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眼看是把喻清莜得罪了,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若真走了,那今晚不只是白来了,简直是还不如不来。
无论是为了自己真实的目的,还是为了治病,楚风都必须把人哄转过来。
他看了看藏在雁雪身后,不漏一点身影出来的罪魁祸首,心中既无奈又好气。
一个小丫头罢了,他也没怎么着,只是吓唬吓唬而已,怎么就惹得喻清莜如此生气?
而且他敢打赌,那小丫头根本就没有她表现出来得那么害怕,不过是在装腔作势博取同情罢了。
什么从小眼神就好?骗鬼呢!
楚风清了清嗓子,重新郑重地道歉:“我不应该没和你商量就直接出手,是我冲动了,我认错。”
“不会再有下次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喻清莜还没说话。
秋月从雁雪身后支出半个脑袋,两只眼睛骨碌碌地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开口道:“我小时候听我娘和邻居婶子们聊天,她们都说脾气急躁、行事冲动的男人要不得,有家暴男的潜质。”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绝不能姑息。”
说完又害怕似的,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
雁雪捏了捏她的手臂,示意她少说话。
楚风快被气死了。
家暴男三个字,虽然以前没有听过,但意思却很好理解。
要么就是在家里使用暴力的男人。
要么就是对家人使用暴力的男人。
总之都是烂渣子。
他好不容易把喻清莜哄好了一点,却突然被这样一口又大又黑的锅扣到头上,可以说是前功尽弃。
他看了看躲起来的秋月,这下是真的想把她抓过来胖揍一顿,让她尝尝暴力的滋味了。
但这似乎又正中了秋月的评价似的,简直进退不得。
楚风气得直咬牙,一时不知如何辩驳自己不是秋月口中那样的人。
正当此时,喻清莜也闲闲地道:“你娘说得很有道理,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秋月狠狠点头。
想到他们看不见,颇为响亮地“嗯嗯”了两声。
主仆俩一唱一和的,可以说是非常默契了。
楚风气笑了,居然还敢火上浇油。
他看着秋月的方向,道:“你走出来些,我们好好聊聊,我怎么就暴力了?”
“我刚才可一点没用力。”
“你也来解释解释,你既眼神那么好,一眼就看到了我,为什么不跑也不喊?”
“这不是一个丫鬟,在内院看到一名陌生男子时该有的反应吧?”
“如果你心里没鬼,为什么行为如此鬼祟?”
你也知道自己,不该半夜出现在人家的后宅内院啊!
秋月腹诽。
她没有听话地走出去,依旧死死地藏在雁雪后面,解释道:“我相信我们姑娘的本事。”
“如果不是她请来的客人,是不可能活着从她的屋子里走出来的,别说还有力气翻窗。”
说得好有道理。不仅逻辑合理,而且还浅浅地拍了一记喻清莜的马屁。
楚风看出她不仅惯会演戏,而且口舌锋利。
但他还不能反驳,不然岂不是说喻清莜的本事不过尔尔?
喻清莜见楚风被秋月堵得哑口,心中颇有几分快意。
她最讨厌别人替她做主。
楚风今晚的行事很让她不高兴。
行事不密,没藏好行迹被丫鬟撞见就算了,还当着自己的面出手教训秋月。
这个行为表现出了一个信号,那就是,在楚风眼里,他是可以做她的主的。
喻清莜想,如果不把这一点扳正过来,那楚风这个朋友她是不能要了。
她可以继续为他治病,直到把余毒清除干净,算是全了相识一场的缘分。
但从此之后,她再不会与他往来。
看到楚风吃瘪,喻清莜觉得他还不算无可救药。
她心情很好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有要开口帮谁的意思,把看戏的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楚风察觉到了她的态度变化,倒也不那么在乎秋月的污蔑了。
只要能让喻清莜解气,被个丫头抢白一通什么的,都是小事。
他装作委屈地道:“既然我是你请来的客人,你就让你的丫头这么对客人说话?”
喻清莜道:“客雅主自勤。相反,如果客人失了分寸,喧宾夺主,那么,自然是会遭受一些冷待的。”
她愿意搭话就行。
楚风道:“这个客人现在非常后悔自己的失礼之处,不知道宽宏雅量的主人,能不能给他一个改错的机会?”
