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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掩藏，她抬头往门缝中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已是一片火海，耳边是绝望的哀嚎，仿佛置身地狱。
“砰！”
似有什么重物倒地，周窈抬头看去，门缝中，是周建民因为疼痛和绝望而扭曲的脸，他死瞪着双眼望着门外的周窈，似乎还有求生的本能，但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呼呼”类似破风箱般的声音。
但周窈还是听清了。
他说：“窈窈，救救爸爸，救救爸爸……”
周窈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居高临下望着眼前这个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没有再拔出那把菜刀，却言语如刀地斩断眼前人生的希望。
“去死吧，周建民。”
第77章 不要回来
屋内的火越烧越大，凄厉尖叫声也渐渐平息下去，转而变成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舌卷着风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呼啸，像是落入了十八层地狱。
邻居看到这一片惨状立即拨打了119。
有好心的一把拉住周窈。
“小姑娘有没有事啊？哎哟额头都流血了，你哪家的啊？”
周窈此时心都是木的，也没回应路人邻居的好意，抱着她的书包摸索着下了楼。
楼下聚集了从楼里逃生又或是来看热闹的群众，周窈混在人群之中，像是一个黑色的影子。天上的雨还在下着，各色的雨伞之中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灰扑扑的她。
她干脆在花坛边坐了下来，淋着雨，听着周围人的闲谈。
不知为什么，路人的消息总是来得很快。
“我们家刚吃好饭就听见轰的一声，灯都在晃，我还以为地震了勒。”
“是不是爆炸啊？”
“电瓶咯，拿到家里充电，好死不死么，爆炸了。”
消防员也很快赶到，随即救护车也跟着来了。不知过了多久，从楼道里推出来三副担架，担架上的人浑身被严实地遮盖着，从轮廓来看，两大一小。
周窈看着救护车开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这才过了两天，她就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幼时那些还算幸福的回忆在她脑海里交织，瞬间胸口钝痛，却一点都哭不出来。
她抬头，任由雨水砸在自己脸上。
妈妈，是你来报仇了吗？
早上八点，顾从房间出来，和刚刚从外面回来的何茜华打了个照面。
“爸呢？”顾问。
何茜华将刚买来的早餐放到桌上：“一早的飞机，回他的工地去了。你吃什么？我买了生煎、油条还有豆浆。”
顾捏着手机：“我喝个豆浆吧，不怎么吃不下。”
何茜华回头，就见他眼下青黑：“怎么，新家睡不习惯？”
顾拉开椅子坐下，将手机放在手边：“不是，周窈一晚上没回我消息。”
“可能在忙呢？你不是说她要给她妈帮忙？”
“但她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回我消息过……”
手机响了一声，顾赶紧点开一看――中国移动。
他怏怏地叹了口气，视线却不经意扫过手机桌面。
他的桌面是上次合唱比赛结束后他们几人的合照，只截了他跟周窈的部分。
但此时，他的视线全被合照上方浮现出来的时间日期所吸引。
1月3日……
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忘了！
打开手机翻看他和周窈的聊天记录，1号那天周窈就没怎么回他消息了，还说要去医院给陈娟帮忙。
1号……
难不成催债的又上门了？周窈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毕竟那帮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抖着手打开购票软件，顾寻找着还可以购票的车次。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何茜华看出了他的慌张。
顾头都没抬，但声音已然发抖：“妈――我现在就要回去……周窈可能出事了……”
“怎么回事？窈窈能出什么事？”
“三两句说不清楚，我得回去看看才放心……”
车次列表一路拉下来，只有一个多小时后的车还有位置，顾毫不犹豫地置换了车票，然后赶紧回房收拾了东西，拎着包就要出门。
何茜华不放心他，打车送他到车站。
路上，顾心情焦灼，不停给周窈发着消息，对方却一条都没回。
何茜华按住他的手：“好了，镇定点。没准只是手机没电了呢。遇事这么慌张，我就得重新评估你一个人在舟市的可能性了。”
“不是，这次不一样，她……”话说一半，顾才回过味来，一脸惊讶：“妈？”
