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然闻言,赶紧观察着嫂嫂的神色,发现楚安真的有些萎靡。
他有些惊惶地问:“嫂嫂,你怎么了?”
楚安对上两个崽崽关切和慌张的眼睛,感到有些熨帖。真好,虽然这里的生活没有后世便捷,但比起前世生个病无人问津的凄凄惨惨戚戚,现在都有人嘘寒问暖了。
楚安挤出笑脸,安慰道:“没关系的,我就是肚子有点疼。”
听说嫂嫂肚子疼,两个孩子顿时感觉手里的糕点都不香了。
小霍棉眼圈一红,啪嗒啪嗒跑到楚安面前:“嫂纸,吃坏东西吗?”她记得哥哥有一次吃多了大哥买回来的西瓜,结果当晚就闹肚子,疼得冷汗涔涔。
霍然站起来:“治肚子的药还没吃完,我去拿。”
“不用。”楚安赶紧叫住他。
霍然的表情很是严肃:“生病了就要好好吃药,治肚子的药不苦!”
小霍棉也以为她是讳疾忌医,帮腔道:“对,嫂嫂要乖乖的。”
楚安顿时哭笑不得。
崽儿,知道你们是好意,但她真的没病啊!
可惜两个崽崽已经为她打上了“不肯乖乖吃药”的标签,你一言我一语地给楚安做思想工作。
有诱劝型的:“嫂纸吃药,吃完给你甜甜的大白兔奶糖~”
有激将法型的:“嫂嫂你都是大人了,不会还怕吃药吧?”
楚安:“……”
倒反天罡,她居然也有被小孩当成小孩哄的一天。
看着两个目露关心的崽崽,楚安不得不解释:“我这不是一般的肚子疼,我是生理期到了。”
“胜利七?”
陌生的名词让两个崽崽满脑袋问号,“胜利七是什么病呀?”
楚安捂住肚子,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用通俗的话给小朋友们科普生理期知识。
来月经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现象,楚安觉得不必要有月经羞耻的情绪,藏藏掖掖得反倒会让两个崽崽更担心。
于是她说:“你们知道吗?女孩子长大后,每个月都会有一个特别的时期,我们把这段时期叫做‘月经’。这是女孩子身体自然的一部分,就像男生会长胡子、变声一样。”
霍然会意地点头,并发出疑问:“可是为什么生理期会肚子疼呢?”
楚安顿时卡壳。
靠,她也想知道凭啥每次她生理期都得疼得浑身冒汗死去活来啊!
楚安只能说:“肚子疼的情况因人而异,有的人不怎么疼,但是也有的人会像我这样。这跟遗传、激素、生活饮食习惯都有很大的关系。”
两个崽崽都听得一知半解。
小霍棉很难过地问:“所以嫂纸每个月都要痛痛吗?”
“是呀。”楚安安慰她,“不过这其实是身体里的小精灵在整理房间,是我们的身体在告诉我们,我们现在很健康哦。”
听到这里,小霍然和小霍棉才算大大地松了口气。
霍然双手插在背带裤中间的兜里,仰头问:“我们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楚安说:“我去找李婶子换点红糖,然然棉棉帮我倒点儿热水就好。”
但小霍然和小霍棉却一步也不让她动。
霍然把放在大厅的靠背竹椅拖过来,还贴心地铺上了小毯子。他说:“你坐着,我和棉棉去换红糖。”
如果在平时楚安肯定就任由他们跑腿了,但今天不一样,外头眼看着就要起台风了,虽然没下雨,但风有点大。
“还是我去……”
楚安刚眼冒金星地站起来,就被霍然摁下了。
两个崽崽态度坚决,表示自己已经答应大哥要照顾嫂嫂,就不能说话不算话。
楚安拗不过他们,只能叮嘱快去快回。
幸好李霞的家就在他们前边一点儿,两个崽崽小跑过去时,正巧看见李霞在收院子角落置放的农具。
看到两个崽崽,李霞“哎呦”了一声:“娃儿嘞,咋这天气跑出来玩?要下雨了,赶紧回家。”
“我们不是来玩的。”小霍棉摇摇头。
霍然拿出一小袋大米,对李霞道:“李奶奶,我们可以用大米跟你换点儿红糖吗?”
李霞前阵子给儿子做年糕,也顺便往左邻右舍送了一点,家里这会儿正好剩下小半袋红糖。
她瞅了眼霍然手里的大米,没有推辞:“昨天我还去粮店排队买米,没买着嘞。等着啊,我这就把红糖给你们拿来。”
小霍然和小霍棉就站在院里等她。
李霞很快拿着剩下的半袋红糖出来,递给小孩时,顺口问:“你们拿红糖做什么?”
小霍棉解释:“嫂纸肚子疼,我们要给她煮红糖。”
李霞一听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顿时羡慕不已。
要说楚安也真是个好福气的,嫁了个老公俊俏有前途不说,连两个弟弟妹妹都对她依赖得很,来个月事都有人给她急吼吼弄红糖水!
