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说到底,不过是你野心勃勃,想要吞并更多权力。”他的眼神很有洞察力,轻描淡写撕开残酷真相。
“逆子!”傅胥黎猛然动气,拿起手边的花瓶,狠狠朝他砸过去,却被男人微微侧身躲开,她见状表情愈发怨怼,“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非得气死我才高兴是不是?”
贺俞洵冷冷地笑了,他语调森凉:“这时候才想起我是你儿子?”
“那年你跟贺荣各玩各的,堂而皇之带着野男人回别墅,被我亲眼目睹的时候,有想过这些么?”
“什么!”傅胥黎脸色瞬间变化,显得有些难堪,向来优雅得体的气场有些破功,“你看见了...?”
“若想不被发现,那就做到天衣无缝。”贺俞洵走近,垂首看着透露出罕见惊慌的贵妇,眸底深寒,坠满冰冷。
“你们从来只把我当作累赘。”他毫无表情地揭露谎言,“而且还是个没有感情价值的工具,那时候把我送到蓝寨,并非让我逃离内斗,而是在商议如何分割旗下的财产,对么。”
“...”傅胥黎百口莫辩,试图说些什么,声音倏地一软,开始打感情牌,“俞洵,当初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我现在也是为你的将来考虑。”
“为我好?”贺俞洵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毫无温度,“你知道我的想法么?”
“丢弃十几年,现在才想起来关心?”他冷淡地转身准备离开,“你好自为之吧。”
“对了。”似是想到什么,贺俞洵忽地停顿,淡声。
傅胥黎以为他回心转意,眼中忽地生了些希望,谁知,下一句话却把她打入无尽地狱。
“她回来了。”
傅胥黎瞳孔微缩。
“是那个狐狸精又把你迷住了?俞洵,京市里的千金大把供你挑选,你怎么这么傻,被那女人蒙蔽双眼,迷了心智!你难道就不能听我这个过来人的劝告,回心转意?”
傅胥黎苦口婆心劝慰,表情却是装出来的难过。
贺俞洵看都没看,嘲讽地扯了下唇:“呵,你想多了。曾经你费尽心机让她离开,只是因为以后我还有利用价值,可惜你的如意算盘已经打空了。”
“毕竟,我从来都不受会贺家掣肘。”
他再度留下两句话,尾音铿锵有力,在整个书房回荡,久久不散:“更何况,你一直都想错了。”
“不是她迷住我。”
“——而是我非她不可。”
-
那天原本应该是个很好的天气,可到晚上却开始下雨,雨点迅猛地打在地面,发出连绵不断的淅沥声,以至于周绵喃不得不独自撑伞回家。
她回来得太晚,临近十一点,没顾得上吃晚饭,只好匆忙打包了份酸汤鱼。
萨摩耶跟金毛在家意外地乖,两个小家伙彼此玩得不亦乐乎,却也没拆家。
进屋后,周绵喃换了衣服到客厅坐下,她顶着两只热情小狗垂涎欲滴的眼神,淡定地撕开酸汤鱼的包装,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腹中饥饿。
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口感绵密,还不错的味道,却总好像差了点什么。
自从那次吃过贺俞洵做的菜以后,她就好像很难再对其它的美食青睐。
…不知道他现在正做什么呢。
周绵喃打开手机看了看,微信消息还停留在许芮分享的旅游日常,还有对方发的感情推文心得。
她光有理论,却没能实践,总归是空有准备。
周绵喃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白天蛮兰的话还历历在目。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
“哪怕前路充满坎坷崎岖,只要你们彼此的心足够坚定,就一定能够修成正果。”
正想着,手机提示音忽地响起,仿佛心有灵犀。
[h]:今天傻狗怎么样了。
这是昨天加上的微信。
看见消息,周绵喃忽地心里一跳,异样的情绪涨满胸腔,她唇角牵动,立即放下筷子,将消息发过去。
[z]:很听话,在跟金毛打闹。
[z]:[视频]
周绵喃本来是想摁视频发送过去,谁知不小心按到了语音通话,她想挂断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电话接通后。
两个人忽地沉默。
彼此呼吸声交融错乱,谁都没开口。
周绵喃有些尴尬,她欲盖弥彰地温声解释:“不小心...按错了,原本是想给你发耶耶的视频。”
他低低地嗯了声,虽然简短,但周绵喃却很明显地捕捉到对方情绪好像不太对,跟往常比要,就连语气都要淡了些。
周绵喃猜想,他或许是因为处理烦琐的家事而感到疲倦。
“汪!”
