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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被吊着，不上不下的感觉，特别难受。
周围的声音嘈杂无比，几个人推推搡搡的从旁边挤过，怕站在中间挡别人的路，江瑶侧身让了让。
一会儿之后，她抬颌，指了指陈遇后边说：“你看到后面那颗树了没。”
陈遇顺着她指的方向回头，不明所以的：“看见了。你想说什么？”
江瑶把他拉到榕树跟前，一眨不眨的望着上边飘着的彩带，好像想起什么，慢条斯理的跟他说：“我们村每隔一年就会举办一个许愿活动，在树上用红绳挂上写满祝福语的许愿牌，再在上边挂满小星星的LED灯烘托气氛，他们说那一天只要在这里许愿，愿望都能实现。”
陈遇听得一懂半懂，慢悠悠的把视线转回来，落在她身上，轻轻的问：“你许过愿望”
江瑶点头：“小时候许过。”
陈遇追问：“许过什么愿望。”
“很多愿望都忘记了，也不知道最后实现没有。我只记得有一回是我爸带我来的，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会信这种东西的人，那会儿估计是为了哄我玩，就跟我说这些。”江瑶顿了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有一次许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在成绩上超越你，因为那时候的你特别让人讨厌。”
他们明明没有差距很多，可是班上的同学总说她是陈遇的小跟班，说她不管做什么都只能在他后面。
久而久之，她的逆反心理上来，有一段时间也别执着这些事，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
神话故事也好，寻个心理安慰也罢，到最后她也如愿。
陈遇被她逗笑：“你一直比我优秀。”
江瑶没接话，沉默半响，她问：“哎，陈遇，你要不要许一个愿望，万一可以在短期内实现呢。”
他失笑：“许什么。”
“你别问我。”江瑶没看他，转移视线看树上飘着的彩带，小声嘀咕着，“什么都可以的，万一你今天是这个幸运儿呢。”
“……”
球赛开始，后面广场一片沸腾，观众很热情的在台下欢呼尖叫，江瑶回头看过去，白炽灯下的人影在地面穿梭，几个带笑的球员往这边扫一眼，喧闹热闹之际，她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医科大学那一晚看陈遇球赛时的场景。
相似的景象。
不同的人。
见时，她是台下的观众。
再见时，她还是台下的观众。
整个篮球赛，江瑶一直在游神，直到陈遇偏头问她：“刚才你许了什么愿望。”
江瑶没有说，她平静得出奇：“等看完这场篮球，我就告诉你。”
他想，整得还挺神秘。于是问：“要不要喝水”
“你去给我买。”她说要，点头，“我在这等你。”
“行啊，都会使唤我了。”
“……”
江瑶没有跟他开玩笑，看他走远的背影看了很久。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情绪七上八下的，看一场篮球，会想到大学的事，也许是因为王建安说的话，又或者是因为贺骏玮的项目，她记起那段不想回忆的事。
江志成去世不久后，陈遇找江瑶的频率变得很高，但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几乎闹掰。
直到那天，陈遇站在她旁边欲言又止，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神色恹恹的站在一边，出奇的很久没有说话。
她实在没有心情跟陈遇吵架，他们像是两个在比倔犟的人，等着谁会先没忍住开口。
那时楼梯口的感应灯暗下去，谁也看不清谁的神情。
许是耗得太久，最终还是陈遇最先败下阵来。
江瑶记得，陈遇那天说的是：“我问过学校了，只要你写一份申请书，重新实习，就能拿到毕业证。”
一件很简单的事。
可她沉默了。
江瑶不是没有心动过，她这么努力才走到这里，放弃对她来说太可惜。
她想，她明明应该一开始就有个很好的结局的。
所有的事情一窝蜂涌上脑海，她只记得一件：“我没有爸爸了。”
以后，她的家也是支离破碎的。
她跟何秋月吵过，她们思想不一样，做的事双方都不能接受，大抵以后也是要决裂的，所以，她们大概也回不到从前。
那瞬间委屈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没有心思去想前程，也没有心情去跟谁讨论以后要做什么，江瑶好像一下子就颓靡起来。
陈遇听到她破碎的声音，也哽住，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一字一句的说：“我会一直在这里，我陪你过这道坎。”
我陪你过这道坎。
不管多难，多曲折，我都在。
江瑶一直觉得自己不是矫情的人，直到陈遇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没忍住哭出来。
