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雍启看她,“你下了吗?”
沈阁乔摇头,“没有,不值得。”
徐雍启略挑眉,“怎么不值得?”
“十三皇子和你,我肯定选你啊。他的暗卫训练成那样,一看就没什么前途。你跟外面那些人打成那样还能跟我废话这么久,功夫不错。”
沈阁乔话说得坦然,“我这是禽择良木而栖。”
徐雍启闻言轻笑了声,深邃眼眸卷着少年将军的傲气,眉骨处的伤口殷红,那笑便衬出几分别样的邪气。
他挽过沈阁乔的手腕,同她一道痛快饮下交杯酒,而后杯盏搁在一旁。
烛光摇曳,夜色正浓,婚床上挂着的纱帷轻摆,春宵一刻值千金。
徐雍启垂眼看向沈阁乔,眸色深沉几分,拉过沈阁乔的手往自己身上带。
他的手宽大粗砺,暧昧的热度从掌心传到她的手指,他一手能将她覆住。
沈阁乔葱白的指尖落于他腰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徐雍启鸦黑的睫毛笼下一片阴影,他隐隐有笑意蛰伏在里面。
另手捏上沈阁乔泛红的耳垂,徐雍启调笑,“怎么,夫人不是早早就学习过《战国策》了吗?”
什么啊这个人!
沈阁乔又紧张又羞愤,一双杏眼水光潋滟,睫毛跟着微微颤动。她瞪他,“你乱翻我东西怎的还有理了!”
徐雍启笑得有几分纵容,认下沈阁乔的指责,“是是是,我不该乱翻东西。”
他又牵着沈阁乔的手替自己宽衣解带,外衣松松悄然落地。
沈阁乔指尖抖得更厉害。
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种事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明早起来还是一条混吃摸鱼的好汉。
徐雍启拉着沈阁乔的手却只堪堪停在他的小腹。
沈阁乔疑惑睁眼,“你不继续吗?”
“很想我继续?”
徐雍启眉宇微挑,他散散开口,“夫人莫急,此事明日再说。”
谁着急了啊!
说得她好像很馋徐雍启身子一样!
沈阁乔抬眼瞪徐雍启,却注意到指尖染上了殷红的血迹。
以及徐雍启的唇色其实有几分白。
“你伤口没处理好吗?”沈阁乔问。
“嗯。”徐雍启眼神平静,“会处理伤口吗?”
-
“看多大程度的伤口。”
沈阁乔这么说,主动上手解了徐雍启的衣裳。
他宽阔的胸膛展露眼前,腹肌清晰陈列,肌肉线条展现原始性张力。让人不由联想,被这样一具身体压着,会是怎样的情景。
徐雍启胸膛和腹肌处都有伤痕,有些褪色淡去,譬如横亘整个胸膛的一整条。有些则是新添的伤口,血还未止住,汩汩朝外淌血。
那些伤口一看就疼得要命,沈阁乔抬眼,徐雍启神色淡然,好像感知不到疼痛。
“你不疼吗?”沈阁乔下意识问。
徐雍启淡声开口:“习惯了。”
沈阁乔眉毛蹙得厉害,“你转过身来我看看。”
徐雍启没动,沈阁乔便跳下床绕到他背后去看。
后背的伤口比起前胸和小腹更为可怖,很深很长的一道,皮肉都有翻出,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沈阁乔下意识发出略微吃惊的抽气声,光是看着她都觉得疼。
徐雍启竟然还有精力和她开玩笑,“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神经病。
这个人是铁做的吗?
伤成这样了还跟她废话这么久,是真想失血过多死在大婚这天吗?
沈阁乔没好气的,“等着。”
婚鞋束缚行动,她直接踩掉鞋袜,赤脚跑到房间角落的一口大箱子里,从里面翻找出了细布和金疮药。
然后她去取了清水,端着银盆在徐雍启身前蹲下,用细布浸水后认真清理他小腹处的伤口。
她指尖柔软温热,而浸过水的棉布微凉,冷热交织带来别样触感。
期间徐雍启垂眼看她,漆黑眼眸目光灼灼,沈阁乔被他盯得动作都不怎么利落了。
她仰头,玉藕般的胳膊枕在他腿上,“你这样盯着我做什么?”
