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绵喃一窒,很快也进入了状态。
听完意见,她豁然开朗,而之后,男人退开身,闭上眼,显然已经疲惫。
周绵喃见对方流露出真实的状态,踌躇几秒,忍不住关心:“现在还会头疼吗。”
以前贺俞洵学习累了,喜欢像个大狗狗似的凑过来躺在她腿上撒娇:“头有点疼,阿喃给我按一按就好了。”
明知他有七分耍赖,可她偏偏无条件心软,伸手替他拂去微蹙的眉头。
夜间自习困得不行,贺俞洵会喝无糖的咖啡强行提神,却记得给她买女孩子都爱喝的奶茶,就连平时一同吃饭时也迁就她酸汤的口味。
他知道她的所有习惯癖好。
周绵喃亦如此。
贺俞洵微顿,意外地没否认:“偶尔。”
周绵喃停了停,继续说:“那你得找个人按一按,那样会好很多。”
他用修长指尖拨住镜架,随手摘了下来,低笑一声,尾音撩人,语气却蕴有嘲意。
“不需要。”
气氛肉眼可见的尴尬。
周绵喃拿过文件起身正欲离开,却蓦地听到男人再度开口。
对方微涩着声,嗓音泛哑,话语里竟流露出一丝罕见的异样情绪。
“除了你,再也没有谁会关心这些。”
第10章
“阿喃,你会给我准备什么惊喜?”
六月初,喧嚣和安静同时存在于蓝寨重点中学的教室,每个书桌上都布满堆积成山的作业和书籍,似乎压着万钧重量。
晨读的下课铃声一响,教室里顿时齐刷刷倒了大片,唯独贺俞洵例外。
他没休息,而是单手撑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身旁女孩子认真写作业的模样。
对方微微低着头,露出了白皙纤细的脖颈,看起来乖软得不像话。
贺俞洵视线转移,修长指尖漫不经心撩起她肩旁几缕乌黑长发,放在手里把玩。
周绵喃被这道灼热的视线和暧昧的动作弄得臊了几分,耳根浸上绯色,回答的内容略带敷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关于下周贺俞洵的生日,巧合的是,不偏不倚,刚好在考试结束的第三天。
她暗自纠结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想好,到底要准备什么礼物。
第一次跟人正式交往,周绵喃经验不足,绞尽脑汁,只想给自己珍视的少年最好、也最难忘的东西。
可她现在身无分文,拮据得什么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
“必须到那时候才知道?现在不能告诉我么?”他存了心思逗她,佯装不满,指尖微曲,忽地放开海藻般的发丝,故意挪移到其它地方。
同时溢出几声悠悠的轻笑,像夏日里的微风,扑面而来海水的凉爽。
正巧窗外有风拂过,周绵喃却不觉清凉,只感受到少年指腹剐蹭在自己脸颊的温度,撩得人热气上涌。
她睫毛颤了颤,乖乖地任由对方动作,那一刻无比庆幸,书页猛烈翻动的声音,掩饰住了自己突然加快的呼吸和心跳声。
周绵喃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发现,对于他,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暗恋的人,注定会是在感情处于上弱势的一方,更何况,他们之间的阶级地位本就不平等。
幸运的是,少年的感情横冲直撞,强硬将落于凡尘的她捧怀。
周绵喃咬了咬唇,憋着欲出口的实话,羞赧地催促:“你不困就快写...等会要交的。”
生日当天,贺俞洵的朋友特意从京市赶来为他庆生,大家都是已经成年的人,氛围正好,就免不了举杯庆祝,放纵狂欢。
热闹散尽,他却耍赖似的抱着她怎么都不愿撒手。
空气中的酒香袭人,周绵喃或许也被醺醉了,掺着他的身体坐进出租车,鬼使神差地陪送到住处。
那夜是沁到心脾的凉,少年眼神却灼热得惊人,似乎早就等待了许久。
他在等她开口。
周绵喃在准备伸手递出去的那一刻,却蓦地想到刚才包厢里,他那些朋友送的豪华礼物,什么名表,领带...尤其陈斯泽,直接送一辆几百万的跑车,把钥匙递给他时,眼都不带眨一下。
她窘迫着,迟疑万分,迟迟没有动作。
这幅犹豫的模样,代表着某种消极的态度,贺俞洵将她表情尽收眼底,喉结滚动两下,始终一言未发。
周绵喃如鲠在喉,准备了几天的东西就这样紧紧地攥在手心。
僵持中,他的眼神黯了些。
贺俞洵垂下眼眸,语气不可避免地淡了,首先想到的却是先哄她:“没关系,阿喃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备受追捧、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却独独在意着她的礼物。
周绵喃不忍心让他失望,咬了咬嘴唇,掌心朝上摊开,露出那份微不足道的礼物,艰涩地启唇:“没有不准备,在这里。”
“我们苗族的姑娘,不能被随意摸头发。”
“摸了...就是一辈子。”
好廉价的礼物。
她失落地想,他也许会失望。
可贺俞洵定定地盯着她柔软白嫩手心里躺着的东西,眼神重新绽出光芒,宛如载满整个耀眼星河。
那是用上好的蜡染布料包裹的,几缕用红线缠着的乌黑发丝。
正所谓,青丝即情丝。
显然,这是眼前女孩子未说得出口的羞涩告白。
还未来得及继续出声,下一秒,周绵喃看见他原本炙热的眼神一凛,蓦地包着她手,迅速翻过手背。
周绵喃立即想躲,却被他态度强势地抵住,反抗无果。
果不其然,自己手背上覆着大小不一的针线伤口瞬间暴露在了视野中。
“……”
“那怎么办。”贺俞洵紧紧盯着那处,白皙指尖覆在她已经结痂的伤口轻抚,嗓音泛哑,语气无比郑重,“我摸过阿喃的头发好多次。”
“是不是栽了。”
“得对你负责一万年?”