那晚，她跟陈遇讲了很多江志成的事，他不厌其烦的听着，哪怕她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台词。
讲故事的人哭了。
听故事的人也哭了。
第二天他去考试，走之前他说：“等我考完回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江瑶没说话，看他出门渐渐走远的背影看了很久。
她在客厅里坐着，重复想他的话，以一种近乎病态的思想去劝着自己。
她听见自己心里在说：信他一回吧，这才是你原本要走的路。
江瑶反复的让自己努力勇敢迈出这一步，她想就着原先的轨迹走完这一生，她甚至觉得，迈过了这个坎，所有一切都会变好。
她终于把自己骗进了美好的区域。
直到有一天，她回过神来。
她才意识到，能做出选择的从来不是自己。
第57章 我会支持你
◎他终究要有很好的前程◎
这天的天气很糟糕，刚下过一场暴雨，到处是湿答答的，天空阴沉得跟晚上一样，仿佛世界陷入一场无底洞的黑暗里，把人的心跟着拽下去。
休闲下午茶店内，秦姝和她对面对而坐，两人一时都没有话要说，就这么尴尬的杵着。
江瑶听着外头滴水的声音，一点一滴的入耳，她的脑袋渐渐放空。
江瑶已经忘记她们是怎么碰上的，也不知道秦姝说了什么，她就跟秦姝来到这里，只是回忆起来，秦姝一直带着恰到好处的笑面对她，场面和谐得仿佛她们从没有发生过不愉快。
她还真的不适应。
因为没有话要说，江瑶一惯的冷漠，直到她想起身离去。
对面的人说话了。
秦姝用着温柔的语气询问她的近况，关心她的生活，一点一点的侵入她的世界，江瑶的理智才回来。
她们明明没有话题，却一直在硬聊，她很不喜欢秦姝这个样子，大抵也是因为心里隔应，江瑶回得很敷衍，甚至有些问题直接不回。
冷场之后，秦姝终于结束闲聊，切入正题：“江瑶，我了解过你的情况，也知道你一直想留在这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或许是因为猜到她会说这话，江瑶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她的神情很麻木，垂着头看桌面上的贴纸看半天。
她在想。
帮她，要怎么帮。
江瑶觉得自己没有蠢到认为秦姝没有任何目的，反正谁也不是慈善家。
江瑶：“想要我替你做什么呢。”
秦姝一愣，被她直白的话哽住。
被人戳穿，秦姝面上火辣辣的，她调整情绪，慢悠悠的说：“在你一年的备考时间里，我可以给你提供任何物质上的帮助，因为你爸而欠下的债务，我也可以帮你一次性偿还，所有你想要的，只要你跟我提，我都能给你。拿到毕业证后，如果你想进市中心医院，我也尽可能会帮助你。”
说完后，秦姝又强调一遍：“要不然，以你现在的能力，根本做不到一边实习一边还债，你也不想让自己过得这么狼狈吧。”
秦姝明明是在说着事实，可这些话就跟扎在她的心上一样，毫不留情的戳出几个血窟窿。
江瑶突然意识到，她跟何秋月已经决裂了，何秋月只想着过上自己理想的生活，也许不会再管她。
江志成住进ICU这段时间，花得钱跟流水账一样，巨大的压力下，李秀莲说要把老家的房子卖掉，江瑶没让，她总归是想给李秀莲留下点保障。
到最后，江瑶借来一笔巨款填上，钱砸进去，人没救回来，她自己负债累累。
秦姝的一番话，倒是提醒江瑶，她根本就没有能力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从一开始选择权就不在她手上。
有一瞬间她觉得挺可笑的，那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此刻被踩得支离破碎。
答应陈遇重新去实习，然后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吗？这一年的空窗期，她没有收入怎么去还债，日常开销要怎么办，难道她要过着在大城市继续借钱的生活，或者她要自私的花光李秀莲最后那点为数不多的资产为自己的人生铺路。再不行，她抛下所有的个人恩怨和自己尊严脸面，心安理得的靠着陈遇过日子。
又或者，秦姝说得挺对的，江瑶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一切施舍，总归秦姝也欺骗过她，她讨回来一点精神损失费，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以后别人会怎么诟病她是个拜金的人，好像也无所谓，反正在这场恩怨中，谁也不是好人，没有必要假惺惺的端着。
江瑶内心扭曲的想着，要么就这么得过且过下去得了，反正她的人生一直很糟糕。
好像是一场还没来得及做的美梦，总让人觉得又刺又痛，她在麻木的世界中，一点点的找回自己的思想，她听见自己问：“所以你的条件是什么呢。”
问完这句话之后，江瑶鼻子一酸，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等了很久，秦姝一直没有说话。
她好像是故意的，一点一点的在磨着江瑶。