徐雍启说:“你处理伤口的动作很熟练。”
沈阁乔笑笑:“我从小比较调皮捣蛋。”
但再怎么调皮捣蛋,受伤也绝不可能弄成徐雍启现在这样。
第一天认识徐雍启,沈阁乔有所隐瞒。
徐雍启也不追问,只继续静静盯着沈阁乔,看她葱白指尖娴熟地为他上药。
小腹的伤口清理完,该重点处理背部的砍伤。
沈阁乔从地上起身,站到徐雍启跟前,无比自然地开口:“你趴下。”
她从小跟陈师拜师学艺,和师兄师姐混熟了之后,处理他们的伤口时都用这样没大没小的口吻。
毕竟谁让他们有求于她,郎中才是大爷。
但这是在徐雍启跟前。
沈阁乔抿了抿唇,正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太放肆。徐雍启非常顺从地翻转身子,趴在床榻之上任沈阁乔处理伤口。
“我要给你敷药了,疼的话你就喊出来好了。”
后背伤口深,沈阁乔光盯着伤口就倒吸一口凉气,下手尽量小心轻柔。
金疮药撒在伤口上,药粉融入血肉之中,看着就疼。沈阁乔上药的时候指骨微屈,指尖像能感知到疼痛而轻颤。
但徐雍启全程没发出叫声,只在最开始时隐忍地闷哼了声,手背上青筋暴起。
“你真不疼啊?”
给徐雍启包扎的时候,沈阁乔忍不住发问,她以一种环抱的姿态将布条包裹在徐雍启伤处。她声线有些不解,“喊出来又没什么的,我要是你早就哭叫着喊爹爹了。”
徐雍启坐起由沈阁乔包扎,声线因隐忍疼痛而显得沙哑。沉稳平静的声音在沈阁乔头顶响起,他只说:“习惯了。”
战场上正面受敌,营地里提防暗探刺杀,受伤不过是家常便饭。因为一点疼痛而叫喊哪有将军模样。
何况,更何况,疼痛时他哪有爹娘可以叫喊。
沈阁乔咋舌,替徐雍启轻叹了口气,“真不容易啊你,图什么呢?”
徐雍启眼睫微垂,没答沈阁乔的话。他从床榻上起身,找了套常服穿上,一身玄色长袍掩盖所有伤口。神色淡然得像是身上丝毫无伤。
“你要出去吗?”沈阁乔跪坐在床榻上,抬头问他。
“有点事要处理,你先睡吧。”徐雍启道。
沈阁乔点点头,叮嘱他,“那你小心伤口别裂开,有条件的话去找御医仔细处理下。我毕竟很业余。”
“嗯。”
徐雍启点头,往外走了两步却又复返,垂眼问沈阁乔,“要和我一起去吗?”
第9章 青楼
沈阁乔已慢吞吞地摘了厚重的头饰,散落下来的长发墨色深重,像是被人细心研磨出来的墨汁。
她就举着自己的金花八角凤冠,有些懵然地看向徐雍启,一双杏眼像丛林里的小鹿。
沈阁乔有点难以相信,“你说让我跟你一起去?”
徐雍启:“是,王府不安全。”
“我真能去吗,话本里不是说,这种深夜会聊涉及惊天大阴谋,一次谈话决定着王朝的颠覆和无数黎民百姓的性命,外人不可多听,知道了会掉脑袋的。”沈阁乔探了探脑袋。
徐雍启鸦黑的睫毛浅垂,像被沈阁乔的话逗得轻笑了声,他道:“少看些话本,要见的人你也认识。”
沈阁乔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怎么会认识?
疑惑归疑惑,沈阁乔点头答应随徐雍启一道去——
毕竟,就算是真要掉脑袋的事,知道了再死总比枉死强些。
徐雍启给沈阁乔找了套夜行服,服饰偏大,沈阁乔没穿过这种,整理了好半天才把自己捋得像个人样。
但看起来还是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她整理衣裳的时候,徐雍启等在卧室里阁的书房,他好像只点了一盏昏昏油灯,透出的光亮极为有限,不知在里面做什么。
沈阁乔穿好衣服去敲他的门,被准许进入后,瞥见徐雍启坐在桌前看书。
油灯光亮有限,徐雍启的脸浸润在光里,五官深深浅浅笼在光与暗的交织,很是俊朗。
传言都说他文采缺缺,只会舞刀弄枪,可光下点灯读书的他,分明就是个清隽的读书人。
“你怎么只点这么一盏灯,会把眼睛看坏的。”沈阁乔从小喜欢看书,下意识就往徐雍启书桌旁凑,“你在看些什么?”
徐雍启抬眼,淡声道:“洞房花烛夜,书房怎么会点灯?”
是哦。
他好细心。
沈阁乔点了点头。
她走过来的时候,徐雍启顺手将书卷合上,是个下意识防备的动作。
沈阁乔反应过来,这不是在沈北綮的书房,她胡乱凑过去的动作有几分莽撞。
沈阁乔往边上走了两步,连忙摆手,“你放心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徐雍启看她,却又将书卷重新打开。他叫她,“看过这卷书吗?”
“啊?”
徐雍启将那卷书递给她,封皮写的书名是:《南疆與图》。
沈阁乔接过书卷,眼睛亮了亮,她带了些期待地开口,“没有诶,我可以看吗?”
“可以。”
“谢谢你!”沈阁乔高高兴兴地点头。
沈阁乔的眼实在灿亮,好像有璀璨星辰藏在里面。徐雍启又问,“沈丞相没让你看这本吗?”