“......”
那个夜晚,周绵喃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少年唇瓣的温度,贴在她手背,冰凉又真实,宛如罂粟般让人上瘾,简直心动得要死。
-
周绵喃又做梦了。
大概是最近经常跟贺俞洵见面,再加上昨日他的那句话,让她有些难以忘怀,所以才会想到过去,像是要把之前刻意模糊掉的记忆都悉数勾勒清晰。
即便如此,每日到了工作时间,她仍旧能压下自己所有的私人情绪,斡旋于事业之中。
最近操劳过甚,压力也实在不少。
继沈秋的事件得到反转以后,周绵喃也因此而遭受牵连,得到网友的关注。
关注度确实够多,但也有人扒出了一些私人信息,譬如学历这块。
周绵喃原本也不打算隐瞒这些,就放任没管。
会议室里,她听着成员们汇报着工作的进展,等到中途休息的空隙,顺带打开手机看了看微博,众多的评论私信中,有一条却格外显眼。
“周学霸,还记得我吗?我是郭律茶。”
这个名字有印象,但不多,只记得对方是同学,曾经坐在自己前排,机缘巧合地作为小组成员,共同合作完成过一次作业。
“你消失这么久,一直杳无音讯,我们都以为你跟洵神私奔,双宿双飞,到京市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去了!”
“当年你们俩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没想到现在,怎么任何消息都没有啊?”
“要不是今天我刷微博,还不知道你开个小工作室了!”
周绵喃蹙眉,对方的那些字眼看着异常不舒服,她根本没理会。
只是蝴蝶效应一旦开始,就难以停滞。
若不是许芮提醒,她根本就不会看校友群,因为一直设置了不被打扰,差点错过现下的激烈讨论。
“周绵喃最近在创蜡染事业?那洵神在哪?他就这样放着她不管?”
“不是吧?当年磕得最为跌宕起伏的cp,现在be得这么惨?”
“你还磕个屁啊磕,别傻了,洵神这种级别的京市豪门,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寨花?”
“......”
周绵喃盯着这些发言,顿了顿,正想关掉窗口。
冷不防地,突然跳出许芮的头像:“关你们什么事啊?人家好着呢!他们谈了很久!早就到同居那一步了!”
周绵喃:?
许芮:而且明年就结婚!到时候份子钱记得出一出!别想赖账!
周绵喃:??
她赶紧给许芮发了消息。
z:芮芮,你怎么那样说,我跟他不是
芮芮:老婆!我早看不惯那些臭八婆了,原来读书的时候就嫉妒你嫉妒得要死,现在又来酸,老娘今天必须要给你撑场子!
芮芮:而且!这不是迟早的事吗!老婆老婆你要争气一点嗷!我知道你们都放不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重新和好?
芮芮:单身男女,干柴烈火,一触即发,艹!想想就好刺激!我许芮就是你们这对‘鱼腩’cp的头号大粉!必须给我锁得死死的!挑逗/挑逗/猛男媚眼.jpg
周绵喃一时语塞,迟迟未回复,最后试图转移话题:
z:你最近心情怎么样,好点没?
芮芮:我心情一直很好!哭是没有的事!那天在咖啡厅,根本无事发生嘛,我现在很快乐真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
果然,周绵喃轻叹了一口气。
z:你最近有没有空。
z:后天约个时间吃饭,我们见见面。
芮芮:好好好,我都好久没看到你了老婆,最近那个博主的瓜我也吃了,你辛苦了!我实在是找工作抽不开身,不然就速速来帮你解忧QAQ
z:那倒不用,我能解决的,倒是你,照顾好自己。
没聊多久,她放下手机继续开会。
“最后再宣布另外一件事,下周就是关于陈氏违约案开庭的日子,最近让大家筹备的资料都尽量完善,做好心理准备。”
“这场战注定不易。”她说着,心里不自觉紧绷起来,“虽然这次我们暂时解决了订单的事情,可过后,也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好的周总,我们跟着你准没错的!”
