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烦了,对吕显发作道:“上巳节你同你夫人过吧。我回府了。”
吕显实在劝不动了,只能放他离开。
谢危才走一段路,就见张遮急忙过来找他。
张遮眼睛亮晶晶道:“昨日有间书画坊的掌柜联系我娘子,说我们两家的画放了很久都没取。
娘子让掌柜今早送来你新宅。你快同我们去看看。”
谢危激动地跑了起来,同张遮穿梭在人群间,快速跑了回去。
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里头凄厉的哭声,正是姜雪宁。
张遮非常担心,抢着进去。只见他娘子跌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画,哭的不能自已。
谢危一眼就看见曾挂在谢府书房的画,他看到桃花满青山,望见上面的落款:日暮春山绿,我心清且微
他的心如遭重击,身形颤抖,待在房门口一动不动。
张遮扶起姜雪宁,担忧的问:“娘子,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姜雪宁放声大哭:“没有,什么都没想起来。可是我就是很难过,很想哭。”
谢危动了,他跌跌撞撞去看每一幅画,最后定在一幅小卷轴上。
他上前展开一看,画里的人正是他,人物后面有桃花,远处有青山。
旁边有诗:忽然见桃花,灼灼e春风
还有一句:大佛寺与谢郎一游
盖印:雪里蕙兰
日期正是去年三月。
蕙字因着泪痕模糊了一半,那晕染开来的波纹如同在心湖投入了一颗石头,层层水圈荡漾开来。
谢危看着看着,偏头吐了一口血。他的嘴角挂着血也不擦,而是对着画狂喊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姜雪宁见他如此情状,抢着上前去看那卷轴小画。过一会,她又哭又笑,人渐渐有些疯癫。
张遮看着姜雪宁手中的画感到难受,慢慢他的心突然痛的无法呼吸。
但姜雪宁状态更差,状若癫狂。张遮回过神,赶紧抱住她,好言安抚。
谢危如游魂般牵着马,走回方才的街上,有人用柳条拂水不小心拂到他的脸上,连声同他道歉。
水珠泼来的时候,谢危闭上了眼睛。当他睁开眼睛,去年上巳节的情形涌现在他脑里。
他睫毛沾着水珠,望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姑娘,她的发髻插满了他买的花,手执一枝柳条。
谢危感到她身后的背景都模糊了,天地间,只有她立在他面前。
她璀璨的笑容,眼中跳跃着星光,贝齿如同洁白的珍珠,在盈润红唇间闪着光芒。
谢危望着满城的春花,灿烂芬芳。他跑到江边,看那水光粼粼。他看一草一木,皆是她走动的身影。
我怎能忘记你,刻在我骨子里的你。
他伫立人群中,看着人来人往。他茫然四顾,再寻不到那带着阳光气息的姑娘。
谢危失踪了一天一夜,剑书和刀琴发动人满城去寻。
吕显直接去找锦衣卫,将谢危日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连同青楼姑娘调笑的薛定非都跑了回来,帮着他们去寻人。
姜雪宁病倒了,听到这消息,将额头的布巾扔了,摇摇晃晃下床要去寻人。
旁边照顾的张遮想拦她,她道:“谢危没了可不行。我还指望他帮我带姐姐回来。”
孟氏过来探望女儿,听到这句话,眼睛一闭昏了过去。又是引来一阵骚乱。
最后,还是姜雪宁提醒他们去墓园看看。
等他们找到谢危时,他正靠在姜雪蕙的墓碑旁。他双眼无神,脸色苍白。
他对他们说:“她抛下我了。我到哪里都找不到她。”
吕显被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吓了一跳,更让他惊诧的是墓碑后面的坟地被挖了个坑。
吕显见谢危双手脏污,明白是他徒手挖的坑。
亏得谢危手头没有工具,吕显毫不怀疑等他挖出了棺椁,他就会开棺跳进里头。
姜雪宁同样脸色发白,她由张遮扶着过来,狠狠一巴掌打在谢危的脸上。
吕显以为她为谢危挖坟的举动生气,正要帮忙说情。
姜雪宁厉声道:“姐姐就算不要你,也决计不会抛下我和爹娘。你不可以放弃,不然谁带她回来。”
谢危的眼睛迸发光芒,这话似乎鼓舞了他。
他站起来,道:“是啊,我得带她回来。她说好一辈子不离开我。她从来说话算话,定是被什么困住了。”
谢危振作起来,就让剑书和刀琴架着他离开。
吕显怕姜家人追究,可见姜雪宁目光沉沉望着那坑,如同暗夜的狼盯着猎物发出莹莹绿光。
吕显心生不妙,姜二姑娘同谢居安一样疯,难道她也打着进棺材的主意?