何茜华笑了笑：“我跟你爸商量了两天了，看你这次回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真让你转到海市来，你真能考上京航？”
顾垂头：“在哪我都不会放弃学习的。”
“我知道。”何茜华替他理了下匆忙戴上的围巾：“以前我也不担心你学习的问题，因为你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而且我确实也给我儿子生得这么高的智商。但现在你有了自己的目标了，我就更加放心了。”
“我只是不希望你不高兴，也不想强迫你。”
“不过，还是要约法三章，早中晚，都得跟我们报个平安，还有，我们会给你找个保姆来照顾你的生活，每天吃外卖也不现实啊……”
“知道了，妈。”
顾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中感慨，纵然幼时失去的很难弥补，但他还是很感激自己有这样开明的父母。
很快，他们到了车站。
顾同何茜华道了别，匆匆进了候车大厅。
此时距离他的那班车开车还有半个多小时。
他去窗口询问，在得知没有更近的车次了之后，掏出手机给周窈打电话。
这一次，电话通了。
……
宁市的雨下了一整夜。
周窈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腿，从她待了一整夜的楼道里走了出来。
周建民家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门口也拉上了警戒线，不时有邻居过来看这事故发生地，像是什么网红景点打卡似的，但随着夜深，楼里也没人走动了。
周窈就这么在楼道里窝了一晚上。
她没睡着，满脑子盘算着自己该怎么办。
钱没要到，难道真的回去让那个四哥把她们家卖了，然后再把她也给卖了吗？
问人借钱？
可是高利贷利滚利，她妈每个月作死作活连利息都还不起，这笔债早已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谁会借她这么多钱呢？
走出小区，她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干脆蹲在路边的花坛边。
迷茫中，她收到了史芬的短信，提醒她入营通知书要给家长签字，开学就要交上去了。
她苦笑，现在她哪还有家长了。
退出消息页面，手机桌面露了出来，是上次合唱比赛之后，他们几个人的合照。
照片上，她笑得那么灿烂。
她很少拍照，手机里连一张她和陈娟的合照都找不出来。印象中，这张照片也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拍过的一张。剩下的，就只有入学时交上去的一寸彩照了。
手指摸索着屏幕上的那几张脸，顾的来电通知突然跳了出来。
她想了想，还是按下了接通。
“你终于接电话了，怎么不回我消息？没出什么事吧？”
周窈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事，我很好。”
顾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家又发生什么事了呢。”
周窈心中苦笑，心想顾这第六感还挺准。
紧接着，顾有些得意地说道：“我妈答应我，不用转学了，我现在在车站，大概下午两三点能到吧，你今天在家吗？”
周窈心中一凛，她虽然从未得到过上天的偏爱，但从未像此时觉得上天是恨她的。
于是，她听到自己对顾说：“你能不能别回来？永远不要回来。”
顾显然是被她的话震惊到了，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周条条，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周窈捏紧拳头：“我很清醒，顾，你去海市吧，别回来了。”
“为什么？周条条，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周窈截住了他的话，她闭了闭眼睛，压下喉头的哽咽：“顾，那次煤气泄漏，我把你救出来，你说我可以向你提一个要求，现在还作不作数？”
顾此时心中全是不好的预感，但他依然回答：“作数。”
“那好，就当做我救你一命的报酬，别回舟市，不要再回来了……”
“周条条！”顾声音慌张：“你不是说要追我，我生日都还没到，现在算什么？”
周窈抹掉眼角的泪：“嗯，不追了，我想清楚了，你在我身边只会耽误我学习，我赌不起。”
对面沉默半晌，顾一再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窈不忍再听，直接挂掉了电话，顾的声音戛然而止。
忽略胸口的钝痛，周窈这次又打给史芬：“史老师，我要办退学。”
挂了电话，周窈毫不留恋地拔出电话卡，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然后看着桌面上的那几张笑脸*……
此时天气刚好转晴，久违的阳光照耀到她泛着潮意的身上，但又很快隐入云层里。
阳光好像只是短暂地照耀了她一下，她想。
……
顾最后还是回来舟市了，只不过他没再见到周窈，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
