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已经睡着了,马车一晃一晃的,格外好睡。
第57章 透露
贺知昭再见到秋月的时候,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十天了。
若不是秋月每隔三天都会派人来传个口信,他就要亲自去逮人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些什么,忙到人影都见不着。
他看着埋头吃饭的秋月,精神头看着不错,眼底却有浅浅的乌青,一看就是没有好好睡觉。
他耐心地等着她吃好了,才和她严肃地谈论这种不顾惜身体的错误行为。
他很是不解:“家里又不缺银钱花用,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你在追赶什么?”
语气很严厉,秋月知道这次没办法蒙混过关了。
她打算趁机透露出一些信息。
她确实也需要贺知昭的助力,她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小了,累死累活的,速度还是远远不够。
贺知昭如今有军权有爵位,有钱有人,手下聚集的还都是各式各样的人才。
若是他能伸手建立情报网,那么她就可以翘着腿坐在一边喝茶了。
她试探道:“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吗*?”
贺知昭道:“只要你说,我就信。”
秋月道:“哪怕很荒谬?”
贺知昭道:“只要是你认为可信的,我就相信。”
秋月祭出经典的穿书桥段:“好吧,我做了一个梦。”
才刚开口,她都嫌弃这是一个烂梗。
奈何她也想不出其它说辞了。
这里没有量子力学,无稽之谈可不就只能假托做梦的名义了?
她忍着快要抠出三室一厅的尴尬,强行编造道:“你受伤之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一生中会有两次比较大的危机。”
“一次就是你这次受伤,已经应验了,还有一次会发生在一场宫变之中。”
贺知昭瞳孔微缩,他万万没想到,秋月的理由是这样的。
他没有打断她。
秋月继续道:“我本来是不信的。以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定是我太担心你的安危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可谁知道,距离那个梦几个月之后,我们就收到了你受伤的消息。”
“如此一来,容不得我不信了。”
“所以我想做些什么,来帮助你平安度过第二次危机。”
贺知昭顺着她的说法,想了片刻,问道:“你不是单纯地想做生意。你到底在做什么?什么宫变?谁发动的宫变?”
秋月继续道:“梦里,七皇子一派借助武安王府的兵权,在皇上重病之际逼宫篡位,最后还是你力挽狂澜,平息了这场叛乱。”
“我想把月妆坊开到武安王府的封地上,安插进探子,盯着他们军队的动向。”
信息量有些大,贺知昭又缓了好一片刻。
虽然之前已经保证了会相信秋月,但他还是觉得秋月只是单纯地做了一个噩梦,并不是什么预言。
他养伤期间,已经听闻了不少太子和七皇子之间的党派争斗,陈兰音在东宫的日子并不好过。
秋月担心他,所以梦到了他受伤。
同样的,她也担心陈兰音,所以做了一个七皇子会夺权篡位的梦?
贺知昭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如今的形势,因为出了誉亲王谋反的事情,皇上已经在有意地减少对贵妃和七皇子的偏爱了。
惯子就是杀子。只要他不打算把皇位传给七皇子,那么他对七皇子的所有偏爱,就都会在他死后全部转化为反噬之力。
不是太子容不下这个弟弟,提早斩草除根,就是七皇子心怀怨愤,步上誉亲王的后尘。
在皇上明显支持东宫的情况之下,依附七皇子的朝臣会逐渐重新站队。
七皇子怎么敢篡位呢?
既没有皇上的默许,也没有百官的支持,就单单凭借武安王府的兵权吗?
除非他疯魔了。
武安王也疯魔了。
贺知昭认为武安王府更不可能会造反。
这个大齐朝唯一的异姓王爵,它的历史和皇室的建国史一样悠久,历经几代,长盛不衰。
凭借的,就是他们与皇室之间的平衡与默契。
一旦打破平衡,要么上位,要么下地狱。
图什么呢?
武安王府如今已经是超一品王爵了。
除非……除非皇上被誉亲王谋反的事吓到了,想要削掉武安王府的兵权。
想到这里,贺知昭追问道:“你的梦里,可有皇上削减武安王府兵权之事?”
秋月没想到他这么敏锐,点头道:“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贺知昭这下有些相信秋月做的那个梦了。
但他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帮着秋月建立情报网,而是想入宫劝谏皇上不要轻易削藩。
大齐朝才刚刚结束一场战乱,短时间之内,维持住表面的和平是最好的选择。
最起码,要等抓到武安王府一个致命的错处之后,再以迅雷不及之势悄然押下陆家所有主事之人,才能兵不血刃地解决这个心头之患。
但在此之前,就应该隐忍不发,不露出一丝心迹。那种要削不削的暧昧态度,只会逼武安王府走上绝路。
走上绝路?
