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画过雪花, 是有形状的。
但每到冬天下雪,满天的雪花从天空上落下来, 大片大片的白色, 有些落下的时候一大团累积着覆盖在地上, 都是没有形状的。
苏漫雪几次想用手心接住,看清雪花的模样,可是她的手心太热, 一落下就融化了。
后来再长大一点, 到了清楚只要落在手背上雪花就不会融化那么迅速的年龄时, 苏漫雪已经忘了曾经想知道的这件事。
“骆诽。”苏漫雪的声音从一旁响起,骆诽转头看向副驾驶的位置, 看见苏漫雪正转过头看他, “这段时间,如果你不忙的时候能不能多来我家看看。”
苏漫雪的话题起的突然,骆诽没搞懂话中的含义, 不过却很开心。
漫漫让他有时间去家里坐坐。
“我的意思是...常女士很喜欢你,她最近心情又不太好。如果方便的话, 我能不能多来家里陪陪她。”苏漫雪又解释了一遍,刚才的话似乎哪里表达有些不对。
“好,常阿姨喜欢什么,我到时候买点。”骆诽笑了下,他当然愿意常去苏家坐坐。
就怕找不到理由。
“不用,你能来就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如果再让你破费也不好。”苏漫雪想着骆诽现在应该也没赚钱,一直给她家里买东西恐怕会有些负担。
更何况他一直在帮自己。
帮她调查苏伟烨的事,她还不知道如何感谢他。
回家之前,二人开车去了一趟商店。
苏漫雪说要去买一顶假发,骆诽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也没问,她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即使她说过什么都不用带,骆诽还是趁着她选假发的时间去隔壁买了些吃的和补品。
总不能真的空手上门。
这天晚上常女士确实比前一天要开心些,虽然苏伟烨还是没有回家,不过骆诽、苏漫雪和苏晴都陪在她身边。
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苏漫雪把那顶假发带给了兰馨。
她去的很早,没有告诉骆诽,也没有告诉姜子平,自己一个人偷偷去看了兰馨。
兰馨也醒的很早,大概是六点半的时候,苏漫雪站在病房门口推开门,看着兰馨靠在病床边看着窗外发呆。
她没有戴假发,头发的一边缠到一起,发顶缺了一大块,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不过兰馨表情中没什么难过的表情,她的眼神平淡中带着几分呆滞,似乎在思考什么入迷。
苏漫雪没有立即推门进去,而是先离开病房,在医院旁的超市里买了一把理头发的推子。
她回到病房打开门,兰馨还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却因为苏漫雪突然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兰馨先是手忙脚乱的寻找床边的假发,一个不留神直接将假发扫到地上。
苏漫雪走到她面前,先一步伸手捡起了她面前的假发。
兰馨的表情有几分尴尬,动作也在一瞬间僵了一下。
“别戴这顶了,这顶都坏了。”苏漫雪倒是没有显现出什么尴尬的表情,实现根本没有停留在面前兰馨的头上。
她直接将手上的假发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晃了晃自己手上提着的袋子。
苏漫雪说,“我给你买了个新的。”
兰馨先是愣了一下,看着苏漫雪将一个静置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顶打理好的假发,和她之前的发型差不多。
假发的发质很好,根本看不出来和真的有什么区别。
“漫雪姐,我...”兰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没想到苏漫雪会注意到这件事,还会送她这种礼物。
原本以为被人拆穿后会有些尴尬,尴尬后可能会有些难过,但如今发现她的人是苏漫雪。
突然没有那么多奇怪的情绪了。
兰馨原本僵硬了些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用手摸了摸苏漫雪手中的假发,“漫雪姐,谢谢你。”
苏漫雪朝着她笑了笑,嘴里念叨着一句傻丫头,轻轻抚摸了她头顶受伤处的边缘,心里有些不好受。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装作没事的模样。
“一会儿我帮你把头发剪了,给你的伤口上些药,你被烧的地方不太严重,头发慢慢就会长出来的。”苏漫雪的声音温柔,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兰馨点了点头,她这些天也在想她的头发究竟怎么办,她其实有些排斥剃光头,但现在这种情况不仅看起来有些滑稽,完好的头发还汲取了伤口处全部的营养。
兰馨坐在椅子上,苏漫雪一点一点将兰馨的头发剃去,大片大片的黑色从她身上落到地面上。
她没有照镜子,心里却想象到了她一会儿的模样会显得多么搞笑。
"漫雪姐,等之后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去沧沅玩吧。"兰馨的声音响起,清脆欢快,似乎并没有因为失去什么感到难过,“你去过那边吗?”
“没有。”苏漫雪温柔笑笑,“我从小就在霁封,一直在这边,我听说沧沅一年四季都是暖和的,真的吗?”