史芬说她退学了，邻居说她妈妈死了。从邻居口中像是怕沾染了什么晦气似的三言两语中，顾可以想象，周窈当时有多无助。
他站在周窈家门口，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楼道，猜测追债的人肯定来过，应该是没找到周窈，将她家门口用红漆泼得乱七八糟，不乏一些威胁性的文字。
顾不敢确定，对方的手段，是就此结束还是以此为开始。
最终，他又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她家的大门和楼道一点一点清理干净。
顾搬离海市那一天，依旧是个雨天，南方冬季的雨淅淅沥沥能下好多天。
他拖着一个行李箱推门出来，锁门时发现门边放着一个快递包裹，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副飞行员墨镜，盒子底部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生日快乐。
谁送的，不言而喻。
他将墨镜拿出来试戴了一下，又很快拿了下来，动作轻得像是怕弄坏了什么宝贝，随即低头笑了一声，慢慢红了眼眶。
出租司机打电话过来问他到了没有，顾哽着喉头回了句“马上就来”，然后拎着行李箱走得头也不回。
去海市的大巴车上，GA群里不停在闪着消息，像是要爆了一样。
蒋煜一句一句地反复问着为什么他和周窈都突然退学了？他们是要私奔了吗？代薇子则在群里疯狂地问着到底有谁能联系得上周窈。孟初之甚至问，不是说好GA不散吗？
顾将所有留言都看完，然后抹了把脸，点开蒋煜的小窗。
“蒋煜，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第78章 八年后
八年后，京市。
夏季的暑气刚过，地处北方的京市一夜入秋，但顶流男星裘景中的见面会现场外，来见自己偶像的小姑娘们依旧一身清凉打扮，各色小裙子在寒风中翩翩飞舞，满眼都是要见到偶像的雀跃。
裘景中后援会的小雅此时正忙着派发自己站子应援物，刚一抬头就见摊子前一位穿着连帽衫的女生经过，连忙拿起几份应援物追了上去。
开玩笑，那位小姐姐手里的“大炮”，一看就是高级货，这种人才，一定要争取到自己站子里来！
幸好那位帽衫小姐姐走得不快，小雅很快追上了她。
“你好，这是我们站子的……应援物……”小雅愣了一下，原因无他，眼前这位小姐姐神色冷得有些不像话。
她的眼睛很漂亮，但眼神没有温度，看人都是冷冷的；唇形姣好，但唇角却紧绷着，看起来有几分不耐烦。
小雅递应援物的手顿时僵在那，不知道该不该收回。
“不用了，我不是他粉丝。”就连声音也是冷冷的。
小雅又惊了一下：“啊，你不是？那你来……”
话还没问完，就见场馆大门里跑出来一位女士，手里拎着一把证件，朝她们方向跑来。
“Hello亲爱的，你是‘内娱机关枪’的记者吗？”
帽衫小姐姐站在原地，依旧没什么表情：“是我。”
确认完身份，那位女士从自己手里抽出两张证件递了过去：“内场的，允许拍摄半小时，麻烦多多出片哦。”
“好的，一定。”小姐姐接过证件，转身就见小雅还站在边上，她想了想，问：“你们站子需要现场照片吗？”
小雅忙不迭点头：“要的要的！”
话音刚落，对方就递了张名片过来：“我不接包场，按张数算费用，有需要的话联系我。”说罢，她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小雅有些愣怔地看了眼手里的名片，轻念出声：“周、窈。”
……
一片山呼海啸中，裘景中的粉丝见面会准时开场。
周窈挤在人堆里，扛着“大炮”不停按动着快门，将台上那人的一颦一笑都用镜头记录下来。
两年前，她以技术合伙的形式，和朋友关致一起成立了一家娱乐公司，她负责旗下的两个账号，一个是专门爆料的“内娱纠察队”，一个是专门发娱乐新闻的“内娱机关枪”。
今天她就是作为“机关枪”的记者，来现场跟拍了。
半个小时后，周窈收拾东西离场，拉着搭档小扬坐在场馆外的咖啡馆里开始修图。
为了保证账号的流量，她必须争分夺秒。
“法令纹P一下，一脸褶子。”看着屏幕上的无修生图，周窈多少显得有些嫌弃。
小扬得令，手指动得飞快：“行行行，咱们周姐今天的人设也立住了，顶流裘景中都入不了你的法眼。”
说完，他好奇地抬眼：“到底怎么样的男人在你这里能称得上帅啊？”
突然被问，周窈也有些茫然。
她抬头，视线松散地瞟过，突然跟店员刚刚搬出来的人形立牌对上了眼。
小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咦，顾代言了W咖啡啊？”随即眼珠一转，突然明了：“哦――你喜欢顾这样的。”
“没有。”周窈低头看向电脑屏幕：“我喜欢阿祖那样的。”
“哎，你别说。”小扬摸着下巴琢磨：“顾老师那劲，倒是有点阿祖在《阿Sir故事》里面的味道，痞痞的，不过看起来更遵纪守法就是了。”
周窈心里藏着事，不愿和小扬多说，便借口有些困，去前面点了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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