两个崽崽接过李霞递过来的袋子,急匆匆准备回家时,又想起楚安曾经的教导。小霍然小霍棉异口同声对李霞说了句“谢谢李奶奶”,这才转身跑开。
李霞被奶乎乎的童音稀罕得不得了,念叨着想让儿子早日结婚生娃,拿着农具进了屋。
崽崽们前脚刚踏入家门,后脚豆大的雨点就斜斜打下来。不出半小时,就呈现出瓢泼大雨的趋势。
远处的海面上空翻滚着黑色的云,浪涛都比平时湍急不少。这个年代电压不稳,在大雨持续下了片刻之后,头顶的灯便轻轻“啪”一声,停电了。
楚安躺在竹椅上,本来还想起身安慰两个崽崽。但她刚坐起不到一半,小霍棉就抱着蜡烛进厨房,小手轻拍她的背:“嫂纸不怕,棉棉这里有光。”
竟然反过来安慰她了!
楚安微妙地闭上嘴,看霍然划亮火柴,把蜡烛点燃。小霍棉举着蜡烛,小手虚虚护住火苗,将蜡烛放到灶台上照明。
细长的蜡烛站不稳,“啪”一声倒了。
崽崽们同时一僵,迅速回头看楚安的反应。
楚安也很及时地挪开视线,装作没看到他们俩翻车的糗样。
小霍然和小霍棉松了口气,头对头研究片刻,终于发现只要把蜡烛油滴在台面,再把蜡烛放上去,等烛油凝固就不容易倒。
两个崽崽如法炮制地放好三根蜡烛,把厨房一角都映照出暖黄的光晕。
楚安静静看着这一幕,突然有点欣慰。
大锅里烧好的热水已经咕噜咕噜开始沸腾,小霍然把灶台里的火给熄了,踩在砖石砌的灰膛围挡上,小心翼翼地把红糖水装进有把手的搪瓷杯子里。
“嫂嫂,来。”霍然把搪瓷杯子拿到楚安跟前,还不忘叮嘱,“小心烫。”
小霍棉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贴心地递上勺子:“用这个舀。”
楚安道了声谢,看着两个崽崽脸上不知道搁哪里蹭上的炉灰,感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了一下。她摸摸两个崽崽的头,小口小口地啜饮红糖水。
其实糖水的味道不怎么好,一喝就知道是红糖放得多了,J甜J甜剌嗓子。
但一杯热乎乎的液体喝下去,作乱的肚子顿时就没那么疼。她弯着眼睛说:“味道很好,然然和棉棉好厉害呀。”
小霍然和小霍棉顿时成就感满满:“味道好就多喝一点!”
说罢小手用力推开锅盖,热情地给楚安又装了一搪瓷杯的红糖水。
要多喝才能肚子不痛呀!
楚安不想拒绝崽崽的好意,愣是连喝三杯,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喝水喝到打饱嗝的一天。
第25章 露出马脚了
楚安喝撑了红糖水,苍白的面色终于有所回暖。
她本来想让崽崽们别忙活了,但小孩儿嘀咕嘀咕商议了半天,又跑到卧室取来汤婆子。
霍然用瓢子从后锅里舀热水,小霍棉则拿毛巾隔热,扶住漏斗,两个小孩配合着给汤婆子里灌满热水。
楚安伸头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结果下一秒,热乎乎的汤婆子就被送到她怀里。
“嫂纸,放肚肚上。”小霍棉仰着头提醒。
楚安惊讶地挑眉:“你们怎么知道需要热敷?”
她从霍棉另一只手里拿过干净毛巾,一一帮他们把脸上的炉灰擦干净。
崽崽们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擦脸,小霍棉解释:“是哥哥说的。”
霍然臭屁地抱胸:“我上次吃凉西瓜肚子疼,大哥就是拿这个给我捂肚子。”
还挺聪明。两个崽崽小小年纪,照顾起人来居然比很多成年人都周到了。
小霍棉追问:“嫂纸,你现在肚纸还痛痛吗?”
大概是三杯红糖水外加汤婆子的功效,楚安现在还真不怎么疼了。她不止肚子暖乎乎的,连心里也暖得要命:
“多亏有你们,已经不痛啦。”
说罢,朝两个崽崽大大地张开双手。
小霍棉开心得先一步跑到楚安怀里,紧接着,霍然也挪挪蹭蹭、挪挪蹭蹭,不好意思地抱住她。
台风一共持续了三天时间。
这三天里,他们躲在门窗加固好的家中,不缺吃的喝的,倒是不觉得难熬。
等天空终于放晴,路面干透之后,楚安就带着小孩们出去放放风,顺便把几件衣服拿到裁缝铺里改改。
原身的审美跟她不一样,有些楚安不喜欢的款式,还不如拿给裁缝改短,正好也能给崽崽们多添些衣裳。
裁缝铺也在大院外头那条街上,店面是木板搭成的,稍显简陋,昏暗的店铺当中放置着一张老式脚踩缝纫机,还有几把大剪子和一个破旧的熨斗。
修衣服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妇女同志,她戴着一副老花镜,把楚安拿出来的衣服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
“你确定要通通都改短吗?这些衣服可都是好料子啊。”
“没事儿你改吧,修坏了也不怪你。”楚安把两个崽崽牵到面前,“我主要是想给他们俩添几件衣服。”
霍然一听是要给他改衣服,飞快摇头:“我不要!”