“没有。”沈阁乔垂了垂眼,“关于南疆的书,爹爹很少让我看。”
“为何?”
沈阁乔手指摩挲着书卷封皮,她低头盯着上面的“南疆”二字,声线有些低沉。
“可能是怕我知道太多吧。”
但那些朝廷的文书沈阁乔都看过,独独南疆,是沈北綮的一个禁忌。
徐雍启也不多问,转了话题,“你既换好衣服,我们便出去。”
“好。”
-
书房的油灯被吹灭,沈阁乔和徐雍启重新回到亮堂的卧房。
徐雍启这才注意到沈阁乔没穿袜子。
她穿一身墨黑的夜行服,整个人被笼在一片墨色里,裤腿也长,走动时却隐约露出一小截脚踝,白皙得打眼。
徐雍启略蹙眉,“怎么不穿袜子。”
“啊我衣服穿太久了,不想让你多等又嫌麻烦,就没穿了。”沈阁乔说,“不穿没事,不冷的。”
“去穿上。”徐雍启眸色略沉。
沈阁乔“哦”了声,有点像被大人训斥的调皮小孩。
她乖乖坐到床榻上脱了鞋穿袜子,沈阁乔有些不解,一边套袜子一边问:
“为什么非得穿袜子,我的脚踝也没那么显眼吧。”
很显眼。
沈阁乔脚丫和脚踝一样嫩白,柔软搭在那里就好像一种暧昧的信号,偏偏又带有勾人不自知的无辜,更能激发一些人性恶劣的暴虐因子。
徐雍启垂眼,眸色微沉,“因为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沈阁乔有些疑惑地抬眼。
徐雍启摇头,“没什么,穿好我们便出门。”
沈阁乔乖乖点头,跟在徐雍启旁边。
徐雍启好高,身姿挺拔如参天松树,沈阁乔站在他身边更像一个小孩子。
只是他带着这么一个“小孩子”,到了怡红阁——京都最出名的青楼。
-
沈阁乔抬眼看身前的围墙和围墙里灯红酒绿的建筑,小心翼翼地问:“你来青楼还带上我,是不是有点扫兴啊?”
“而且我们逛青楼翻墙不给钱,会不会有点抠门啊?”
“……”
徐雍启垂眼看她,“你知道话本里青楼除了用来寻欢作乐,还能用来做什么吗?”
“养小妾。”
沈阁乔认真回答,答完话她蹙了蹙眉,“你跟我成婚第一天便要纳妾,这不太好吧。”
徐雍启有些佩服沈阁乔的脑回路,“……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圣上赐的婚我们能和离吗?”
“……”
徐雍启一手搂上沈阁乔纤细柔软的腰肢,不由分说地跃过了围墙。
他的大掌压在沈阁乔腰侧,带了点强势的禁锢意味,和他说的话一样不容置喙。
“不可以。”
可是宅斗很麻烦也很累诶。
真的不能和离吗?
那能不能拜托徐雍启找个乖顺一点的妹妹,起码不要让她太难做。
一路上沈阁乔都皱着眉头胡乱猜想,眉眼和心情都沉下去。
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才第一天呢,起码让她多在王府摸几天鱼再给她添麻烦吧!
“到了。”头顶徐雍启磁沉的声线响起。
沈阁乔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抬眼有些震惊。
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那个…你好男色吗是?”
屋子里坐着许多男子,各个身材魁梧壮硕。有不少身上还带着伤。
“……”
徐雍启捏了捏自己的眉骨,又敲了敲沈阁乔的脑袋,“下回不要看那些奇怪的话本了。”
“这是今晚出任务的暗卫。”
徐雍启又把沈阁乔往前推了一小步,对着屋子里的人说,“认识一下,这是你们王妃。日后不管出什么任务,碰到她有危险了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第10章 庆幸
沈阁乔这才从思维定势里转出来。
方才徐雍启带她进来,沈阁乔其实有过屋内这群男人是他暗卫的想法。
但这个想法只短暂飘过一瞬,很快被她自己否定。
拜托,暗卫之所以叫暗卫,就是因其行踪神秘,万不可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行事。
结果徐雍启竟然直接带她来了他暗阁的据点?
就这么放心她吗?
沈阁乔表情有些困惑,而屋内约莫九、十个暗卫静静地盯着她。
只静默了一瞬,所有暗卫齐刷刷向沈阁乔问好:“王妃好!”
气势很是逼人。不愧是徐雍启养出来的人。
“……你们好。”
沈阁乔讪讪笑笑,下意识往徐雍启身旁凑近了半步,她踮了脚凑到他耳旁,轻声问询,“那个,我知道你们的据点真的不要紧吗?”
温热的气息吐露在耳侧,柔软的身躯半贴上来。
徐雍启侧目看她,“当然。”
“毕竟,”他顿了顿,眸色深深,“你是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唯一。
徐雍启说这二字的时候,在唇舌间碾磨了一圈才放出来,是一种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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