秦姝垂下眼帘思考，慢慢的扬起唇角，但笑意却不达眼底，而后跟她说起别的事：“我跟陈文庭认识的时候是在大学，那时候他家里很穷，生活过得很艰难，刚开始的时候，我是完全没想过要跟他这种人有交集的，只是命运总是出其不意，后来我发现他人很不错，也很有意思，我喜欢有上进心的男生，恰巧，我以为他是这类人。”
秦姝家里有点小钱，从小在宠爱中长大，她喜欢经营生意，开店营业，不过在那个年代，女子有事业似乎不是一件被人认可的事情，家里的长辈大抵是想把产业都给儿子，时刻跟她传输着相夫教子的思想。
秦姝这人比较好强，且做事一向有主见，她从不认同家里的看法，坚持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所以毕业后一直在打拼。
陈文庭一直着急摆脱穷苦的生活，他和秦姝交过心之后，认为秦姝能给他带来财运，而秦姝觉得自己终于遇见一个懂她的人，他们都认为对方是自己的光。
秦姝用她的钱财人脉为他开路，他们在城市一起拼搏，后来成立公司，越做越好，他们要结婚时，秦姝家里多次反对，不愿意让她嫁给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她为了这场婚姻，几乎和家里决裂才如愿以偿的嫁给陈文庭。
秦姝自嘲的笑了：“我以为我赢了。其实不是的，他从一开始也没多喜欢我，因为我是他成功道路上的垫脚石。”
顿了顿，她又说：“江瑶，你不懂我心里的恨。”
江瑶*抬起头，看到秦姝眼里挣扎的情绪，偏执又冷漠。
半天之后，江瑶也一字一句的说：“你也不懂我心里的痛。”
较真的一句话说完。
两人安静很久没有说话。
秦姝压下激动的情绪，恢复一惯的温柔，慢条斯理的讲着：“你应该要知道的，陈遇他会有一个很好的前程，他终究是要去到更广阔的地方，见到更明亮的世界，他不应该被任何人拖累，我为什么要帮你，你自己心里明明知道。”
因为陈遇是真的很爱她。
所以他会把有的一切都给她，只要她想要。
在秦姝的眼里，她就是陈遇的累赘。
挺可笑，也挺悲哀的。
见江瑶不回，她又说：“我的条件，你跟陈遇领证。”
听完这句话，江瑶只觉得心里有点酸涩，她早该知道，秦姝所做的一切，从来都只为她自己。
江瑶只觉得很不甘心，她没有错，可为什么苦难却全都给了她，为什么有人可以这样高高在上的同她说话，因为有钱有势，就可以随意的将人践踏在脚下。
她尽力将自己边缘化，远离陈遇，远离何秋月，远离跟这件事有关的每一个人，可为什么他们还要找上她，因为她是可以随意折辱的人吧。
所以所有人都有尊严，只有她没有。那一瞬间，她卑劣的想着，答应下来又怎么样，她和陈遇早就不在同一片区域了，如果这份感情变成筹码，她可以换来更好的前程，为什么不能自私的为自己活一次。
江瑶很讨厌这种感觉，她甚至在想，如果始终没能得到平衡，那不如放弃这一切，让所有人陪她一起痛苦。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像个黑暗里偷窥的恶劣者，一点一点的滑动屏幕刷着朋友圈。
她看见每个人都有着很好的前程，在努力的工作，努力的谈恋爱，和家人朋友一起开心的聚餐。
照片视频，哪里都是幸福和喜悦。
江瑶突然好怀念，小的时候生病，何秋月会不厌其烦的讲故事哄着她吃药。
她好怀念，江志成总会夸她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孩子，而陈遇总会让着她，她做了坏事，他会替她背锅。
所以现在，她和陈遇之间，好像隔着一道城墙，谁也跨不过来。
江瑶终究没办法放下所谓的骄傲面具。
陈遇如约来找她的时候，她始终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
或许是知道她心情一直不好，陈遇也没有问原因，他一直对她表现出温柔和足够的耐心，关心的问：“吃过晚饭没我带你出去吃。”
江瑶本来就烦，听完他的话出讽刺的笑着，一字一句的回：“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江瑶在他的眼里，看到破碎的光，一点一点的流露出来，他茫然的站一会儿后，垂下眼帘，把那些不明情绪遮住，妥协的说一声好，声音又很轻的回：“你自己吃，我不碍你眼。”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的事你也别管。”
江瑶把心头的烦躁压下去，总归没舍得真把那些恶毒的话跟他挑明。
她不得不承认，陈遇在她心中还是不一样的。
“我认真想过了，这一年你可以专注的做着你喜欢的事情，我们可以住在原来的小区里，要是不想跟我住，那我就不过去，所有问题我来解决，直到你实习期结束找到工作。”陈遇依旧垂着眼帘，他知道江瑶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又补充着，“就当你跟我借的，以后有机会再还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有多一个选择。”
她心里隐隐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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