苏漫雪长这么大,一直围着霁封,她其实偶尔也羡慕别人离开家很远去外面打拼。
可她舍不得一直生活这么多年的城市,也舍不得她的家人。
其实也想过一年去两个地方旅游,但虽然工作不忙,但随时的传唤也让她没有时间离开这儿。
“沧沅的冬天没这么冷,不过夏天热得很,好多外地人都说空气又湿又热,不过我从小就在那儿可能习惯了。”兰馨将手中的手机紧了紧,“沧沅总是下雨,我外公就是下雨天走的,其实我来霁封还有一个原因,一直没和我爸妈说。”
兰馨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听不见,“每到下雨的时候我都会很难过,像死了一样难过,所以我来了霁封。”
霁封不常下雨,如果不是霁封的夏天也没有极度的高温,一定会因为干旱影响生活。
外公是兰馨很重要的人,小时候父母忙,她是外公带大的。
外公离开的那天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那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雨,雨声和雷声混杂在一起。
兰馨半夜觉得口渴去楼下接水,看见厨房的地上躺了一个人。
猛烈地闪电透过窗户打进来,光照射在地上,照见她外公苍白的脸。
不管她怎么喊,怎么呼救,诺大的房间里只有她的回声,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人。
“头发总会长出来。”苏漫雪将手中的剃刀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双手轻轻搭在兰馨的肩膀,“你也不会再害怕下雨。”
人总是在无数次的痛苦中逐渐长大的,曾经我们觉得难以度过的难关,或许在某一天变得微不足道。
时间看似很快,在我们不注意间就会转瞬即逝。
但长大这件事,似乎比治愈他人还要复杂,苏漫雪也在学习。
或者说,她才刚刚开始。
苏漫雪想起那个夜晚,骆诽躺在床上高烧不退,痛苦着呢喃着过去的一切。
她们都在一点一点学着对过去的自己道别。
她拿起医药箱为兰馨清理头上结痂的表皮,用纱布将涂抹药水的地方贴起来避免细菌入内。
然后,她将假发戴到了兰馨头上。
似乎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切看似又回到了正轨,她们好像从来都没有经历过那场大火,也没有遇见过季桂兰。
好像还是那个夜晚,苏漫雪三个人因为解决了一件小事一起去吃烧烤,那天她们遇见了兰馨,就是现在这副样子。
兰馨回过头,她的嘴角勾起,眼里含着笑意看着苏漫雪,“怎么样,好看吗?”
苏漫雪的眼睛不自觉地红了红,她下意识地回过头,鼻腔中带这些难过和心疼,“好看。”
她的声音响起,又立刻收了收情绪中伤感的那部分,转过头露出了和兰馨一样的笑,她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兰馨的发丝,柔软顺滑,像真的一样。
“好看。”她又重复了一遍。
兰馨在第二天就归队回局里上班,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不想落下局里的工作。
她比从前的自己更希望快点搞清楚一切的真相。
兰馨前一只脚踏进大门,嘭的一声烟花落下来,姜子平带着其他几个警员欢迎兰馨归队。兰馨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被这惊喜搞得有几分感动。
姜子平笑着走过来,他今天穿着有些正式,原本正常不需要出外勤的时候是不用戴警帽的,但他今天却戴了。
兰馨看着面前的姜子平,隐约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儿不对。
“队长,你今天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兰馨皱着眉抬头看向姜子平,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就是觉得他有些不一样。
姜子平听见兰馨的话也笑笑,他向前走了一步凑近了一点兰馨,低头凑到她耳边,“你发现了?这是给你的惊喜。”
这男人神秘兮兮的样子搞得兰馨有几分疑惑,惊喜?什么惊喜?刚才那个礼花吗?
还没等兰馨开口,姜子平后退一步摘下自己头顶上的警帽,原本茂盛的头发消失,光秃秃的脑袋漏了出来。
姜子平,剃头了?
第57章
原本安静的警局大厅突然传出几声爆笑, 兰馨愣愣地看向面前姜子平光秃秃的脑袋,身后几个警员突然冲过来搂住面前的姜子平,还趁机伸手摸了摸姜子平的头发。
关系好就这点不好, 居然敢这么摸队长的脑袋。
“队长!你怎么把头发剃了,什么事想不开了!”其中一个和姜子平关系最好的警察揉了揉他光秃秃的脑袋。
也不知道姜子平这头找谁剃的, 一点头发茬都没有, 看起来像颗卤蛋。
“你懂什么啊, 头发短不用洗, 还凉快。”姜子平伸手打了打身后的男人。
虽然他是整个队里的队长,但是平时和大家相处的时候没什么架子。在姜子平眼里, 只要本职工作做的话,平时什么样都行, 没什么等级制度和上下级区分。
“这外面零下二十几度, 害怕你这头冷呢!”其中一个警员笑了笑, “队长,你不会是感情上不顺利,打算出家了吧?”
