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和周鹏低着头,均未接腔,仿佛没听见。
赵乐摸了摸鼻子,讪讪的。
陈嘉聪在讲台上,焦急催促:“要上课了,女子1500米和3000米跑,来两个女生啊,随便跑跑,就当凑数。”
艾荔荔怀着对学校帮扶政策的感恩,高高举起手,“我报名,行吗?”
“行呐,当然可以!”陈嘉聪眼睛一亮,跑向后排。
“还有两个项目没人报是吧?我来。”
陈嘉聪担忧,“你跑得完吗?”
艾荔荔笑了笑,眉眼灵动,唇红齿白,“我保证能跑完。但是!不保证拿名次。”
陈嘉聪对视数息,不禁脸红了,认真登记名字,局促说:“没关系,能跑完就非常棒了,老师说,重在参与。等体育课,我教你科学跑步的技巧和方法。不用怕,我会教你的。”
赵乐托腮,揶揄说:“某人害羞啦?脸红了。”
“胡说!”陈嘉聪红着脸,几乎是落荒而逃,奔回座位。
赵乐推了推同桌,“你看陈嘉聪,刚才――”
“上课了。”艾荔荔打断,话音刚落,上课铃响起。
陈嘉聪精心准备了几天,自信满满,盼到体育课,准备教导参赛选手。
学生们三五成群,走向操场。
赵乐挽着同桌胳膊,一边玩手机,一边夸:“芹菜好可爱哦,萌萌小猫咪。”
芹菜?艾荔荔以为她在刷朋友圈。
“秦朗养宠物真细心,田园三花,也当成宝贝。”赵乐举起手机,展示对话框,“你看,他有四个猫窝,不同的材质。”
对话框里,赵乐和秦朗,一长串记录,文字、语音、图片,密集交流。
艾荔荔脚步一顿,扫视聊天信息,转瞬别开脸。
“他的逗猫棒。”赵乐继续展示,“我感觉丑丑的。”
艾荔荔神色如常,“养猫挺麻烦,你俩有共同话题。”
这时,秦朗和陈嘉聪,扛着比赛所需的体育器材,同时开口:
“艾荔荔,搭把手。”
“哎,荔荔,帮下忙。”
第19章
校运会项目多,所需的体育器材不少。
秦朗搬着一捆测量距离所需的标杆,以及标枪,长短不一,颇为沉重。
陈嘉聪则右肩扛着跳高所需的防护垫,左胳膊夹着两枚铅球。
艾荔荔听见求助声,转身一看:陈嘉聪在前,秦朗落后几步。
她不假思索,朝秦朗走去。
秦朗看见她过来,停下脚步,笑着分出几根标枪,示意对方帮忙拿。
“你们怎么只叫荔荔?”赵乐歪了歪头,奔向秦朗,“为什么不叫我?我也可以帮忙的呀。”
陈嘉聪跟赵乐混熟了,毫不客气,“小矮子,算了吧。压垮你不要紧,摔坏器材就糟糕了。”
“傻大个!体育委员,累死活该。”赵乐路过时,轻轻踹了陈嘉聪一脚。
“嘿――别闹!”陈嘉聪扭身避开,防护垫体积大,在右肩晃动,他本能地扔掉铅球,腾出左手,稳住垫子。
两枚实心铅球,一掉落,飞快滚动,滚向路过的钱小欣和王宝云,吓了两个女生一跳,惊叫躲闪。
艾荔荔眼疾手快,忙追赶,把球截停了,捡起来。
“小心砸脚,你可是参赛选手。”陈嘉聪喊完,扛着防护垫,对受到惊吓的两个女生道歉,“二位,不好意思,刚才垫子要掉,我不是故意乱扔铅球的。”
“没事。”
“没关系。”
钱小欣拍拍胸口,拉着王宝云走远,吐槽道:“刚才都怪赵乐,不分场合,跟男生打打闹闹。”
“就是就是。”王宝云赞同,“她突然踢陈嘉聪,害得别人站不稳。”
“赵乐爱出风头,人来疯。”钱小欣耳语说:“张扬轻浮,难怪越来越多同学反感她。”
另一边
“朗哥,我帮你吧?”赵乐径直跑向秦朗,笑容灿烂,伸出手。
秦朗看见艾荔荔帮陈嘉聪拿铅球,低着头,随意分出几根标枪,“能拿动不?”
“没问题!”赵乐扛起标枪,高高兴兴。
艾荔荔一手拿一个铅球,见前面两人并肩聊天,视线调开了。
“荔荔,待会儿老师会指导科学跑步。”陈嘉聪放慢脚步,期待问:“等自由练习时,一起?我也报名了3000米。”
“好,大家一起练。需要我帮忙扛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陈嘉聪越走越慢,“给你发微信,总是半天才回,昨晚分享的跑步教学视频,看了吗?”
艾荔荔心不在焉,“预习到很晚,还没看。”
“知道,你学习认真,天天泡在课本里,几次约你看电影、打游戏,都说没空。”
“确实是没空。”
陈嘉聪悄悄瞪眼睛,瞪视不远处挤眉弄眼的死党和孪生弟弟,“市面上流行的游戏,我大多会,以后你要是感兴趣了,尽管问我!”