难道这才是皇上真正的目的?
因为抓不到陆家明显的把柄,又不想把这个祸患留给后代,所以,就铤而走险,在自己弥留之际,诱惑武安王走上篡位的绝路?
甚至,不惜放弃一个儿子,一个最疼爱的儿子?
疯子!
贺知昭骂道:“全都是疯子!”
秋月不明白他怎么好好的开始骂人,幸好听着不是在骂自己的。
她静静地等着贺知昭给自己回复。
贺知昭却在想,如果真相是他后面的这种猜测,那他就没有必要进宫谏言了。
皇帝不会听的,他已经疯魔了!
一群疯子!
让他们都去死吧!他愤恨地想,狗咬狗,他一个都不想管!
但是这群狗,偏偏又是一群高居庙堂的恶狗,一举一动,都可能造成尸横遍野。
他气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秋月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赶紧过去给他抚着胸口道:“你在想什么?怎么把自己气成这样?”
贺知昭深呼吸了两下,才把情绪平复了下去。
秋月见他心绪缓和了,也不敢问他刚才都在想什么,怕他又把自己给气着,他现在的身体可禁不住气。
她赶紧转移话题,给贺知昭讲了一些他走后,自己在国公府的日常。
又说了几件老秀才的糗事。
才终于把人给逗笑了。
秋月也不敢再说生意的事情,更不敢再提让他帮忙的话。
人果然不能偷懒,她还是踏踏实实自己创业吧!
辛苦点就辛苦点,九九六、零零七的日子,她上辈子过了那么多年也没什么事!
但她立刻又想到,其实是出事了的――她都累到猝死了。
不然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她悲催地想:还是悠着点吧!
她在这里天人交战,贺知昭却又主动提起了之前的话题。
“我会派人帮你把生意铺开的。”
秋月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胸口,他刚才的反应太大了,她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贺知昭看到她眼中的惊恐,后悔不已。
他不该放任自己的情绪的,都把她吓坏了。
他温声细语地道:“你就待在家里出出主意就好了,不用再自己到处奔波了。”
“什么盯着做新胭脂的事情,催着老秀才写话本的事情,都不要再去了。”
“你应该早点和我说的,下面有那么多人不用,一定要自己累死累活地干。”
“我也是傻,还真以为你有了什么挣银子的新乐趣!”
“哪有人的乐趣是挣钱的?”
这话秋月就不同意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爱好就是挣钱。
除了挣钱,别无所爱!
她如今不热衷于挣钱了,是因为钱够花了。
钱不够花的时候,挣钱可不就是唯一的爱好吗?
有钱人,真是什么都不懂!
她啧啧两声:“何不食肉糜。”
贺知昭捏捏她的脸:“骂谁呢?”
秋月也去掐他的脸:“谁认领说的就是谁!”
贺知昭改去挠她腰上的痒痒肉,秋月赶紧躲开,骂道:“你耍流氓!”
一句话,说得两人都愣住了。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两人同时想到了当初在书房吵架的一幕,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贺知昭道:“我可不能白担这个名声,你快过来让我亲两口。”
秋月依言走到他身前,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两口:“好了,我是流氓好了吧?”
贺知昭拿她没办法。
秋月蹲下去,把头伏在他膝上,道:“你现在就在我眼前,看得见,摸得着,真好。”
贺知昭抚着她的脸庞,也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他在战场上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幻想这样的画面。
他低声道:“皇上给我赐了侯爵府,我们搬过去住怎么样?”
“这样你就不用偷偷摸摸地算着时间进来,又算着时间出去了。”
秋月当然很愿意啊!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贺知昭,他的身体和心情都很重要。
她每天多跑两趟又没什么,就当锻炼身体了!
她问道:“你想过去住吗?会不会想念大夫人他们?”
“新的府邸,人员都要重新配备吧?会不会不利于你养伤?”