“是啊,绵喃老师人美又优秀,咱们蝶羽一定会越来越好!”
-
当天下午,工作室里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周绵喃抽空见了见,女孩子不复那日的颓废,果真重新振作起来,她气色好了很多,精心打扮后,美艳的气质愈发明显。
“这么晚过来拜访,有点打扰了,我才起床。”她说着,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是特意来感谢绵喃姐你的。”
周绵喃掀唇露出淡笑:“看样子,你恢复得不错。”
“那是,托你的福。”沈秋咯咯笑出声,“死渣男被他老婆收拾得死无全尸,我也顺利收了一大波粉,因祸得福!”
说完,她笑意更甚:“订单赔偿我已经全部都付清了,说起来,我有个堂姐这几年在娱乐圈打拼。”
“她最近好像也在接触非遗文创这块,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跟她介绍一下,说不定对你的事业有帮助。”
周绵喃轻应一声,低着头,攥着蜡刀,在纯白棉布上勾勒出轮廓,好似没怎么放在心上。
“对了,这段时间堂姐在跟一个企业谈代言,好像叫什么...南,南寻?”
周绵喃握着蜡刀的手一顿。
第11章
她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女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以及昨日在电梯前,那含着莫名恶意的眼神。
周绵喃睫羽轻颤,眸光闪烁。
现在看来,对方的样貌和化了妆的沈秋确实有几分相似,那应该就是她堂姐,难怪会觉得有些眼熟。
可周绵喃想不通,她们彼此明明素不相识,为何会对自己怀有敌意?
思及此,她缓缓抬眸,视线投向正好奇着东张西望的沈秋,温声征询:“我可以问问...你堂姐是哪里人么?叫什么名字?”
“当然呀。”沈秋以为她来了兴趣,捧着脸,毫无戒备地将什么信息都透露出来,“她叫沈珑桃,跟我一样是黔都本地人,只不过堂姐她从小就去了京市,在那里长大。”
京市...
周绵喃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思绪飘散,眼神中闪过一抹疑虑。
是巧合吗。
周绵喃根本没来得及深想,就被眼前忙碌的工作压榨思绪,顿时将所有无关紧要的事抛在脑后。
这几日,她早出晚归,回家时总能听见隔壁的打骂动静,程度比之前更为肆虐,周绵喃不免有些心惊胆战,考虑过换房,只是因为太忙,也暂时把这个想法搁置了。
开庭当天。
周绵喃跟律师提前坐在原告席等待,她秀气的眉头始终微拧,不见舒缓。
被告席位上只有少东家赶来,显然,陈氏对周绵喃的控告怀有极度轻视之意,没空陪她这样的无名小卒玩无聊游戏。
风流人间的少爷还未落座,眼神就已经自发飘过来,如苍蝇般准确无误地粘在周绵喃身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周绵喃被盯得十分不舒服,不予理会,将整个精力投入到上诉过程,神情微肃。
两方针锋相对,唇枪舌战,始终互不相容。
周绵喃这方原本属于无过错的受害者,可对方有权有势,暗里人脉关系不少,早就打点好一切,显然,她根本算不上什么对手。
在最后陈述的环节,少东家吊儿郎当起身,神态中流露出狡猾和猥琐,他说完,再度看向周绵喃,眼中闪过精光。
“…原告当事人未能举证证明我方应承担的责任,要求驳回对方全部诉讼。”
“不过,若是美人愿意私了,跟我去酒店商议一晚,到时候什么话都好说!”
“怎么样?考不考虑啊?”
一场本应含有胜算,却因实力资源相差过甚的纠纷案,就这样如同尘絮般,轻飘飘揭过去。
结束后,周绵喃柔弱的脊背弯了下去,她微低着头,缓慢整理资料,如同被打落的玉,流露出不自知的一点破碎感。
“老师,陈氏简直太过分了吧!尤其刚才那个少东家,油得我想吐,他竟然一直都觊觎着你,那眼神实在是好恶心!”身旁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小箐愤愤不平。
周绵喃一言不发,理智地思索着,判决书隔些日子才会发出,可结果,应该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神情仍旧淡然,有着历经诸多苦难后的平静,闻言,正想开口安慰小箐几句,电话铃声却突兀响起。
“叮铃铃——”
是贾甄。
一接通,对方开门见山:“绵喃啊,你要的那批货已经做好了,什么时候过来验?今日有没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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