“他觉得被他无心得罪的主人,是此生难得的知己,若是失去这个朋友,他将会遗恨余生。”
喻清莜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道:“太晚了,主人困了。这个问题客人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语气已经恢复到往日的亲昵了。
楚风如释重负,约定好赔罪的时间地点,脚步轻快地走了。
秋月仰天长叹,花言巧语诡计多端的男人。
谁不喜欢听好听话呢?
傲娇如喻清莜也不能免俗,尤其,对方还是她命定的官配。
哎!
秋月还没叹够气,喻清莜淡声道:“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走出来点,我不想对着空气说话。”
秋月乖巧地上前两步。
喻清莜没有安抚她受到的惊吓小心脏,也没有叮嘱她对今晚的事情保密,只道:“我查过你的生平,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但凡事都有万一……”
“我选择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这番信任。”
一人打一棍子。
这种解决方式,很喻清莜。
秋月在心里给她取了个别号,叫作喻傲傲。
无论如何,楚风出手的时候,喻清莜能在第一时间开口阻止,而且之后的言行都在维护自己。
秋月记她的情。
对着诚心以待的喻清莜,她不想说一些天花乱坠的谎言,只点头“嗯”了一声。
喻清莜没再说什么,放了她回去。
秋月一出门就在脑中狂喊道:“我要赎身,我一定要离开这儿!”
“这么小的概率都被我撞上了,简直见鬼!”
“这楚风,一个多月没来,偏偏我一出去,他就来了!”
“哪有这么巧?这一定是命运的作弄!”
“有男女主在的地方,就没有炮灰的好日子!”
“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我要赚银子赎身!”
系统道:“以前或许还行,可你才撞破了楚风的存在,你觉得喻清莜会放你走吗?”
秋月也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难道她要因为一个楚风,就一直躲在屋里当鹌鹑,再也不练功了吗?
她往常没练还不觉得,今天武了一套剑法,才知道“三天不练手生”这句话不是作假的。
功夫是她最大的依仗,她绝不能丢弃。
第79章 攻心
就算赎身这条路暂时行不通,秋月还是打算回家一趟。她主要是想出府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如果没有乱到太过离谱的地步,她跑出去当逃奴也不是不行。
但这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最差的一条后路,秋月不打算轻易尝试。
既然要回家,那就顺便给林氏带点药回去好了。
她在药房干活,月钱没涨多少,但是却能得到一份练手的药材。
喻清莜为了让她和雁雪更加熟知药材的特性,会让她们动手炼制一些简单的药品。
成品无论做得好坏,都归她们自己。
雁雪做出来的药,大部分可以卖给外面的药铺,也可以放在喻清莜自己的药铺里寄卖。
秋月做出来的药嘛,暂时是别想着卖钱了,能不吃死人就不错了。
她不敢去劳烦将“严厉”两个字刻在脑门上的喻清莜,悄悄请雁雪教她配一些安胎滋补的药。
雁雪不知道秋母怀着身孕,问道:“你配这个做什么?”
秋月回答道:“我娘还有两个月左右就生了,我打算回去的时候带些给她。”
雁雪还没说话,背后就传来了喻清莜的声音:“药也是能乱吃的?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怀相也不同,你连望闻问切都没做,就敢直接开药?”
“你娘有你,真是她的福气!”
秋月被她训惯了,已经不会再有以前那种羞愤欲死的感觉了。
她只是很疑惑,喻清莜是在她身上安了监控吗?
每次她在医药方面请教雁雪点什么,十次有八次都会被喻清莜撞个正着。
然后就是一顿无情的痛批!
秋月给她行了礼,才解释道:“望闻问切都做了的,她就是吃得不好,整个人都很瘦,肚子却很大。”
“脉搏也还算强健。其实我也知道,最该做的是给她吃好点。”
“但是我家那个情况,我不管是带吃的回去,还是直接给银子,最后都落不了几口进她肚子里。”
“只有带些滋补的药,我那贪嘴的爹才不会抢食,我娘也不会把药分给弟弟妹妹们吃。”
简单的几句话,喻清莜似乎就清晰地看见了,秋月的几个家人是什么样的。
好吃懒做的爹,唯唯诺诺的娘,不懂事的弟妹,被全家扒着吸血的秋月。
光是这么一想,喻清莜就感到窒息。
这哪是个家啊?简直是个烂泥坑。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她精准地抓出了秋月没说的话,戳穿道:“你就是想给银子,也没有吧?”
“你的那点银子全落到厨娘的荷包里了。”
秋月:“??”