“还是不要搬了吧!如今剑影、刀意,玉书、玉画、玉琴都离开了,你身边就玉棋一个老人了,其他都是新提上来的人,本就手生。”
“在这里,起码还有大夫人日常关照着,出不了大乱子,若是去了新宅,就没有几个靠得住的人了。”
这就是愿意了。
贺知昭听懂了她没有说出来的话。
他道:“我当然想出去自己住了。你忘了?我从小就不喜欢住在家里的。”
“大半的日子,不是住在姑母家里,就是在外面跑。”
“府里有人管着,不自在。”
秋月嘟囔:“哪有?大夫人他们对你可以说是予取予求了!就差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了。”
贺知昭笑道:“母亲也早就习惯我常年不着家了。”
“而且,也不是马上搬走,宅子还要重新修葺,也要重新采买一些下人,要好几个月呢!”
“至于养伤,只要把赵太医带着,在哪里不能养?”
“我们搬到新宅,剑影和刀意休沐时就可以过去住,你在外面认识的那些人也可以去做客。”
“在这里,毕竟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秋月听他是真的在计划着搬家,高兴道:“我可以去采买下人,我看人的眼光可好着呢!”
“领回来,就让玉棋先调教着,若是玉书不想当掌柜了,也可以继续回来当管事。”
她这番语气,完全就是以女主人自居了。
贺知昭心中暗喜,想着她应该不会再说那些“成不成亲无所谓”的荒唐话了。
第58章 岁月静好
贺知昭派人接手了秋月的店铺之后才发现,秋月是真的很有做生意的天分。
短短几月之内,她的月妆坊在京城异军突起,惹了不少人眼红。
她没走太子妃的路线,反而走通了勇盛侯家少夫人的路子。让出三成分红,得到了勇盛侯府的支持,再加上有庆园武馆这个天然打手团队存在,一般的人眼红归眼红,也不敢随便伸手。
同时他也发现了,秋月在经商一途,有天赋归有天赋,但却真谈不上喜欢。
她如今已经甩着两只手,在家躺平了。
店铺也不去巡,账目也不核对,新品也不去催,就偶尔出出主意,在纸上写写画画,然后通通丢给下面的人去执行!
唯一比较关心的,就是郸州的分店,为此还亲自跑了郸州一趟。
回来就喊着好累好累,出外差好辛苦!
贺知昭瞧着又好笑又心疼,她辛苦,是因为在路上没怎么停留,更别谈游山玩水,是赶着路回来的。
他把在井里浸凉的瓜果递给她,给她扇着扇子道:“何必如此赶?天气又热,也不怕着了暑气。”
秋月舒服地吃着瓜,喝着茶,还有小帅哥打着扇,别提多美了!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她剥了一颗常温的葡萄给贺知昭,道:“这不是想赶着回来搬新家嘛!”
“谁知道你速度那么快,居然都忙叨完了。”
贺知昭张口吃了,道:“我如今闲在家里也无事。”
“赵太医不准我练功,也不许我骑马,只能做这些事打发打发时间了。”
秋月关心道:“赵太医怎么说?你什么时候才可以跑跑跳跳、挥剑耍枪的?”
贺知昭叹气道:“最快也要秋天去了,我觉得我再歇下去,功夫都要从头再开始练了。”
秋月摸了摸他的手臂,摸了一手的软软肉,她笑道:“肌肉是全没了,不过你很快就能练回来的,我相信你。”
她仔细瞧了瞧贺知昭的脸,惊奇地道:“你现在可真像一个俊俏书生,小脸白皙透亮,气质脆弱文雅,我还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说着稀罕地摸了两把。
贺知昭笑道:“你喜欢吗?”
秋月确实挺喜欢的,不过她更喜欢以前小麦色肤色,肌肉紧实,朝气蓬勃的贺知昭,充满了健康的活力。
她摇头道:“虽然有一种别样的风味,我稀罕几个月也就够了,还是从前那样更好。”
贺知昭道:“我打算跟着玉清观的玄清老道学一套八段锦,你要一起吗?”
秋月想了想,觉得那种慢吞吞的东西,自己现在还没觉醒血脉,不感兴趣道:“我等到五六十再练吧,我想学弓箭,你给我荐个师傅呗!”
贺知昭道:“最好的师傅,不就在你眼前?”
秋月一想,还真是!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贺知昭,道:“那你可得好好教,不许骂人,不准嫌弃!孟师傅倒是一个很好的师傅,可惜她不善此道!”
贺知昭不服气:“你等着看吧!我一定教得比孟师傅好!”
海口不是随便能夸的,事实狠狠地打了贺知昭的脸。
他倒是不骂人,也没嫌弃秋月学得慢!
但是秋月嫌弃他教得慢!
按照他这种放水的标准,她学到猴年马月也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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