他想同张遮说说,可见张遮宠妻的模样,他毫不怀疑前脚姜雪宁跳进去,张遮能带着被子过来陪她。
吕显的直觉是对的。他们才送了谢危回去。次日姜雪宁就找人来挖坟开棺。
等谢危和吕显收到消息赶过去,现场一片狼藉。姜伯游在墓碑旁对姜雪宁破口大骂。
谢危心怀希望过来,张遮悄声同他们说:“棺材打开后,里头的尸骨都化了。岳父命人重新关上埋好。”
吕显瞠目结舌,姜雪宁竟敢打扰逝者的安宁,难怪脾气很好的姜伯游大发雷霆了。
姜雪宁做了谢危想做的事情。她估计看了什么志怪小说,以为打开棺材,她姐姐会从棺材出来吧。
吕显见她失望沮丧,并不在意姜伯游的训斥,只难过她姐姐没有活过来。
姜伯游见到谢危和吕显,勉强住口,想在外人面前给女儿留点面子。
谁知谢危撩起衣摆,跪在姜伯游面前说:“岳父,我想同令千金配阴婚。”
第21章 留将根蒂在
姜伯游以为自已幻听了,等谢危再说一遍,他方知谢危是来真的。
他道:“不行。我们夫妇百年后要陪着孩子入葬。嫁到你家她会很孤单。”
谢危诚恳地说:“我可以入赘。正好今日有人手,旁边挖个地给我就好。”
他这话一说,除了姜雪宁和张遮,其他人看谢危如同看智障。
姜伯游顾不得上下尊卑,怒道:“休想。我女儿冰清玉洁,不喜欢老男人。你这想法简直有辱斯文。”
姜伯游吩咐工匠继续修理坟头。他到底惧怕谢危的权势,表明态度在叮嘱张遮几句,就赶紧走了。
吕显刚刚真想装路人甲,打死不承认他同谢危认识。
等姜伯游离开,他赶紧扶起谢危急道:“谢居安,你昏头了。活人配什么阴婚,你就不怕寿元有损。何况人鬼殊途。”
谢危坚定地说:“我无拘无束。”
吕显被他这疯魔的样子怼的不知如何是好。
姜雪宁过来火上添油:“姐夫,阴婚的事情不急。有我同张遮在,若爹娘不同意,等他们百年后我帮你移坟进来。”
吕显已经连话都不会说了。张夫人是认真的吗?
还有她身边的张遮,被誉为端方君子,一身清正的张遮。居然满脸赞同,这两夫妻合谋算计长辈身后事合适吗?
谢危居然感激地说:“那就有劳宁二妹妹和妹夫了。”
吕显张大嘴巴,连姻亲关系都论上了。这世界玄幻了。疯子同疯子居然变成一家人。
他以为别人疯,殊不知姜雪宁看吕显像蠢货。
她不屑地想:“芳吟成亲那么久还是黄花闺女,原来是嫁了个傻子。改日劝她改嫁才行。”
姜雪宁道:“姐夫,我们回去想办法吧。将姐姐找回来才最要紧。”
谢危赞同道:“宁二妹妹有大智慧。你说的很对。”
张遮说:“娘子,我会同你们一起努力。”
他们等坟地修缮好,互相鼓励着离开。留下吕显在原地发呆。
吕显算认清楚了。张遮和他夫人表面正常,实则同谢居安是一类人。
吕显感到被他们三人嫌弃了,他更是心塞,凭什么,我可是榜眼啊。你们瞧我的眼神礼貌吗?
吕显回去同薛定非嘀咕,薛定非道:“这是好事啊,谢居安有懂他的同伴陪着他,至少他不会太绝望。”
吕显无言以对,还能这么理解啊。他既然劝不动谢居安,就放手吧。
回去后,谢危同张遮更是努力刨书,谢危勒令全国大范围收集各种玄学类的书籍。从事这行当的人更是一个都不放过。
然而他们仍是一无所获。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太奇异了,哪怕找到真材实料的人才,也无法提供建议。
某日,姜雪宁匆忙进来书房,道:“我真是灯下黑啊。还有一个人没去找。”
谢危和张遮从大量的书籍中抬头,姜雪宁道:“方妙,临淄王妃。我姐姐从前最爱找她卜卦。”
姜雪宁来临淄王府算是故地重游了。想起前世遭遇,她有些坐立不安。
方妙如今身份不同,困于内宅,只有她适合找方妙。
等方妙匆忙跑来,姜雪宁见她一双妙目下挂着大黑眼圈,不禁忘记尊卑,问:“妙妙,你过的怎样了?”
方妙见姜雪宁如见亲人,呜呼一声就抱住她:“宁二,你怎么一直不来看我啊。公主都来过,你为何不来啊?”
姜雪宁见方妙一脸激动,讪讪道:“你身份不同了。我也成亲了,不好来找你啊。”
方妙屏退周遭,才哀嚎道:“姐妹一场,客套那么多干啥。我这日子过的苦啊,每天要学习大量礼仪规条,背不完,压根背不完。”
若非沈d待她不错,方妙都后悔嫁入王府了。
她同姜雪宁诉苦道:“光他家族谱和亲戚我都记了大半年,还是认不全。”
姜雪宁同她都是学渣,又有前世遭遇,自然对方妙的话感同身受。
她到底沉稳许多,安慰方妙道:“没事,熬熬就过去了。只要临淄王待你真心,其他都不算事。”
方妙心里感叹,她就像飞鸟入了笼子,每天睁开眼就背不完的书和做不完的活。
等听完姜雪宁的来意,方妙瞬间来精神了。
姜雪宁道:“会不会耽误你呢?”