萨摩耶的玩具突然被金毛叼走了,登时扭动白白胖胖的小身体跑过去追。
她注视着,心中一动,忽地有了想法,故作轻松地开口:“耶耶它好像…有点想你了,在等你回家。”
她的想法很简单,隐晦地告诉他,世界上有人或宠物在挂念着他,等着他回家。
空气再次布满沉默。
半晌,对方才有了回应。
低沉的嗓音中蕴含着不知名的情绪,明显掀起了波澜,意有所指:“好。”
“告诉ta,我也一样。”
第30章
一别经年。
再次回到蓝寨,周绵喃的内心百感交集。
如果不是因为那天蛮兰阿姨说想来参观,她不会提前回来,离开前的那段记忆,对她而言算不上美好。
走得匆忙,所以选择临时买了汽车票,蓝寨的位置比较偏僻,除了客运汽车外,没有直达的交通工具。
四周的风景飞速变化,明明是从小到大见了无数次的风景,在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
周绵喃怔怔地注视着窗外,在忍受了长时的颠簸,汽车缓缓进入蓝寨大门时,她终于忍不住低头给许芮发了条消息。
[z]:图片
[z]:这里的天空还是跟以前一样蓝。
对方并没有立马回复,周绵喃猜想她或许正在旅途中玩得尽兴。
司机用熟悉的方言吆喝,瞬间拉回了她的思绪:“蓝寨已经到了,该下车的下车得了哟!不然错过了我不得负责!”
周绵喃拎着裙摆,弯腰走下车,巧合的是,或许因为重新建设过,汽车靠站的地方在蓝寨街道的正中央,蓝寨中学。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锈迹斑斑的铁门和烫金的牌匾,门边的银杏树萧索着身姿,枯黄的树叶簌簌落下。
周绵喃站在原地,静静地瞧了片刻,终于滋生了怀念的情绪。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久违的画面,一个五官青涩、略显稚嫩的少女背着书包踏入学校。她曾经走这条路走了无数次,从清晨到日落,天亮到天黑,是青春的痕迹。
周绵喃刻意沿着曾经的轨迹步行,路过转角的墙面时,身形不由自主地一顿。
印象最深刻的事,在这面矮墙上,她做了循规蹈矩十多年,第一次的出格叛逆行为。
是在师父拿到病危通知书的那天早上,晨读课,无意间在走廊听到班主任的电话交谈,她得知了最为不幸的噩耗。
“...这件事,麻烦刘老师保密,我现在已经是晚期了,千万不要告诉她,让她安心学习。”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多多关心周绵喃同学的情绪,也希望辜先生能够保持乐观的心情,癌症固然可怕,但或许您受幸运眷顾,能够战胜病魔,产生奇迹也说不定,祝您早日康复。”
那瞬间,周绵喃如遭雷击,内心惶惑不安,难以接受事实。
那天正是月考,第一科考的是语文,可周绵喃根本无心考试,脑海中全是师父的消息,无措又茫然。
学校封闭式管理,找不到机会出去,一上午,周绵喃的心思全乱了。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她想找个合适的理由请假,甚至也想过装病,但若以感冒之类的为借口,恐怕不行。
班主任常备着药,再不济还有医务室,更或许会亲自带她去医院也说不定,这理由实在太过蹩脚。
所以午休的时间,周绵喃哪也没去,一个人径自蹲在墙角,抱着双臂,怔怔地望着校墙外的湛蓝天空出神,内心酸涩无比。
这墙明明并不高,却不偏不倚,刚好挡住了她回家的路。
那刻周绵喃无比迫切地想冲出去,却只能如一只囚鸟,望着深蓝的天空暗自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地传来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嗓,在静寂的氛围中格外明显,打破了她的所有情绪。
“许芮说你连午饭都没吃,不知道去哪儿了,原来是躲在这里。”
少年的尾音带着笑意。
他没发现异常,几步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盯着她柔软的发顶:“怎么在这里蹲着。”
周绵喃还来不及反应,身前覆盖一道阴影,是贺俞洵,他也跟着蹲下来了。
她纤细的手腕随即被勾上了重量不轻的塑料袋,还未看清是什么,香气却率先侵袭鼻腔,原来里面装着的是她最爱的酸汤牛肉饭。
“许泽今天有事出校,顺便带了份回来。”
周绵喃终于收回无神的双眼,侧头看他。
女孩子的表情很无助也迷茫,尾睫挂着晶莹的泪珠,充满明显的破碎感。
贺俞洵终于察觉到她不对劲,收敛神色,瞬间变得正经许多,脸色也沉下几分:“怎么了。”
“是谁欺负你。”
周绵喃没有说话,眼眸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点湿润,睫毛微微颤动,正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
贺俞洵耐心地等着,没有催促,良久才继续出声,嗓音低而沉。
“阿喃,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她从小到大都很坚强,可是感受到贺俞洵关心的语气,竟然无端地觉得有些委屈。
或许被偏爱的人都有恃无恐。
周绵喃再也绷不住,嘴唇颤抖着,断断续续说出事情的原委:“我师父...她...被查出癌症...是晚期...”