除了兰馨以外, 这些人谁不知道姜子平喜欢过苏漫雪?
不过自从骆诽这小子来了以后, 姜子平明显收敛了, 大家也都不再对这件事打趣。
毕竟自己队长封心锁爱了,再提起这件事容易挨打, 也害怕姜子平一个人半夜在被窝里偷偷哭。
男人嘛, 说不定表面强大,背地里脆弱的不行。
“队长有喜欢的女孩?”一直没说话的兰馨突然回过神来,她刚才心里挺感动的, 姜子平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给她的惊喜...
姜子平知道自己受伤了,所以剃了秃头陪她一起。
他这是暗恋自己?
那几个队员说姜子平感情上不顺利, 难道是自己没发现姜子平内心暗戳戳的情感,难过了。
“去去去!你们几个还工不工作了!”姜子平拿起一旁的本子开始打身后几个人,把几个人都哄进会议室,然后转头笑嘻嘻地看向兰馨,“别听他们几个胡说,你身体怎么样?感觉好点没?”
这关心的语气,这关切的眼神?
兰馨的心里十万个鼓点七下八下,想着完了,姜子平真是对自己有点意思。就说平时不能把自己的优点展露的太明显,果然还是被男人爱上了。
“好多了,你今天这么关心我...”兰馨莫名其妙有点紧张,毕竟她之前预设过如果姜子平对自己表白自己就会答应他,不过今天她还没什么准备。
挺突然...
兰馨的脑袋突然被姜子平用本子敲了一下,直接把她的内心戏打断了。
“好多了就进来开会。”姜子平落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直奔着会议室的方向大步走过去。
狗男人,活该单身这么久。
兰馨快步跑进会议室,脸上的红晕也迅速收了收,心里想着姜子平必须认真对自己表白两次才会答应他的追求。
这是对他的惩罚。
骆诽一个人坐在工作间里看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是一个监控摄像头,正是苏伟烨的办公室。
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破解了政府大厅的独立摄像头,这种摄像头可能涉及泄密,程序也相对复杂森严。
但为了帮苏漫雪搞清楚,他顾不了那么多。
他看着屏幕上苏漫雪和自己从办公室走出去,苏伟烨跌跌撞撞的回到沙发前脱掉外套,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骆诽微微皱眉,将时间调回了一点,苏伟烨是在二人抵达之前进入房间的。
他和苏漫雪在政务大厅停车场停车时,苏伟烨在上楼的电梯上。
那他之前去哪儿了?
骆诽沿着监控向远找,苏伟烨是自己开车回来的,涉及的路段和监控数量太多,如果他一一破解会浪费很多时间。
最便利的方式是找姜子平他们调取市区监控进行人海战术。
但姜子平手上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季桂兰那边不能继续调查,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可以断定季桂兰和梅花之间没有直接的关联。
虽然儿童和少女的案件也一样重要,但既然这边上头有人在插手,该放也是要放一放的。
梅花这些日子没动作,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够因此懈怠。
丘择只是说暂时停止行动,梅花的销声匿迹也是时间问题,那个让瘦猴偷季桂兰手机的女人还在调查之中。
姜子平目前要从所有蛛丝马迹中,串联出一个和梅花与鸢尾有关的线索。
但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接触到全市的道路监控。
就是借口利用人海战术找到当时游乐园里,那个拥有鸢尾纹身的男人,顺便找一下苏伟烨的车从哪儿开了回来,做到时间利用的最大化。
苏漫雪和他提起过这件事,但当时所有人都一心投入到季桂兰的事情上,并且认为季桂兰和鸢尾有一定的关联。
本以为找到季桂兰就能找到那些鸢尾纹身的人,也就是鸢尾的信徒。
但并没有,那天的那个男人似乎和季桂兰没有任何关系。
在游乐园事件中,送小草莓来的季桂兰属于一个组织,假定将他们称为售卖方。
那天出现在游乐园的骆诽他们属于购买方。
那个纹着鸢尾纹身的男人是鸢尾手下的一员,进到游乐园里近距离接触小草莓和购买她的人,他应该在鸢尾的聊天群里。
如果是这样,要求瘦猴偷手机的女人就有两种可能,她可能也是鸢尾手下,只是和进入游乐园的那个男人任务不同。
再或者,她是暗中调查季桂兰的第四伙人。
“老姜。”骆诽拿起手机立刻给姜子平打去电话。
姜子平正开着大会布置后面的任务,但布置中遇到了一些瓶颈,看到骆诽的电话立刻接起,“你电话来得正好,之前那瘦猴背后的女人怎么都找不到,那条线索断了,我正要问你还有没有别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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