艾荔荔礼貌回应,“好的。”
“你、你平时除了学习,有什么兴趣爱好?”陈嘉聪努力找话题。
兴趣爱好?
我除了学习,就是忙家务、农活。
生活单调,人亦无趣。
艾荔荔摇摇头。不好撇下负重的同学,随之放慢脚步。
“那你真是书呆子,哈哈哈。”陈嘉聪评价完,又赶紧补救,“不过,热爱学习是好事,是优点。”
这时,秦朗已经放下了东西,快步返回,直接上手搬,“不好拿是吧?我来。”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行。”陈嘉聪拒绝,却架不住秦朗坚持,两个男生谁也不放手。
赵乐在前面提醒,“老师来啦。”
体育老师一身训练服,皮肤黝黑,哨子短促“哔~”吹响,大喝:“集合!”
艾荔荔催促道:“老师吹哨了,你们快点。”
秦朗和陈嘉聪身高相仿,大高个男孩,合力搬运防护垫,健步如飞。
课上,体育老师一边示范,一边讲解动作,学生围拢观看学习,赵乐抱住艾荔荔胳膊,后者抽手,前者又抱,如此反复,只得随她抱。
三十分钟后,教师宣*布:“好了,剩下一点时间,大家自由练习,巩固巩固。有不懂的就问。”
学生三五成群,分散练习各个项目,一时间,操场十分热闹。
艾荔荔跟随若干同学,由体育委员带领,反复纠错,掌握起跑要领。
“没想到你会报名跑步。”赵乐把标枪当长缨枪,舞动了几下,“1500米和3000米,多累呀。我不喜欢跑步,大汗淋漓的,难受。”
艾荔荔出生于郊野果园,自幼在山林疯玩长大,体质佳,耐力强,“我挺喜欢跑步的,锻炼身体嘛。”
陈嘉聪撩起衣摆,擦了擦汗,调侃问:“赵乐同学不喜欢跑步,但喜欢标枪。秦朗不仅报名了标枪,还报了跨栏,你为什么不跟?”他一拍额头,自问自答:
“噢噢,抱歉,我忘了,赵乐腿短,没法跨栏。”
“怪秦朗,报高难度项目,不为‘某人’考虑。”
周围一听,哈哈大笑,一些人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秦朗在旁边练习跨栏,听见了,却顾不上怪陈嘉聪,也没管赵乐,而是下意识望向艾荔荔――
艾荔荔恍若未闻,心无旁骛,在练习起跑。
赵乐恼羞跺脚,看了一眼秦朗背影,拎着标枪,冲向陈嘉聪,“讨厌!就你长嘴了?傻大个,快住口,吃我一枪!”
“哎,危险,喂,住手。”陈嘉聪被撵着跑,“扰乱课堂秩序,我喊老师啦!”
围观人群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半为赵乐助威,另一半催陈嘉聪逃跑。
“抓住他!抓住他!”
“聪哥,快跑。”
“乐乐,我帮你。”陈嘉明搓搓手,作势要抱,“哥哥~”
陈嘉聪气笑了,“你可是真是我亲弟弟,绝交!”
……
操场热闹非凡,喧闹声中,有三个人例外。
艾荔荔始终在跑道上,埋头练习;
秦朗撞了栏,默默扶起;
班长李慧,心细如发的女孩,暗中观察,得出了结论。
这天傍晚,放学路上,同行回家的两人,熟悉之后会闲聊,今天却静静骑车。
秦朗依旧骑在外侧,路程过半时,清了清嗓子,开口说:“下周二摸底考试,周五校运会。”
艾荔荔目不斜视,“嗯。”
“校运会不用有心理压力,重在参与。摸底考你准备得怎么样?”
“把握不大。”
“看你每天很勤奋啊。”
“临时抱佛脚而已。”
又是一阵安静。
山区小县城,公共设施疏于维护,绿化树木茂盛,发达根系撑破方砖,道路凹凸不平。
两辆自行车一前一后,绕行颠簸路段。
艾荔荔目视前方,专心骑车。
秦朗扭头,只能看见同伴的侧脸。
“咳咳。”清朗的少年嗓音,隐隐约约流露不明意味的讨好,“国庆节要到了,你有什么计划么?”
艾荔荔摇头,“我放假就是待家里,帮忙干活,让爸妈休息休息。”
“我应该会回家,我妈中午已经订好了机票。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非常期待,轮流催,不回不行。”
“能回就回去探望一下,让老人安心。”艾荔荔忽然又想到:
韩老师是支教,任务结束就会走。
秦朗也会离开。
他和他的母亲,不属于采屏县。
到时,我又要一个人上学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忆起秦朗屡次帮助自己,想到分别,不禁黯然,降低车速,扭头看了看。
秦朗对视,“是得回去一趟,但没法带上芹菜,幼猫弱小,受不了托运、奔波的苦。不好让吴阿姨带猫休假,你能不能帮忙照顾几天?”
