端着粥放到她面前的悬空小桌面上,她正过身体说谢谢,拿起勺子慢吞吞地喝。
粥很热,应该是刚出锅,林瑜低头吹了吹,一口含了,却因为多少有点着急,还是被烫得表情扭曲。
捂着嘴,她下意识尴尬地看向封泽,眼睛都冒出点点生理性泪花。
封泽很无语:“多吹两下。”
林瑜用力点点头:“我知道了。”
封泽:“……”
林瑜缓了一会儿,又舀了一勺,细心地吹了吹,才放进嘴里。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粥的热气扑面而来,蒸得林瑜的脸颊发烫,她喝粥的时候只能看到封泽的鞋尖。
她喝了两口,大着胆子视线上移,装作不经意地去瞄他的脸。
封泽长得好看,是没有争议的客观事实。两年没见,封泽脸上的少年气褪下,脸颊收得愈发凌厉利落,他低头在看手机,鼻梁形状高挺漂亮,他不言不语的时候,冷脸可怕,疏离又冷漠,以至于林瑜每次看他都要鼓起好大的勇气,现在也一样。
心跳在耳边振聋发聩。
林瑜眼睫微颤垂下。
……好像又有哪些地方不太一样。
那次酒精过敏,林瑜在嘉城医院住了五天院,封泽在病房床头柜前将就着趴了一晚,第二天中午就回了学校。
第五天她出了院,也是旅行小队在嘉城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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