为什么你连这都知道?
喻清莜见她这副样子,更觉得楚风认错人了。
秋月要是真有一身好武艺,为什么要窝在这里当个小丫鬟?
月钱都不够换几顿厨房点心的。
秋月咕哝道:“我正在长身体嘛。”
言下之意,可不是她贪嘴。
喻清莜道:“你心虚什么?你花你自己的钱,我又不会骂你。”
“你要是真把所有的月钱,都省下来贴补给家里,我才要骂你!”
“我们喻家以德治家,奉行善举,所以没拦着你们不见父母。”
“但你们也要记得,自己是签了死契的。按理来说,你们和本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喻家才是你们如今的家。”
“虽说血脉亲情不是一纸契书就能断干净的,但若一心只牵挂着本家……且不论忠心与否,首先就极其愚蠢。”
“父母只养育了你们几年,还收了一份卖身银,你们就算不替主家卖命,也不该再为这样的父母卖命一辈子。”
“要不然活这一场,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你把心思多花点在我这个主子身上,我还能记你一份好,让你的处境更好一点。”
“你的父母,记你的情吗?即使记着,他们能为你做什么?”
“他们想过攒钱把你赎出去吗?”
还真没有,起码秋父肯定没有。
他还指望着两个在富贵人家做工的女儿,带着他吃香喝辣呢!
秋月发现,喻清莜御下还挺有一套的。
这番攻心之言,可以说是精准地命中了所有仆人的心结。
谁说不是呢?
父母都没为你着想过,你为什么还要把余生都贡献给他们?
身体卖给了主家不够,灵魂还要寄押在本家。
喻清莜的话极具煽动性,而且还都是实话,就是原来没想着贴补家里的秋月,心中都不禁为之一动,药材都不想给秋母带了。
可见这位主子有多会洗脑。
喻清莜见秋月若有所思的模样,继续道:“你能多想着自己,而不是一味地愚孝,这点很好。”
“以后也要这样。若是让我知道你省吃俭用地补贴父母,我就把你撵去扫院子。”
这点喻清莜倒是想错了,秋月苦了谁都不会苦了自己。
若不是白得的一份药材,她也不会拿去给秋家。
秋月觉得今天的喻清莜,好像比较心善,她趁机道:“那姑娘觉得,我这段时间表现得好吗?能不能给我涨涨月钱?”
喻清莜还是
第一回遇见,自己主动要求涨月钱的下人。
别说青葵院,就是放眼整个喻府,都找不出来一个这样的!
身为下人,主子愿意给,你才有资格拿。
哪怕你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也是要静等着主子赏赐的,赏什么你得什么,岂有挑拣的余地?
绝没有人,刚到主子身边不过几个月,寸功未立,就敢要求涨月钱。
脸皮得有多厚啊?
喻清莜简直叹为观止。
她嗤笑道:“你是有功劳,还是有苦劳?就敢要求涨月钱?”
秋月腹诽:全天下的领导都一个样,画饼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一谈到真金白银,就都是吝啬鬼!
千万不要和资本家谈感情,他们木得感情,都是套路!
不过她细数了一下,自己来喻清莜的身边之后所做的事情……好像,大概,是没有什么功劳?
不仅没有功劳,似乎还倒欠着人情――传道授业的恩情。
她领着一份月钱,但并没有伺候喻清莜吃穿住行,在药房处理药材,勉强算是抵工了吧。
可是雁雪教她的知识,是承自喻清莜的,教学用的典籍,是属于喻清莜的,练手用的药材,还是喻清莜的。
喻清莜亲自指点她的次数也不少。
这么一想,喻清莜没伸手和她要学费就不错了,她还敢张口要求涨工资,似乎……好像……是有那么一些些,说不过去?
完了完了,秋月想,自己是当牛马当惯了吗?居然开始共情资本家了!
不不不,情况不同。
喻清莜和她的关系,除了是资本家和打工人的关系,还有一层微弱的师徒关系。
到底是资本家在画饼,还是师傅在传授本事,其实很好判断。就看有没有学到真正有用的技能,且这个技能是不是无法替代的,是在别处学不到的。
如果是,那就是师傅在教徒弟。
如果不是,那就是老板在画饼。
秋月在药房里学到的东西,是花钱都学不到的独家医术,明显不是在吃空饼。
好吧,她承认,她现在拿不出一点功劳摆给喻清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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