她清软的嗓音里是满满的、抑制不住的难过,说到最后,微微哽咽。
贺俞洵微怔。
她咬着唇,发出破碎的音节,是对信任的少年毫无保留的诉求,语调里充满明显的难受和无措:“我想...出去看她。”
贺俞洵用尽力气才克制住想抱她的冲动,低低地叹息一声,仅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拂去她那片尾睫上的湿润。
“别哭。”
直到眼睑处传来指腹的柔软触感,周绵喃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出息地落泪了。
她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眼前温柔地替自己擦拭眼泪的人,却更加有种流泪的冲动。
“想出去就请假,我陪你一起。”
“你师父一定会好起来的,阿喃别怕。”
他的嗓音微微泛哑,黑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专注而认真,动作中更是毫不掩饰的怜惜。
“可是...师父...让刘老师别告诉我...”周绵喃蹙着眉,难受不已,犹豫着说出自己的困境,“她...不想让我去...”
“没关系。”贺俞洵悉数地替她擦干越来越多的眼泪,那些泪珠实在太烫,仿佛要把他灼伤。
擦干后,他的手缓缓收回,黑眸依旧紧紧盯着她,半哄半认真:“那我们现在就偷偷地去,好不好。”
他接过她手腕上的袋子,打开里面的包装。
“我有个办法,不过你必须先认真吃饭,吃完就告诉你。”
他耐心地等待她整理好情绪,这让周绵喃觉得,自己在深海漂浮中孤舟般的心有了慰藉。
她乖乖地点头,终于肯吃饭,虽然吃得不多。
…只是没想到的是。
他说的办法,竟然是翻墙。
少年眉眼是遮不住的意气,明明有着矜贵的身份,却做着这样违和接地气的事情,把周绵喃给看愣了。
可他稳稳翻上去的时候,身手是那样的矫健而帅气。
“上来。”
他伸出一只手。
周绵喃犹豫了,眉头再度微微蹙起,她的性格向来属于文静乖乖女,实在做不出这样出格的事情,觉得这样会不会不太恰当。
可看着对方认真等待的神色和坚定的目光,又觉得,没什么难的。
有他在。
她很安心,无条件地信任。
周绵喃紧紧抓住他的手。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抓住了那束光。
-
眼前的那一幕浮现在脑海中,逐渐跟现在的空荡墙面重叠。
[阿喃。]
[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和许芮,不能再把自己憋着了,知道么。]
他郑重的嘱咐好似仍在耳边回荡,她记得当时的自己答应了,可惜后来又食言了。
周绵喃不受控制地走过去,仔细察看,斑驳的墙面,生锈的铁栅栏,承载了她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之一。
蓦地,那灌木丛中一闪,好似有什么在熠熠发光,周绵喃似有所感,小心地拨开树叶。
瞳孔微缩。
一枚纽扣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怎么会…
那次翻墙之后,贺俞洵的衬衫袖口纽扣丢掉了一枚。
周绵喃对纽扣的印象很深刻,因为那是她送给他的礼物之一,当时弄丢以后,怎么都找不到,她还偷偷难过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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