楚安耐着性子问:“为什么不要?你不会嫌弃我穿过吧。”
“那倒不是。”霍然说,“但你把这些衣服都给我们了,你穿什么?”
原来是怕她没衣服穿!
楚安好笑地弹了他一脑瓜崩:“这你就别操心了,你们要是穿得干净齐整,也是给我长脸。”
听她这样说,两个崽崽才勉强站好,让大婶给他们量尺寸。
大婶用铅笔在纸上记了几个数字,然后说:“衬衫可以给男娃改短搭背带裤,宽摆的裙子裁剪一下给女娃穿。这些裤子改小正好一人两件。至于剩下这些零布头……”
“剩下的零布头就送给你了。”楚安大方地说。
“真的啊?”大婶很高兴。
别看剩下的都是些边角料,但那可都是些好料的零布头!可以拿来缝补一些到了年头的衣裤,还能做点儿小物件托人售卖。
“那就拜托同志了。”楚安拿出袋子里最后一件裙子,“能再顺便帮我把这件领口加高点吗?”
并非楚安思想封建,只是原身这件低领的裙子款式虽然还挺新颖好看,但放在风气还没那么开放的八十年代属实不够得体。楚安作为军人家属,追求漂亮的同时也不能太招摇了,还是得以舒适大方为主。
加个领口不是什么难事儿,裁缝大婶一口应下来:“没问题,你们明天来取吧。”
想了想,她又顺嘴问道:“楚同志,你加高领口,莫不是听到最近传的流言了?”
楚安愣:“什么流言?”
见楚安满面茫然,裁缝大婶好心提醒:“这几天大院里都在传,你晚上跟个野男人手拉手偷偷闲逛呢。”
跟楚安手拉手的男人也就霍泽野一个。
楚安十分无语,所以霍泽野这是达成了“我绿我自己”成就?
而且这几天不都刮台风嘛,这些人闲着没事儿就开始背后乱造谣了?!
别看捕风捉影的谣言是小事,传得久了,可能真得变成大事。楚安还没说什么呢,霍然就炸毛了:“我大哥才不是野男人!我嫂嫂也不跟别人手拉手!”
孩子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大婶吃惊地问:“这么说,传闻里那个野男人……其实就是霍团长?”
“是啊,那天晚上我刚跟泽野买完东西回家,本来以为路上没人,就……”楚安解释,“谁知道被传成这样。”
小霍棉举起小手作证:“而且那天我和哥哥也在!”
大婶哭笑不得:“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她刚拿了楚安应承下的送零布头的好处,这会儿很有正义感地“啪啪”拍自己胸脯,“楚同志你放心,下次再有人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帮你啐回去!”
楚安笑着朝她说了声“好”。
走出裁缝店,外头正巧进来了要修裤脚的小媳妇儿。那人看了楚安的背影一眼,问裁缝大婶:“您要啐谁呢?”
裁缝大婶就扯着大嗓门儿解释一通。
楚安牵着孩子到街上,路过邮局时,想起了自己投出去的稿。她正寻思着要不要进去问问是否有回音呢,就听到背后传来惊呼的声音。
楚安和两个崽崽扭头望去,发现街道上的人都乌泱泱围成了一堆。
“有人昏倒了!”
“这不是厨子老吴头嘛!快,去喊诊所的大夫过来。”
诊所就开在街道最尽头,那位诊所大夫小跑着过来,挤到人群里看了眼情况,为难地说:“哎呦,他这都呼吸不上来了,得喊县里头的医生看啊!”
老吴头的妻子就是郁春华,她急匆匆从大院里跑出来,披头散发,连鞋都跑掉了一只。
郁春华哭着说:“这会儿把人送到县里要来不及了啊!你开诊所或多或少也通点儿医术,赶紧想办法,帮帮忙……”
诊所大夫额头冒汗:“这,我也只会治点感冒发烧腹泻的小毛小病,哪里敢给人看这种大病……”
楚安知道他这会儿的为难。
当前年代医疗条件不够完善,很多地方的医疗提供者都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医疗培训就上岗,只能满足当时一些基本的医疗需求。
郁春华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她无能为力地在原地转圈儿:“这可咋办,难不成只能活活、活活……”等死吗?
剩下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只有眼泪滴答滴答落下来。
楚安从人群的缝隙里看了眼老吴头的情况,呼吸困难、面色苍白、皮肤湿冷,跟她大学选修的一门《应急救援护理学》上,老师提到的急性心肌梗死有点像。
那门课和专业课毫无瓜葛,但鉴于老师在教授心肺复苏术时,让全体学生一边跟着《最炫民族风》的动感节拍,一边给假人做按压,给楚安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
“同学们呐,你们记住,心肺复苏术的按压节奏,跟最炫民族风的拍子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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