方妙大手一挥,毫不在乎道:“哪能耽误我。我那些活这辈子都做不完,我再不放松就傻了。”
姜雪宁同方妙讲述了姜雪蕙的故事,拿了谢危画像的卷轴给她看。
这些天他们试过给父亲母亲等认识姜雪蕙的其他人看,但他们都不会像他们三个那般恢复记忆。
姜雪宁不对方妙恢复记忆抱希望,只想同她说明情况。
方妙出身玄学世家,天赋比她父亲还强,加上从小就勤学苦练。本事已胜过父亲。
无奈她是闺阁女子,如今又有王妃身份在,想如从前般帮人卜卦就难了。
难得姜雪宁送来一桩如此有挑战的生意来,她的兴趣被挑了起来。
方妙听完就开始占卜,她说:“宁二,术业有专攻。你让我通灵啥的不是我的强项。但我可以通过卜卦给你答案。”
方妙连下几卦,没有结果,最后一卦才有显示。
方妙道:“你同我说的应该是真事。我给你姐姐算出困卦。而且卦象告诉我,我曾为她卜出这个结果。”
姜雪宁心里升起一丝希望,道:“那就是有希望吗?我们要去哪里寻贵人帮忙?”
方妙说:“顺势而为。若没有希望,连卦象都不会出来。有卦就好。至于具体怎么做,我没算出来。”
姜雪宁放下卦钱,千恩万谢。兴师动众了那么久,总算有个人给他们明确的指示。
方妙说:“你放心,我会多钻研此事,有新的结果再同你们说。”
姜雪宁含泪点点头,方妙送她到门口,依依不舍说:“宁二,你有空多来看我啊。”
姜雪宁指望方妙帮忙,满口答应。若非方妙太忙,她现在都恨不得天天来临淄王府。
谢危和张遮这头寻到有本事的通灵神婆,然而,神婆试了好几回,也无法施展神通。
她惧怕谢危的杀气,哭丧着脸说:“大人,一直联系不到您说的那位姑娘。”
谢危对有本事的人很温和,语气却很强硬:“无妨,一日不行就两日,你日日试一试,总有机会。”
张遮补充说:“夫人,您在道观安身,日常费用和开销由我们提供。您每日抽半日来府中施法,其他时间您自行安排。”
张遮的脸很有说服力,且给出有力的扶持,总算安抚了不安的神婆。
她实在是怕没有结果被谢危杀了。有张遮保证,她才安下心来。
姜雪宁见他们都一筹莫展,找一日带着神婆上门去找方妙。
神婆见到方妙,同行见同行,虽然从事方向不同,到底能打成一片。聊的热火朝天。
最后两人算出一个吉日同去姜府,在姜雪蕙闺房施法,看能否联系上。
第22章 岁岁有东风
姜雪蕙觉得时间过的飞快,她到了美国,同叔公叔婆住一起。
她见小哥日渐好转,她坐不住,开始做起跨境生意。
她两头奔跑,然后生意越做越大,天天忙个不停。
有一天,小哥同犀利妹征求她的意见,他们决定结婚,想回国举办婚礼。
姜雪蕙立即送上祝福,并答应陪犀利妹回国。
她觉得自从昏倒再苏醒后,她的内心变充足。从前那些阴暗负面的情绪消失的一干二净。
哪怕工作压力再大,生意营收不稳定,她都没放在心上。反而干劲十足,愈战愈强。
等她同犀利妹回到国内筹备婚礼,小郭上门了。
当小郭同她们述说了前因后果,姜雪蕙同犀利妹面面相觑。
她们竟然在另一个世界重复生活过三世,第三次才迎来好结果,这对她们而言太惊悚了。
可小郭是她们的好朋友又是天师,她们自然相信他。
小郭问姜雪蕙:“阿蕙,你现在还想回去吗?”
姜雪蕙很苦恼,她什么记忆都没有,如何能下决心去一个陌生世界,还是一个对女子礼法严苛的古代。
犀利妹直击问题核心,问小郭:“蕙蕙要怎样才能恢复记忆?她现在一无所知,很难下判断。”
小郭说:“根据以前的记录,她在另一个世界的爱人去世前,她就能恢复记忆。”
姜雪蕙听到这话,心里发疼。她忙道:“有没有其他办法吗?”
小郭说:“有,我查到了我叔叔送进去的人是我堂哥,同样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
我叔就这一个儿子,但因叔叔常年不在家,婶婶同他离婚时带走了年幼的堂哥。
婶婶生叔叔的气,连姓都给堂哥换了。他现在也在国外,如果能找到他,或许能给你答案。”
姜雪蕙与犀利妹对视一眼,就拜托小郭帮忙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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