聊到猫,艾荔荔脱口而出:“你跟赵乐关系那么熟,她也养了猫,肯定有经验,你为什么不找她帮忙?”
秦朗摇摇头,“赵乐不合适,再说了,班里我和你最熟,这点小忙,难道不乐意帮?”
艾荔荔解释道:“我没养过宠物啊,怕照顾不好。”
“放心,芹菜特别乖,按时投喂,有空陪它玩会儿就行了,没人陪也没事,它自个玩儿。到时我把钥匙留给你。”
秦朗随口说:“赵乐养猫忒精致,每个月带布偶去做宠物美容,剪毛、染发、洗澡。芹菜还没洗过澡呢,幼猫抵抗力差,感冒可能要命的。”
艾荔荔目视前方,骑向郊外,“你俩可以多交流交流养猫心得。”
秦朗匀速骑行,“感觉她把猫当成洋娃娃了,做美容,研究服饰,经常图片刷刷一发十几张,叫我选出‘最漂亮的’,尽折腾。前天,她不知怎的,游戏里和我发小互呛,吵――”
他皱着眉,停止了吐槽。
艾荔荔没听赵乐提过,凭直觉猜测,“赵乐落下风了?”
稻田间,桥头房子近在眼前。
“当时是五排,我四个发小加上她……劝解无效,估计两个女生再也不会一块玩了。”秦朗瞥了瞥同伴,有些不自在,“懒得管她们,我要准备考试,没空上线,我要是考砸了,韩老师面子没处搁。”
艾荔荔望了望前方院子里的车,“韩老师先到家了?”
秦朗纳闷,“奇怪,我妈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他停车告别,“明天见!”
夕阳下,俊朗少年嘴角噙着笑,长身玉立。
“明天见。”
艾荔荔回家,刚到门口,就听见母亲的哭声,夹杂父亲的怒吼:
“蠢货!傻子!”
“这扇门,谁允许你碰的?”
“警告过你几百遍了,不准碰这扇门,还是记不住,傻子!”
“哭哭哭,就知道哭!家都要被你哭败了。”
“没用的东西,滚出去!”
第20章
我爸又大动肝火?
我妈又犯什么错了?
“爸、妈,发生什么事了?”
艾荔荔悬着心,迎面见两只狗一溜烟跑过,她把自行车靠墙放,望见父母站在天井右上角的房门口:
“荔、荔荔。”钱二妮眼泪鼻涕齐流,被丈夫臭骂,缩着脖子哭,想逃离却不敢挪动脚步,看见女儿犹如看见救星,求助伸出手。
艾荔荔匆匆赶到,掏出手帕为母亲擦泪,“妈,怎么了?”
“符、符纸,破、破了。”钱二妮瑟缩,抬手指了指角落房门:
门板上,经年累月贴就的镇宅符,密密麻麻,新旧不一,厚达半寸。
符纸层的一角,翘起,坠了下来。
明黄色的新符纸剥落,露出底下的旧符,已褪色泛白。
艾荔荔瞥了一眼,登时了解父亲发怒的原因,“是因为符纸啊。”
老艾怒视妻子,烦躁对女儿说:“你妈干的好事!年初请大师来做的平安道场,大师亲手画的镇宅符,被她给撕了!”
钱二妮委屈否认,“不、不是,是狗,狗!”
“你犯错,赖在狗身上?狗都比你聪明懂事!”老艾跳脚,气头上习惯性口不择言,“蠢货,明明是你吃饱了闲得发慌,一天到晚追鸡逗狗,如果不是你把狗逗引到这门口,它们会过来吗?”
钱二妮急欲辩解,却因智力低下和口吃,磕磕巴巴,“不、不是,我、没。”
“闭嘴!没用的傻子,笨手笨脚,除了败家,还会什么?!”老艾气得拉长了脸。
再傻,也是我亲妈。
你气头上说话总是这么难听,没想过会伤害亲人吗?
这种场面,艾荔荔从小到大见多了,却始终听不惯,幼时不敢吱声,长大了开始维护母亲,制止道:“爸,行了,别骂了,看把我妈给吓的!”
她观察门板,推测道:“应该不是人为破坏的。你看,符纸层层叠叠,贴了几十层,底下的浆糊早就失效了,失去粘性,日积月累,被新符纸给拽掉了。”
“咦,这门是不是长蛀――”艾荔荔靠近几步,却被父亲猛地拉住:
“娣娣!不能过去。”
老艾如临大敌,一把拽回女儿,警惕盯着符纸脱落后显露的斑驳旧木门,仿佛在对抗虚空中的无形之物,“娣娣,记住,千万别打开这扇门。”
艾荔荔皱眉,却顺势停下,“放心,我不开门,是想说,好像长蛀虫了。看,有两个虫眼。”
“蛀虫?”老艾小心翼翼靠近,定睛细看,懊恼说:“对,长蛀虫了,麻烦,必须换门,不然整个家的木材会被蛀虫啃光。”
花甲老人,退回妻女身边,环顾天井四周,扼腕长叹,“当年,你太爷爷发家之后,建造了这座宅子,在当时风光得很,谁知,一代不如一代,家道败落了。爸愧对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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